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让自有才名,对袁绍袁术这种托庇于家族余荫的世家子,本就有轻视之意。
如今听闻兖州会因为袁绍和袁术争斗的而引起战祸,这心中的怒火自然就遏制不住了。
“公台,正平,若有能用我的地方,尽管直言。”
“我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绝不会对袁氏兄弟卑躬屈膝。”
陈宫沉吟道:“文礼公,袁氏兄弟的争端,青州牧自有应对之策。”
“如今我等要做的,就是劝刘岱罢兵,让各郡士民都能安心完成春耕大事。”
边让道:“陈留太守张孟卓跟我有旧,我这就去寻张太守,让其出兵劝和。”
祢衡道:“山阳郡太守袁遗和济阴郡太守袁叙,如今屯兵陈留郡边境,若要出兵劝和,须得先退两郡之兵。”
边让冷哼:“我亲自去信相劝,若这两位袁氏子弟不肯听劝,定要让他们受兖州士子声讨!”
在这个时代,名仕自带仰慕者。
尤其是边让这样的天下名仕,在兖州这地儿,仰慕者比比皆是。
边让真要发文声讨袁遗和袁叙,这两个本来名声就不是很响亮的袁氏子弟,可遭不住这兖州士子的声讨。
即便是袁遗和袁叙的部下,都有不少人是边让的仰慕者。
曹操杀边让,不知引起了兖州多少士人的怨恨。
以至于张邈陈宫振臂一呼,诸县士人纷纷响应。
陈留城。
刘岱擅自攻杀济北国和泰山郡,袁遗和袁叙又陈兵边境,这非常的举动让张邈颇为烦躁。
自讨董失败后,广陵太守张超和广陵功曹臧洪都留在了陈留。
“子源,孟高,刘岱联姻袁绍,又擅自攻杀诸郡国,独掌兖州的野心已经展露无遗。”
“袁遗和袁叙又陈兵陈留边境,便是不想我出兵救泰山郡。”
“倘若刘岱灭了应劭,定然会再驱兵陈留,这该如何抵挡啊。”
张邈轻叹。
他跟袁绍有间隙,袁遗和袁叙压根不会顾念旧情。
故友曹操又回了东武阳,想让曹操去劝和也不行。
张超和臧洪亦是面面相觑,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
臧洪试探性的问道:“孟卓,不如向袁术求援?”
张邈摇头:“袁术凶残之辈,贪得无厌,南阳已经被他祸害得民怨沸腾了,若引他来陈留,岂不是让陈留士民受难?”
坐拥天下第一大郡南阳郡、嫡系出身拥有四世三公袁氏威望,却能让南阳郡士民对袁术怨声载道,张邈就没见过这么蠢的豪门世家子。
臧洪亦是轻叹:“袁术此人,的确是难以相处。但不向袁术求援,陈留已经没有其他地方可以求援了。”
正说间。
人报陈留名仕边让造访。
张邈吃了一惊:“文礼公来了?”
边让在陈留士林的影响力,可比张邈这個陈留太守要强多了。
听闻边让到来,张邈也不敢怠慢,连忙出门邀边让三人入内。
边让直言来意,希望张邈能出兵劝和。
让刘岱罢兵,这本就是张邈亟待解决的事,此时跟边让不谋而合,顿时大喜:“刘兖州擅自攻杀,我本有劝和之意,只恨袁遗和袁叙阻拦。”
“若有文礼公相助,此事便容易了。”
有边让出面,袁遗和袁叙果然不敢再阻拦张邈。
不过数日间,张邈就已经举兵抵达东平国。
闻讯的刘岱,不得不放弃攻打泰山郡、挥军返回东平国。
得知是边让出面劝和,刘岱心中那个气啊!
这人的名,树的影。
刘岱本来就理亏,这个时候还真不敢对边让动粗。
边让也没过分逼迫刘岱,只说兖州任何的争端都不能误了春耕,这让刘岱暗暗松了一口气。
只要边让不是来阻止自己一统兖州的,那就还有商量的余地。
见刘岱被迫罢兵,藏兵在任城国的周喁当机立断,直接驱兵攻打鲁国。
鲁相陈逸见势不妙,直接献了城池。
周喁见陈逸识趣,直接挥军南下,进攻梁国。
梁相赵琰见鲁相陈逸献了城池,一见周喁抵达城下,也献了城池。
毕竟周喁名义上也是豫州刺史,不论是鲁相陈逸和梁相赵琰,都只是在“迎接”豫州刺史罢了。
至于豫州刺史孙坚?
一个袁绍表奏的,一个袁术表奏的,都是伪职!
大人物争刺史,他们这些小国国相当当墙头草就行了。
谁赢就跟谁!
见鲁相陈逸和梁相赵琰都直接献城了,周喁有些飘飘然了。
在部下的建言下,周喁驻兵梁国,然后派遣使者前往陈国、沛国、汝南郡和颍川郡劝降。
汝南太守徐璆得知消息,连夜将周喁进驻梁国的情报送往鲁阳。
“袁本初你这个小妾养的,竟敢遣人夺我豫州,可恶啊!”袁术一脚踢翻了身前的桌子。
若不是来报信的是自己人,袁术都想让武士将其叉出去了。
这边刚刚增兵洛阳,周喁就跑来偷豫州了。
更令袁术恼怒的是,鲁相陈逸和梁相赵琰竟然直接投了!
再想想沛县袁忠的品行,袁术忍不住一阵冷汗。
袁忠虽然名字有个忠字,但最擅长的就是趋利避害,一旦觉得有危险,压根不会讲什么忠孝仁义,有危险第一个跑的就是袁忠。
“豫州若丢,如何能跟袁本初那个小妾养的争锋?”
“必须尽快调回孙坚!”
虽然麾下武将不少,但袁术有自知之明。
真正能打的也就孙坚了!
毕竟孙坚统兵作战许多年了,羌人都打过,如今又连败董卓麾下骁将,驻兵太谷关,威震洛阳。
不像麾下的刘勋、张勋等人,除了能吹嘘下勇武,劫掠下钱粮,大部分都是没打过大仗的。
见袁术要调回孙坚,谋士杨弘连忙出列劝道:“明公且慢!此时调回孙刺史,征讨董卓就功败垂成了啊!”
谋士阎象也劝道:“明公,太谷关已经增兵三万,孙刺史已经准备对洛阳进行决战。击败董卓指日可待!”
“周喁即便占了豫州,也成不了气候,何故舍本而逐末?”
袁术顿时犹豫。
若是这个时候召回孙坚,那之前的胜利就都没什么意义了。
可若是不召回孙坚,周喁在豫州又让袁术颇为碍眼。
豫州,凭什么被周喁给抢去?
尤其是周喁代表的,还是袁绍!
被谁抢也不能被袁绍抢啊。
“豫州重地,岂能让袁本初那小妾养的染指?”
“若没了豫州,纵然击败了董卓又能如何?”
袁术的回答,让杨弘和阎象颇为无语。
如今正是征讨董卓的关键一战,竟然还要去跟袁绍置气?
“明公,要除掉周喁未必就得调回孙将军。”杨弘凝声劝道:“明公可还记得跟刘备和陶谦的盟约?”
袁术顿时喜道:“对啊,刘备可是说了,青徐豫三州结盟,谁打豫州,他和陶谦就打谁!”
“周喁不识利害,妄想占我豫州,简直是痴人说梦。”
“立即遣人往徐州和青州送信,让陶谦和刘备出兵豫州,替我杀了那周喁!”
还未等袁术的使者派遣出去,华缉就已经来寻袁术了。
“袁公,青州刘使君遣使送信。”华缉将书信递给袁术,道:“刘使君有言,袁绍欲坏讨董大计,豫州北面自有刘使君替袁公抵挡。”
“但袁绍可能会遣使跟刘表结盟,并游说刘表出兵南阳郡。”
“刘使君建言,可在宛城虚设旗帜,袁公同样遣使去襄阳。”
“即便刘表真的想要图谋南阳郡,也不敢在袁公有准备的时候出兵。”
袁术见刘备书信,不由喜道:“刘玄德果然是信义之人,有刘玄德抵挡周喁,我也就不用担心豫州了。”
“至于荆州刘表,哼,这南阳郡是他想要就能要的吗?”
“杨弘,你去趟襄阳,告诉刘表那老匹夫:别来惹我!”
华缉欲言又止。
刘备的本意是让袁术去结盟刘表,互不侵犯。
毕竟刘备还需要荆州借粮给青州,不希望刘表跟袁术有冲突。
结果袁术一开口就是“刘表老匹夫”,华缉想劝都不知道该如何劝了。
襄阳。
袁绍的使者董昭,正在向刘表陈述利害。
“袁术在南阳郡恣意纵兵劫掠,南阳士民苦不堪言。”
“刘使君身为荆州刺史,何忍见南阳士民受苦啊。”
“袁太守有心想要清理门户,但无奈人在河北,故而遣我来请刘使君出兵,将袁术逐出南阳郡,还南阳郡士民一个朗朗乾坤啊。”
董昭虽然说得声情并茂、言辞诚恳,但刘表不为所动。
这荆南四郡都还没平定,跑去跟袁术打?
疯了吧!
刘表淡淡开口:“后将军毕竟是为了讨伐国贼董卓,老夫若是出兵南阳,岂不是让天下人以为老夫跟董卓沆瀣一气?”
见刘表婉拒,董昭再劝:“刘使君此言差矣!倘若让袁术这种劫掠士民的人讨董成功,岂不是又成了另一个董卓?”
“以袁术的凶残,若是取代了董卓,定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刘使君若不救南阳郡,荆州士民又如何能心服,荆南四郡又岂会服从刘使君的监察?”
刘表沉默,仔细权衡利弊。
董昭说的,刘表又何尝不知?
这南阳郡是荆州第一大郡,结果刘表这个荆州刺史却管不了。
荆南四郡见刘表管不了南阳,觉得刘表也就一个腐儒,同样不理会刘表的刺史府命令。
南郡亦是阳奉阴违。
说好听,刘表叫荆州刺史。
说难听,刘表叫江夏太守。
单骑定荆州,其实定的也只是个江夏郡。
刘表没有立即回复董昭,只是让董昭在驿馆休憩,然后召来了蒯越、蒯良、蔡瑁等亲信商议。
“袁绍可真会算计,他自己不想跟袁术正面对上,却让使君去跟袁术争锋。”
“这是想效仿战国范雎,玩远交近攻的把戏。”
“如此伎俩,又岂会瞒得过我等?”
蒯越傲然冷笑。
一向只有他人给蒯氏一族当嫁衣,哪有蒯氏一族给他人当嫁衣的道理。
蔡瑁亦是道:“想夺南阳还不简单?有传闻袁绍表奏了会稽人周喁当豫州刺史,袁术又岂会让袁绍染指豫州?”
“待袁术跟袁绍打起来,使君就可以静观其变。”
“倘若袁术赢了则罢,若是袁术输了,立即出兵抢夺南阳郡。”
“届时,袁术势孤力穷,使君不费吹飞之力就能拿下南阳郡,又何须在这个时候去招惹袁术?”
蒯良亦是赞同。
刘表愁眉:“但老夫如今在荆州的声望不够,若是不能抢回南阳郡,借南阳郡士民来树立老夫在荆州的仁德威名,如何能让南郡和荆南四郡的士民心服?”
蒯越等人沉默。
以他们的影响力,也就能在江夏郡助刘表稳定各方。
南郡和荆南四郡却是鞭长莫及了。
正商议间,人报诸葛玄到来。
“胤谊回来了?”刘表又惊又喜,连忙让人召诸葛玄入内。
不多时。
诸葛玄健步而来,向刘表行礼道:“刘使君,青州牧玄德公听闻刘使君酷爱藏书,因此命玄送来五车左伯纸书,以示对同宗的敬意。”
刘表顿时愣住:“胤谊,左伯纸老夫听过,但这左伯纸书是什么?难道是用左伯纸抄录而成的书?”
说到这,刘表感觉自己都忍不住想笑了。
左伯纸就有市无价了,五车左伯纸书,谁会舍得赠送啊!
但下一刻,诸葛玄的回答却是让刘表瞪大了双眼。
“的确都是左伯纸抄录而成的,一本书相当于竹简的十卷书,每一车都装了三百本,合计一千五百本。”诸葛玄如实答道。
刘表惊骇起身:“刘玄德给老夫赠送了一万五千卷书?他想要什么?”
一万五千卷书,这样的厚礼,刘表不相信刘备是白送的。
诸葛玄凝声道:“玄德公希望能向荆州借些钱粮,用于赈济青州的饥民。”
见是借钱粮,刘表顿时犯难:“胤谊,你不是不知道,老夫虽然是荆州刺史,但真正能管辖的也只有江夏郡。”
“江夏郡的钱粮,可借不了多少。”
一旁的蒯良却是反应过来:“使君,一万五千卷书,正好可以用来施恩南郡和荆南四郡的士民啊!”
刘表顿时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