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离,大泽府,白石镇。
八百里白石山脉横亘边陲,高耸入云的巨峰之上林木密布,飞鸟走兽穿梭其中,时而鸣叫,时而怒吼。
山脉之下,雾气氤氲,怪石嶙峋,月光如水银倾泻而下,大泽上波光粼粼。
突然一道黑影略显惊喜的声音传来:“终于抓到了,‘赤尾青鳅’!”
“太好了,有了这尾‘赤尾青鳅’,至少可以卖数十两银子,到时候就可以进城给爷爷治病了!”
黑影一脸的兴奋,快速将这条‘赤尾青鳅’收入鱼笼,敏锐的目光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随后划动小船,快速远离大泽。
月光之下,略显幽深漆黑的大泽之上寂静一片,阴气森森,有些破旧的乌篷船头上,一道身影时隐时现,划着破船。
借着时隐时现的月光,可以大概看清楚划船的分明是一个少年,身着一套粗糙破旧的麻衣短褂短裤,脚上套着一双破旧露出大拇指的黑色布鞋。
他划船的速度很快,很熟练,同时又有些着急和急切,敏锐地目光时不时警惕无比地看着周围,生怕漆黑的山间大泽之中蹿出什么恐怖致命的东西来。
等到破旧的乌篷船离开大泽靠岸,少年抓起鱼笼,想也不想,扭头就跑,月光之下他的影子随着月色晃动扭曲,略显恐怖。
而这一切,少年丝毫没有任何的发现和在意,他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直奔岸边不远处的空地。
穿过空地,拐进小巷子,再穿过几条满是垃圾和破旧房屋的胡同,少年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家。
他的家在这片小胡同里,是一排排破烂不堪的小平房中的其中一座。
小心翼翼地打开门栓,瘦小的身影飞快地蹿了进去,一阵轻微的关门声音传来,紧跟着是长长地吐气声。
声音之中很明显带着一丝心有余悸和庆幸,像是放下了什么让他感觉到心惊胆颤的压力。
提着鱼笼,少年打开破旧的屋门,刚刚一脚踏进去,屋内就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这声音好似要把五脏咳出来一般。
“咳咳!”
“咳咳咳!”
“爷爷!”
剧烈急促地喘息声传来,阴暗的小屋内,少年还没有站稳身体,立马有些着急地冲向了床铺边上。
“咳咳!”
“噗!”
一道乌黑的血块从老人的口中喷出,再次把少年吓了一跳,少年满眼都是热泪,声音无比着急。
“爷爷!”
“呼呼~”
老人剧烈粗重的喘息声传来,很明显是上气不接下气,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际。
良久,老人的呼吸才算是平稳了一些,精神也突然之间变得有些清醒起来。
“咳咳,阿青,你回来了啊!”
“爷爷,你别说话,我这就背你去看陆郎中,他一定可以看好您的,您别说话!”
少年声音之中带着一丝着急和哭腔,连忙扶着老人,语气之中说不出来的着急。
“傻孩子,爷爷没事,别哭了,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只是这些年来苦了你了!”
“要不是为了爷爷的病,你也不会过的这么辛苦!”
“咳咳!”
“你点上灯,扶我起来,爷爷有话跟你说。”
少年抹着眼泪,连连点头,将老人扶起来靠在墙上。
“呼呼~”
“阿青,你把爷爷枕头下面那个小木盒拿来,你不是一直都好奇里面是什么吗,今天爷爷就把它交给你。”
少年一愣,擦了擦眼眶,随后将老人枕头下面一直压着的一个小木盒子拿了出来,递给老人。
“不用了,打开,把东西取出来。”
少年点点头,红着眼眶将木盒打开,里面是一颗蜡丸,蜡丸下面是一道颜色发黄的纸张。
老人看着发黄的纸张和蜡丸,目光变得复杂深邃起来,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不过很快他就回过神来。
少年看着木盒中的蜡丸和发黄纸张,很明显这是一封信,上面隐约有字迹出现。
“爷爷,这是?”
少年目光中不解,虽然知道这是老人的秘密,但他还是没有想到老人家竟然有一天真的会把东西交给他。
“咳咳,本来这些东西爷爷打算死后带进棺材里面的,毕竟这东西留着对你也是祸害。”
“但爷爷又担心等我走了之后你无依无靠,这老了,老了,心反而是狠不下来了。”
“你不是一直好奇这是什么吗,你坐爷爷身边来,爷爷慢慢告诉你……”
少年依言坐在了老人身边,随即听着老人将盒子中蜡丸和纸张的来历缓缓道来。
等到老人说完,少年已经是怔怔出神,嘴巴张的大大的,眸中满是不可思议地神色。
原来老爷子年轻时候在一个叫做雷鸣山的武道宗门学艺,后来在一次宗门外出任务之中遭受突袭,死伤殆尽。
他自己则是拿着任务护送的木盒拼死逃出,一路血战,经过一番折腾,辗转之下来到了这座边陲小镇安定下来。
可惜的是因为伤势过重,武功废掉大半,本来他想恢复伤势之后再拿着木盒潜回宗门,却不料听到宗门被灭,之后就一直定居在此,准备暗中恢复武功之后报仇,只可惜他受伤过重,功夫废掉大半之后再也没有恢复。
就此之后,他才完全心死,后来机缘巧合救下了少年,将他视为己出,从此改名换姓,就此江湖上有名的赤焰拳消弭江湖,不见踪影。
“爷爷,您的意思是说这蜡丸是一枚武者用来突破的宝药!”
少年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一切,此时脑海轰鸣,宛如洪钟大吕,这个世界竟然不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世界,而是一个有着超凡力量的世界。
是的,少年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是一个穿越者,十年前来到这个世界,差点饿死在街头。
机缘巧合之下被老人救下,而后他从一开始的迷茫,到后来平静接受了这一切。
幸运的是,老人也姓陆,这也算是一个缘分使然,之后老人收了他当孙子,虽然不是亲生的,但胜似亲生。
十年下来,两人相依为命,一直到了现在,而一年前老人旧伤复发,终于到了今天临近油尽灯枯。
老人面色复杂地看着木盒中的东西,又看了看身边的陆青,随后叹了一口气。
“是的,这是一枚宝药,可惜啊可惜,我到死都没能用到它,给师兄弟们报仇,我甚至是连仇人都不知道是谁!”
突然,老人一把抓住了陆青的肩膀,劲道之大捏的陆青肩胛骨生疼,他忍不住痛哼一声。
老人却恍若未觉,目光死死盯着陆青,冷声说道:“阿青,你不要怪爷爷,不是爷爷不想让你练武,而是这个世界太残酷了,即使练武也只不过是比普通人强大一点的蝼蚁而已!”
“我知道你想要练武,我马上要死了,拦不住你,但是你要记住,如果有一天你习武了,千万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我,也不要将这些东西拿给别人看,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是不可信的,你唯一信任的只有自己!”
“最后,要是有一天你有能力报……算了,我要你答应我,一定要好好地活着,如果能够普普通通活着,那就做个普通人吧,不要涉足江湖,永远不要……”
肩胛骨传来的巨大力道缓缓地松懈,终于老人枯瘦的手臂滑落下来,停止了呼吸,他到死都睁着眼睛看着陆青,似乎想要让他把自己说的话死死记在心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