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之中,女人们笑语盈盈,男人们则低声私语。
白耿轻俯四、六殿下耳边道:“未曾发现夏蝉美人行踪。”
六殿下琛缡王皱眉问道:“何时失踪的?”
白耿道:“嬷嬷教美人们做花灯时,夏蝉美人便不见了踪影。”
琛缡王继续问道:“那些被夏蝉放进城中,伪装成妖人的难民如何了?”
白清道:“不出六殿下所料,妖人预备今晚行动。他们兵分两路,各十一人,一批潜伏在琛缡王府四周,似乎想守株待兔,已经被二殿下率人缉拿。另一批妖人正往这儿赶来,他们知道六殿下此行势力单薄,不想错失良机。”
“不愧是二哥,做事利索。”琛缡王与白耿四目相对,笑问道:“阿耿,有把握吗?”
白耿点头道:“六殿下且宽心,阿耿有把握以一敌百,只恐会误伤他人。”
琛缡王舒展着筋骨,肃然道:“天寒夜冷,宴席也该结束了,四哥,劳烦你和阿清将难民们带走,再和乡野村妇、嬷嬷、无病等人侯在琛缡王府内,二哥率兵卫镇守王府之中,有你、二哥、阿清守着,王府很安全。”
琨珸王道:“那你呢?”
琛缡王蔑笑道:“妖人的目标是本王,本王若是撤离,王都定会被搅得妖人鸡犬不宁,不如一网打尽。城外宽阔,适宜战斗,本王与阿耿在此等候妖人自投罗网,本王为饵,阿耿为网。”
四殿下琨珸王拍了拍六殿下琛缡王的肩膀,眉头微皱道:“也好,速战速决,务必小心。”随后,他白衣飘飘一转,带领其他人走掉。
……
往年的中秋之夜,富贵人家结扎装饰亭櫊台榭,城中百姓争先恐后到酒楼占据坐席赏月,里巷间的儿童,通宵嬉闹玩耍,城中夜市热闹异常,一直持续到天亮。人声喧闹,乐声鼎沸,若是靠近宫殿的居民,深夜还能远远听到从宫中传来的笙竽之声,悠扬婉转,宛若天仙之乐。
而今年的中秋之夜不同于往年,不闻笙竽之声,却闻兵戈踏踏声,众人齐聚琛缡王府,面色凝重,心事重重。十一个被生擒的妖人齐刷刷跪在二殿下琳瑉王面前,琳瑉王双手背在身后,吹起嘴角两撮胡子,极具威严地问道:“谁派你们来的?”
蘑菇头妖人瞥他一眼,冷哼一声道:“区区人类,矮子得势。”
“矮子”一词似乎是二殿下琳瑉王的忌讳,只见琳瑉王皮笑肉不笑,嘴角抽动,怒火即刻喷薄而出。一个身裹乌黑油亮的雁翎,尖嘴猴腮,形似夙鸟的妖人在点头偷笑,被琳瑉王当场捉住,他一瞪一眼,对贴身护卫童铜道:“童铜,将这二妖人擒去,洗干拔净,今晚炖乌鸡蘑菇汤!”
杀鸡儆猴便是如此,蘑菇头妖人、夙鸟妖人被碾成肉沫、血淋淋的尸体弃在门前,被俘的妖人再也笑不出来了,之后琳瑉王再问他们什么,他们皆诚惶诚恐,言无不尽。
琳瑉王道:“谁派你们来的?”
妖人道:“南方妖皇无悯之神姽婳女。”
琳瑉王道:“来了几人?”
妖人道:“不算夏蝉姑娘的话,二十五人。”
琳瑉王道:“目的为何?”
妖人道:“一要助夏蝉姑娘完成心愿,二要合力杀害六殿下琛缡王。”
妖人所说与先前铁皮水巨蜥所说无异,情报是正确的。可此话一出,瑶霜心头一紧,她虽担心六殿下琛缡王的安危,但她更在意――话说,夏蝉去哪了?四殿下琨珸王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与瑶霜面面相觑,眉头微皱。
正当瑶霜想张口问些什么时,一护卫搀扶身负重伤的白清走来,浓稠的鲜血沿顺白清的臂膀缓缓滴落,拉长的血痕格外醒目。白清眼前布满血污,他的视线极其模糊,已然失去辨识他人的能力,但他唯见一颀长的白色身影,似清风明月的冰雪之姿,疲倦不堪的脸上即刻舒展笑容,他恭敬地擦拭掉嘴角的血渍,嘱托道:“四殿下,小心夏蝉……”
四殿下琨珸王握住白清颤抖的手,白清恍惚中看到一张神色忧虑的无瑕容颜,他忽然觉着与四殿下琨珸王十余载的忘年之交,若能换得万年冰山微微动容,亦是死而无憾。
护卫哽咽道,他是在王府门外发现的白清大人,当时白清大人便已身负重伤,一向雅正高洁的他竟发丝凌乱,衣衫破碎,满身血污,狼狈不堪,正维艰地向前爬行着,指甲里嵌满泥垢。鲜血从他的头皮中渗出,流过双眸,他的眼睛却一眨不眨,笃定地望向前方,望向琨珸王所在的地方,似在担忧眼睛一闭,便永远睁不开了。
护卫要帮白清清理伤口,白清却拒绝了,于白清而言,比起自己的生死,当务之急,是要见到四殿下琨珸王。
瑶霜还没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见白清的手从琨珸王掌心中滑落,强撑着的身体软绵无力地倒下,他神情安详,似有七分满足,三分惋惜。琨珸王将手指贴近白清的鼻息,下一秒神色悲愤,老妪一声哀嚎,扑在白清的身上痛不欲生。
瑶霜发颤道:“白清大人,死了?”
琨珸王低下头,没有回答,眼角划过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
不该如此,不久前,他们还轻快地一同走在灯火通明的大街上,醉酒的舅父与白清勾肩搭背,于舅父看来,白清与他年纪相仿,定能聊得来。舅父调侃白清滴酒未沾,说白清是四殿下琨珸王的贴身护卫,定也是位千杯不醉的狠角儿,舅父还兴致高昂要约白清日后一起吃酒。
白清儒雅地笑着,应允道:“好。”而后,他请缨将醉酒的难民们一一送回住处,还说片刻后,便会赶来琛缡王府,与四殿下琨珸王汇合。而白清确实是回来了,拖着一口残气回来,“四殿下,小心夏蝉”的七字嘱托支撑着他面见琨珸王最后一眼。
瑶霜头脑胀痛,她摇了摇头,反复道:“不该如此。”她明明穿越进一个女性向剧情游戏的世界,为什么女性向剧情游戏也会死人?绅士老头白耿大叔就这样死掉了?是谁杀的他,难道真是瘦弱扶柳的夏蝉所为?四殿下琨珸王……此刻该有多么心痛啊?
四殿下琨珸王静默起身,他本就冷若冰霜的面容,此刻更是寒气逼人,二殿下琳瑉王急声问道:“四弟,你作何去?”
琨珸王冷语道:“斩妖人,斩夏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