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中央。

一段稍显潦草的前奏结束后。

陈图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开口了。

“【那片笑声，

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

在我生命每个角落，

静静为我开着。】”

只是一段浅浅的低吟。

却似乎有种让人陷入平和的魔力。

会场里。

除了弹唱声外，再也没有了其他的声息。

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窗外的雨势渐起。

陈图选择给世界献上这首温暖的歌。

——来自朴树的《那些花儿》。

从脑海中第一次浮现出这首旋律的时候，陈图就喜欢上了这首歌。

它沙沙的，绵绵的。

不骄不躁，又不急不缓。

整首歌的演唱技巧谈不上很高明，也无需倾注太多的情感。

但就是能够很容易地走进人的内心深处。

就像是一种直达人心的，却又柔软人心的诉说。

经过几番咀嚼下来。

与之前第一次听的时候相比，陈图又有了不一样的体会。

这首歌曲的名字，叫《那些花儿》。

那什么是“花儿”？

是那些过往的岁月，或是不经意间错过的人？

还是代指曾经拥有过的一切美好的事物？

俗话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还有个一词，叫做“曲终人散”。

以陈图的感触而言。

这首歌里，无论是词还是曲，都正好唱出了这个味道。

它有一点浅浅的忧伤，但却没有幽怨。

更像是一首娓娓道来的散场诗。

顺理成章的。

他也将这一份感悟，融入到了自己的歌声里。

“【我曾以为，

我会永远守在他身旁。

今天我们，

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

评委席上。

汤振川怔了怔神。

得益于他作曲家的身份。

和寻常人相比，他在听感上有着更直观更机敏的反应。

不得不说。

这种清新自然的曲调，加上略显青涩的唱法，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耳朵。

歌声澄澈无比，沁人心脾。

只不过寥寥几句。

他就觉得，自己已经被带入到歌曲的情境当中了。

从风格上来看，这似乎是一首校园民谣。

歌词里，也显露出一种“青春别离”的感伤。

联想到陈图十八九岁的年纪。

“难道……这真是他的一首原创曲目？”

汤振川不由奇道。

“【她们都老了吧，

她们在哪里呀？

我们就这样，

各自奔天涯。】”

慢慢的。

陈图的指法从起初的生疏，逐渐变得熟练了。

他的演奏更加顺畅，歌曲的风格也变得明晰起来。

之前所认为的，有些过于随性的伴奏，此刻却显得恰到好处。

一般来讲，如果一首歌能在唱得好的情况下，伴奏的东西其实是越简单越好。

越简单，反而越能突出情感。

加之陈图的演唱基本功很扎实。

他的声线清亮而平和，温柔而又富有质感。

这样的嗓音条件，放到这首歌里，可谓是相得益彰。

一旁。

见到这一幕。

谢以烜才缓缓从担忧中走出来。

虽说万协集团对他的要求，只是要挫一挫陈图的锐气。

但这个挫锐气的程度，他实际上是不好把握的。

为了稳妥起见。

他在布局之初，就向张秘书事无巨细地打听了陈图的一切。

他了解到这位小陈总天资聪颖，且自小就饱受熏陶。

虽年纪轻轻，但在艺术上颇有造诣。

很轻易地就考上了全国最好的音乐学院。

所以。

他当即就拿出了一套堪称豪华的评审阵容。

但同时，他的心头也一直悬着一个疑问——

自己设的这个局里，难度会不会太高了？

几位评审的听觉审美，会不会与小陈总的演唱水平相差太大？

会不会对他造成用力过猛的情况？

尤其是陈图三言两语之后，还在面试现场打出了一手超级加倍的牌。

——他想在所有人面前证明，自己有超群的实力。

这一情形。

几乎让谢以烜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谢以烜之前以为，自己已经全然知道了陈图在音乐上的天赋。

但。

从目前的表现来看。

他似乎仍然低估了那一份天赋。

“【啦……想她。】”

“【啦……她还在开吗？】”

“【啦……去呀。】”

“【她们已经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

一个个悦动的音符，不断从陈图的手下跳出来。

涓涓细流般的乐声荡漾在会场之中。

当副歌部分结束后。

汤振川的眼神中，透露出了一抹不加掩饰的欣赏。

作为一个成名已久的乐坛前辈，他已经数不清自己有多少次坐在了评委席上。

尤其是近年来，圈内都在大力推举新人的情况下。

然而，出席的节目一多，汤振川渐渐地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也是在许多年轻一代的歌手们身上，普遍存在的一个问题。

那就是他们在演唱过程中，掺杂了越来越多故意“炫技”的成分。

比如说一些夸张的转音，突兀的高音，冗长的收尾等等。

起初，他还不以为然。

他觉得这或许为了迎合一部分市场和观众，用一些夸张的表现手法，也无可厚非。

但不知道是谁尝到了甜头。

越来越多的演唱者们，纷纷加入到这种风潮之中。

矫揉造作。

无病呻吟。

他们在舞台上开始攀比编曲的难度，技法的复杂……

纠结于这些细枝末节的同时，却疏于了对情感的表达。

更糟糕的是。

这股风潮在圈内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而眼下。

陈图这样干净自然的演唱，不仅让人觉得耳目一新。

还让汤振川联想到了一个恰如其分的比喻。

——一剂良药。

这首歌。

是给年青一代的歌手们，一剂最好的良药。

可能，好的音乐本来就没有那么复杂。

他就是简单的，纯粹的，直抒胸臆的。

他不能被过多的掺杂一些别的东西。

正如此刻。

“【有些故事还没讲完，

那就算了吧。

那些心情在岁月中，

已经难辨真假。

如今这里荒草丛生，

没有了鲜花。

好在曾经拥有你们的春秋和冬夏。】”

不知何时。

汤院长的坐姿也有了变化。

即便是把考核标准定得很高的情况下，也不妨碍他沉浸其中。

面对这样干净的声音。

面对这么纯粹的情感。

他不再是居高临下的审视，而是任由思绪被歌声牵引。

他闭上了眼睛。

从考官变成了听众。

像是在演唱会上，像是在歌剧院里。

“.......”

“【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当最后一个乐音戛然而止。

汤振川也得出了结论。

“这是一首能够让人回眸青春的歌。”

“这是一首好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