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凡走到放满了粘液的巷子里，依次将两只鞋子捡起来。

鞋子入手，只觉鞋底微硬而有韧性，鞋面柔软，一摸就知道是用极好的料子做的。

将鞋子提在手上，他转身回去时，忽然又想：

“女人的鞋子，算得上私密之物了。”

“九公主这样的人，更是如此。”

“她即使是要磨磨我的锐气，也没必要用这种方式吧？”

“这要是传出去，她的名声也不好听啊？”

杨凡沉思着，身为一个鞋贩子，他下意识地摩挲着手里的这双鞋。

想到这是公主的鞋，心里便有些异样。

“等等，难道说……”

杨凡猛地惊醒。

卫天下罚他捡鞋子，不仅仅是磨磨他的锐气，让他认清自己的实力，从此不敢逃跑。

还有就是，扰乱他的思想，让他捉摸不透卫天下的想法。

如若他陷进去，便会对卫天下产生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长此以往，恐怕就会被她收服。

又或者，她仅仅只是不想在杨刻面前杀了他，因此暂时先稳住他。

等到将杨刻送回风陵郡，到时候只有他们两人，卫天下要怎么对付他都可以。

总之，卫天下绝对不安好心。

‘还是得想办法逃走，她说明天去找宝藏……或许，这是我最后的机会。’

杨凡心中暗道。

回到小院，只见卫天下依旧和杨刻在聊天。

杨刻看见杨凡提着鞋子回来，心中暗暗着急，微微叹了口气。

卫天下则是淡淡一笑，道：“去洗吧。”

她的眼睛里也有笑意，那种嘲弄的笑意。

好像刚才是杨凡逃走的一个机会，他却没有抓住，而是被她震慑到了，因此她很得意一样。

杨刻的着急和卫天下的嘲弄，就像是对杨凡这个行为的否定。

若是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往往会更加沮丧、懊恼。

但杨凡不同。

他早已料到了这个情景，心知这样的情绪只会白白耗费自己的精神。

所以他只是若无其事地点点头，便去了后面，提了水，脸色平静地开始洗鞋子。

卫天下见状，目光微闪，起身回了房间。

一夜无话。

第二天。

杨凡晨练完，和卫天下、杨刻吃完饭，便将洗好的鞋子还给了她。

卫天下接过鞋子，检查了下，满意地点头道：“不错，很用心。”

随即拿出火折子，将两只鞋子点了，丢在地上，看着鞋子烧成灰烬。

杨刻满脸的疑惑，又有些生气，说道：“公主姐姐！你既然不要鞋子了，干嘛还要让哥哥洗啊？”

卫天下道：“我的鞋子不能放在外面。”

“它既然脏了，就要洗干净，因为那是我的鞋子。”

“这和我穿不穿它没什么关系。”

杨刻闻言，抿着嘴生闷气，偷偷看了眼杨凡。

只见杨凡面无表情。

卫天下道：“东西都收拾好了吧？我们这就走了。”

“去找宝藏？宝藏在哪里啊？”

“去了你就知道了。”

三人出了院子，锁了门，向着城东而去。

这是杨刻自进城以来，第一次在白天光明正大地上街。

看着街上人来人往，他有些担忧地道：“公主姐姐，我真的不用蒙脸吗？”

卫天下道：“有我在，没人敢抓你。”

杨刻这才放下心来，慢慢的，走得坚定，走得大方起来，恢复了他以往的贵公子气质。

只听卫天下道：“再过些天，父皇一定会赦免你的，要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家。”

杨刻闻言，心情却是低落下来，道：“这是远爷爷换来的。”

卫天下道：“远爷爷他……他也不一定会死。”

杨刻没再说话了。

而杨凡一直沉默不语。

一路上，他表情渐渐低沉下来，显得有些悲伤和沮丧。

杨刻很快发现了他的异常，连忙问道：“哥哥，你怎么了？”

杨凡看了卫天下一眼，微微摇头。

只是脸上的悲伤愈发深沉。

杨刻忍了一会儿，实在看不下去，摇着他的手道：“哥哥，你说嘛，你到底怎么了呀？”

杨凡低声道：“没什么，只是，今天是我母亲的忌日。”

“我每年的今天，都会拿着先父写过的字帖去看望她，烧给她看。”

“每年烧一张，今年怕是……怕是要断了。”

杨刻听了，转头对卫天下道：“公主姐姐，这是为人子女的孝道，你就让哥哥去拜祭他母亲嘛，耽误不了多长时间的。”

卫天下微微瞥了杨凡一眼，沉思良久，道：“准了。”

杨凡连忙道：“多谢九公主。”

这时三人已经走到了城东，杨凡便在前面带路，直奔铁竹巷而去。

走了一会儿，远远的，只见铁竹巷已经化为一片废墟，一些搬运工正在那里卖力地干活，将断裂的砖瓦等搬走。

杨刻见状，“啊”的一声，道：“哥哥，你是住在那里吗？”

“对！”

杨凡脸色一变，连忙奔了过去。

他表面慌乱，其实心里沉静无比。

他早就从两个小厮那里听到了铁竹巷变成废墟的消息，甚至已经从当天夜晚的强盗越狱事件，推测出是强盗们干的。

“怎么会这样？这谁干的？我从小住到大的家啊！”

杨凡扑了过去，将几个搬运工推开，自己使劲地挖着。

搬运工们已经挖开了好多，杨凡只稍微挖了一会儿，便掀开了断裂的床板，将小木箱搬了出来。

几个搬运工还要喝止他，被他目光一瞪，说道：“这是我家！这是我的东西！”

几人被他气势所摄，便走开了。

杨刻走过来道：“哥哥……”

“我没事。”

杨凡摇了摇头，眼角余光瞥见卫天下并没有过来，顿时心中微喜。

他背对着卫天下，打开小木箱，看似是检查东西有没有丢，其实将小木箱里的一只生锈的铁笔放入了怀中。

杨刻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不过他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

杨凡松了口气道：“幸好先父的字帖没有丢。”

杨刻喜道：“太好了，哥哥，那我们走吧。”

杨凡点点头，正要起身离开，忽然发现灶台断裂的缝隙中，有一本像书一样的东西。

他有些疑惑，伸出手将灶台的裂缝掰开了些，只见里面果真埋了本书。

也不知道是什么，这会儿也不便查看，杨凡便直接将它塞进了怀中。

随即起身和杨刻一起回到卫天下身边。

三人继续朝着东城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