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看着公孙宏的面容,却是不语,等待着对方继续说出下文。
城外这附近他当然知道基本上是安全的,毕竟这里距离白石镇也不是很远。
当年他七八岁的时候,为了给陆老头筹钱治病,可是瞒着老头子不止一次偷偷去大泽打渔。
可惜临了,等到他将看病的钱全部都攒够了,可以给老头子找飞云城内的名医诊治的时候,陆老头却是已然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用来给老头子治病的钱,到了最后反而全部都成了他进入青山武馆习武的费用。
不得不说造化弄人。
“想当年我第一次随人走镖的时候,还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嗯,就跟你现在差不多。”
“当年年少不知,意气风发,总想学着别人当大侠,惩奸除恶,快意江湖,可等真的出了家门,到了江湖才知道这江湖并不是打打杀杀,也没有那么多恶等着我去除。”
“反倒是因为自己的自大,最后差点丢掉了小命,而你知道这小命差点丢在哪里吗?”
“没错,就是这十里之外的那些山林丘陵,山贼马匪我倒是不怕,可一旦遇见了毒虫猛兽,一不小心就会中招。”
“要是运气稍微差一点,遇见一些厉害的人物,猛兽,甚至是可能会丢掉小命。”
“看到我脸上这道疤了没有?”
公孙宏指了指自己发髻下的一道长长的疤痕,如果不仔细看的话,还有可能看不到。
但被公孙宏自己指出来,乍得猛然一看,却好似一道狰狞扭曲的蜈蚣,甚是吓人。
“我这道疤啊,就是当年遇见了一个狠人,差点就被一刀给劈死了,幸好当时我跑的快,熟悉这里的地形,才在那人手下逃得一命。”
“所以呐,自打那时候开始,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这城外,不管是在什么地方都是有危险的,但最后到底还是要看你是谁。”
陆青心中一动,当即开口,不懂就问:“公孙大哥,不知道你说的这个谁是?”
“当然是那些内城的豪族大佬,商会,武馆,你别看他们在内城有着不少的家底,但实际上啊,真正的豪族都是在城外有自己的庄子堡垒。”
“像是我们会友镖局走南闯北,这些年也算是闯下了一些名头,武林同道,多多少少都会卖一些面子,只需要每年打点一番即可。”
“剩下唯一要注意的就是这路途中的毒虫猛兽,以及一些江湖独行侠这些人,只要做好这方面的准备,基本上就没事。”
公孙宏笑着:“你再看看这些累死累活耕种的农夫,他们其实一年到头交完佃租,根本剩不下几粒粮,勉强可以吃个温饱。”
“要是遇到了灾荒大旱,战乱这些事情,那几乎就是家家破产,颠沛流离。”
“农夫交不起佃租,就是卖儿卖女,为的就是那一口粮食,求个活命的机会。”
“可这一旦到了最后没有了这土地,还是免不了做佃户,给这些大庄户地主打长工。”
“久而久之,这么循环下去,那就是一个死结,熬得下去的继续熬,熬不住的就是一个死。”
“反倒是城里面那些老爷们,好烟好酒美娇娘,日子甭提到底有多么的美。”
“只要你有钱,就没有什么是办不到的。”
陆青听着,沉默不语,这种情况他又怎么能不知道,毕竟他从小就是这么长大的。
只不过不同的是他是渔民罢了,面对的盘剥是那飞蛇帮,那些人跟飞云城内这些大势力没有多少区别。
土豪劣绅,地主恶霸,豪门大户这些词汇,几乎是在他心中是耳熟能详的名词。
不管是前世今生,他都是不止一次见过,听过,自然明白这公孙宏说的是什么意思。
更何况在这个有着气血武道,神魔妖鬼的世界,伟力加持于一身,普通人哪里有难么多的反抗机会。
也就是像拜莲教这些整天想着趁乱起势,脑子不正常的人才会裹挟无知的民众去送死。
“唉,不对,不对,要我说啊,现在银子也不值钱了。”一旁一位镖师这时候也凑了过来,提了一嘴。
“几个月前,一两银子还可以买一坛花雕酒,现在呢,别说是一坛,半坛酒都买不着。”
“咱们这些做镖师的还能在刀口上舔血,挣点卖命钱,那些普通的农民过的可比咱们惨多了。”
“可不是,这世道现在是一年不如一年,也不知道这大离到底还能够坚持多少年!”另外一名镖师也跟着感叹。
“所以现在大家都是得过且过,能活一天算一天,等哪一天两眼一闭,死了也就死了!”
“不过好在咱们东家仁义,我们倒是不愁吃喝,工钱也换成了米粮,一家老小也算是有个保障。”公孙宏笑道。
“不错,咱们东家仁义!”
“的确如此。”
顿时周遭一片恭维会友镖局的声响。
陆青静静地听着,却是不再说话,大家似乎都很有意的将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避开了不说。
只是在陆青看来,说的挺轻松,但实际上自从出了这飞云城之外,一路上大家都是保持着警惕,手握在刀把上就从未离开过。
时不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防备着随时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
可见大家对于这次护镖多多少少心里面还是没底的,之所以这么说,也只是在相互安慰罢了。
陆青甚至是发现了其中几名镖师身上还背着一个奇怪的口袋,时不时手放在上面,显然非常担心。
担心什么呢,除了防备山贼马匪,拦路抢劫的强人之外,最主要还在防备着那‘银雾鬼风’。
这东西现在是禁忌,整个飞云城的禁忌,只有他们这些知道内情的习武之人才会明白到底有多危险。
不然的话,那巡城甲士也就不会日夜不停的轮换巡防,怕的就是这种鬼东西突然再次袭击。
陆青不知道飞云城到底用什么手段防止‘银雾鬼风’的附体袭杀,但他知道肯定不仅仅只是用异兽精血药材制作成的驱雾灯防备。
如果一旦被那些鬼东西近身,那么只能祈祷镖局能够有所准备,否则的话,除非是像陆青这种有演武碑存在的人,不然下场只有一个。
现在才是真正的刀尖舔血,不怕那都是装出来的,以前或许真不怕,毕竟大家至少都是气血大成的高手。
但是现在不同了,没有一点胆量和手段活命都难,真的是得过且过,活一天算一天的日子。
陆青摸了摸自己怀中的护心镜,这次为了护镖,他也不是没有准备,护心镜早就被他藏在了衣服内,前胸后背都有,精钢打造。
为的是防止飞石箭矢的袭击,护住自己的身体要害部位,其余地方他倒是不担心,就凭借他现在的身手,没有几个人敢找他的麻烦。
怕的就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比起‘银雾鬼风’这种邪门玩意,反而武者猛兽对他的威胁最大。
镖局的队伍一路前行,陆青一路上都是外松内紧,同样一直在防备着突发变故,不过暂时一切都非常安宁。
白天的时候,这飞云城十里之内还是安全一些,至少还有人在这里活动,虽然不多,但还算是有点生气。
官道之上,也是有率兵路过的巡城甲士,唯一不同的是这些甲士看起来要比飞云城内的弱上不少。
这让他想到了什么叫做正规军,什么叫做杂牌军,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不在一个层次。
队伍缓缓地移动着,很快就到了城防边界处,这里的甲士倒是武力又高了不少,这又让陆青有些疑惑起来。
不过这些都跟他没有什么关系,至于城主是怎么做的,那是城主的事情,谁知道他又在做什么。
渐渐的,天色快到下午的时候,终于镖局队伍到了目的地,崔家庄的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