昏迷中的江渡力道很轻，完全是凭借潜意识，拽住了许顾的裤脚。

朱唇微张，吞吐着寒气，即使在丹炉的火焰边，像只无助的小猫，蜷成一团，整个人依旧止不住地发抖。

重新把江渡抱在怀里，透过紧贴于身上的湿漉衣物，许顾能感受到她冰冷柔软的肌肤与自己紧密接触。

太倔了……他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这三个字。

倔强中带着一点点傻气，清冷的外表只是倔强的脆弱伪装，被她父亲亲手撕破后这层保护壳后，就会发现，她其实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儿。

湿答答的头发搭在许顾肩膀上，凭借寻求温暖的本能，江渡浑身依旧哆嗦。

用指腹将她紧皱的眉头舒缓开，在把发冷的娇躯逐渐捂热后，才听到怀中的人断断续续地梦呓：

“母亲和妹妹，都走了。”

“父亲，是我唯一的亲人。”

“可是父亲，没有关心过我。”

“许顾……”

说到这儿时，她咳嗽了两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把整个脑袋埋进许顾怀里：

“我……我有点难受。”

“咳咳……”

一直都对父亲抱有一丝希冀，想像普通人一样，得到父亲的关爱。

如果让她知道她之前那个残忍的死因，她会不会更难受。

只等梦魂丹吃下后，让她一步步知道真相了。

轻抚她的后背，许顾安抚了她的情绪，让她沉沉睡了过去。

湿漉的衣服依旧紧紧贴在身上，即使坐在丹炉边许久，也未被烘干。

稍微拧了一下衣袖，有水流渗出，滴落在地上。

来到阁中江渡居住的房间，这不换身衣服，第二天起来，还是得感冒。

看了看床榻上蜷成一团的江渡，又看了看手上拿的干净的新衣物。

小左小右已经有些蠢蠢欲动，这分明是在考考验他的忍耐力和定力。

叹了口气，许顾还是向榻边走去。

换衣服的时候，能看见她光滑的后背上，大片发红，应该是被瀑布的湍急水流冲刷导致。

白皙圆润的膝盖因为血液不通，发黑发青。

看了眼床上蜷缩在被子里的人，又透过阁子，看向外面紫薰阁的方向。

他基本没做什么，这是魔教教主，在一点点把江渡，推向他的怀里。

似乎是做到了噩梦，眼前少女又皱起眉头，蜷成一团，不论许顾轻抚，都没有舒缓她脸上的不安。

怀中的镜子在此刻微微发亮，光亮映照在江渡苍白的脸庞，给了她一个甜美悠长的梦，消退了她脸上不安的神色。

又是长安梦师。

离开灵泉阁，来到外面的泉边。

“喵～”

夜色中，小小的鬼魅身影在灵草丛中穿梭而过，看到了许顾后，跃到许顾的肩膀上。

“把这张纸，送给外面那三个人。”

轻拍了小猫的额头，让小猫把纸衔在嘴中，一瞬让它溜了出去。

……

月明星稀，小师妹百无聊赖地从灵泉阁外面经过，再离开。

石墩子上的黑衣剑修依旧在沉默地看书，没有理会不时在眼前路过的小师妹。

洒扫的杂役亦是摸鱼，将落叶扫到一边，又扫到另一边。

三人组配合默契，能注意到灵泉阁的一举一动。

“师兄，灵泉阁又有情况了。”

黑衣剑修求知若渴，目光仍然没有远离竹简：“说。”

“这儿有只猫。”

“这种小事，没必要向我汇报。”

“嗷……”

小师妹若有所思，把猫从地上抱起，拿出它嘴上叼着的纸条：

“还有个纸条诶。”

看着纸条上的字，呆呆的小师妹读了下去：“不想让你们卧底的身份被发现的话……”

摸鱼的杂役弟子登时清醒。

黑衣剑修立刻放下竹简，抬起头，捂住小师妹的嘴，接过那张纸条，细细读了下去。

“不想被发现身份，就在明日夜晚，来灵泉阁中找我。”

他们三人组配合默契，完全一副摸鱼的闲散样子，卧底得天衣无缝，什么时候被发现的？！

……

脑袋昏昏沉沉，全身都有些麻木，江渡有点不想起来。

昨天她依稀记得，自己做了个甜美的梦。

梦里的妹妹，甜甜地对着许顾，叫了声姐夫。

妹妹……

梦魂丹炼制后必须三日内服用，今天就是第三日……江渡瞬间清醒。

挣扎着从榻上坐起，后背和膝盖上传来的阵痛刺痛着她的神经。

余光不经意间看向旁边，一身湿漉的衣物被放置在那里。

等等……

那不是她昨天穿的衣服吗？

连忙看向被窝里，自己身上是一套干净舒适的新衣裳。

昏迷前，自己旁边只有许顾，所以是许顾帮忙换的？

那自己昨天晚上……

心跳快了两分，江渡攥紧了被子。

“许……”刚说出半句话，嗓子的疼痛让她的话戛然而止。

似是听到她的声音，许顾从外面进来，看见了紧张坐起，抓着被子的江渡。

她指了指旁边的衣服，仍在极力保持脸上的平静。

“我的衣服。”

看着紧攥着被子的江渡，回忆了一下昨晚的场景，不得不说，确实可以。

该瘦的地方瘦，该有肉的地方有肉。

但他还是想了想，换了个委婉的方式回答：

“哦，你说那个。”

“你昨天穿的那身皇帝的新装挺好看的。”

？

皇帝在大周的都城长安，就算皇帝有新衣服了，和她有什么关系。

什么皇帝的新装？

“现在感觉什么样。”

“嗯。”嗓子不舒服，江渡不是很想说话，看着眼前的人，自觉地伸出了手。

许顾会意，在她手上揉了两下。

“那个丹药……”

“没事，给你放好了，就等你醒了。”

“吃完这个丹药，你估计又得睡一会儿。”

“就当歇着吧。”

接过许顾递来的丹药，在看见他离开时，江渡抓住了许顾的手。

思索了一下，说出两个简短的字：

“陪我。”

许顾没办法，坐在榻边，看着江渡把丹药吃下，又睡了过去。

见到了妹妹，她差不多，就能知道妹妹真正的死因。

到时候，看她怎么看待她的父亲吧。

须臾，旁边的江渡额头上渗出汗珠，猛然攥紧了许顾的手心，声音有些颤抖：

“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