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一树桃花盛开,其华灼灼,嫣然百媚。
病弱俊美的少年恍然回神,睁开了眼。
方才,就像是打了个盹,有种不太真切的感觉,但眼前飘浮的书,却在提醒他,一切都是真的。
他收整了一下思绪,低头审阅案卷,仔细看了一遍。
一种古怪的感觉,逐渐在他心间升起。
虽然这个案子看起来很简单,目击者的证词,还有在张屠夫家找到的凶器,可以顺理成章地推断出凶手,但仔细想想,还是有不少疑点的。
譬如,若真是张屠夫所为,盛怒之下捉奸杀人,又怎么会只砍两刀,还能准确地封喉,并且没留下任何痕迹。
这些疑点,但凡是个心思缜密点的人都能看出来,可这案卷上,却没有提及分毫。
这很不正常!
“是谁主办的?”
他瞥向卷尾,看到那署名后,不由浑身一震。
【请开始你的推理……】
书页上,金字浮现,开始闪烁,沈玉心神又是一阵恍惚,转瞬已至一片虚无的白色空间。
“凶手有一定的身手,修武的,而且,有一定的刑侦知识,能做到不留痕迹,对于张屠夫家的情况很熟悉。”
“同时,也是李铃儿十几个相好之一。”
“我已经猜到凶手是谁了,但还不能确定……”
沈玉摩挲着下巴,沉声道。
【你似乎已经敏锐地洞察了真相,中场推理结束,即将开始后期调查,请选择你的调查地点。】
“命案现场,现在的。”
沈玉斩钉截铁道。
他要去求证一件事!
下一刻,空间变幻,他再度置身命案现场,尸体已经被抬走了,地上的血迹也干涸了。
他直奔墙角,打开了柜子。
匣子还在,翻了一下,却少了一块玉。
“没错!就是他!”
【你已经确定了真相,请揭发凶手,为屠夫昭雪!】
“揭发?哪那么简单!”
回到现实,沈玉合上案卷,面泛苦笑。
这个凶手,身份很特殊!
即便他有个县尉大伯,可能性也不大,主要没有直接的证据。
“没有证据,那就自己造!”
沉思良久,他豁然起身,出得门去。
“刚来了个大人物,县令大人他们都去迎接了,听说来头非常大,大人他们都很重视,县尉大人当然也去了。”
问了一下,他直奔内堂而去。
“大人物?是谁呢?”
他心下好奇。
万灵县乃是京县之一,盖因神都浩大,非一县一府能管辖,便划分出了一府四县,神都北部便属万灵县。
作为京畿重地,自然不时有重量级的人物来访。
行至内堂,便见门口处立了两人,非是衙门的官差,皆着黑色烫金绣龙袍,身形高壮,气血浓烈,威猛不凡。
高手!
天龙寺的!
沈玉瞳孔剧烈一缩。
这天龙寺,有点类似于大理寺,掌管神都的刑狱案件,同时,兼掌整个大夏的大案,要案。
“这妖司,越来越过分了!”
近了一些,便听内堂之中,传出一把冷冽的女子嗓音,如珠落玉盘,清脆动听。
女人?
沈玉一怔。
“站住,什么人?”
行至门口,他被拦下了。抬眼一瞥,他看清了内里的情形,县里的官都在,包括他的便宜大伯,沈德财。
这个名字一听就是贪官,他也一直觉得,这大伯是贪官,因为家里总是有花不完的钱。
不过,这一点也不重要。
环视一圈,他的眸光便被一道倩影吸引了。
在张县令左侧的位置上,端坐一名白衣如雪,风姿绝世的清冷女子,年约二十,瓜子脸,樱桃嘴,柳眉弯弯,琼鼻高挺,五官精致如刻,至美无暇。
凝脂玉肌吹弹可破,绽着一层迷蒙清辉,望之令人目眩神迷。
那一双冷冽的美眸,沉静,睿智,仿佛能看穿人心,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个集美貌,智慧于一身的女子。
这是沈玉的第一印象,再打量一眼,又有种冷艳,端庄的气质,以及一种无法言说的贵气。
怎么说呢,就有点像是现代的冰山女总裁,财阀公主,虽然打扮不一样,但气质差不多。
一件轻薄的白裙,很好地勾勒出她曼妙傲人的身段,丰盈有致,教人惊艳无比。
这个世界的女人,都这么漂亮吗?
沈玉暗自嘀咕。
在他打量的时候,内里的冷艳女子一抬眸,望了过来,但只是轻轻一瞥,眸光毫无波澜,一贯的清冷寡淡,仿佛对什么都不在意似的。
堂内其他人也看了过来,神色微动。
左侧一名三十来岁,身形略微发福的男子紧张地起身,赔笑道:“师掌座,不好意思,这是下官的侄儿,不知师掌座您驾临……”
接着,看向门口,挥手轻斥:“怀玉,没看这儿在谈正事么!”
掌座?
闻言,沈玉一惊。
堂内这位美女,竟是天龙寺的掌座?
见他没走,堂内张县令等人皆是皱眉,略有些不悦,沈德财更紧张了,又赔笑一声,冲门口喝道:“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赶紧走开!”
门口,沈玉脚步未动,反而一躬身,高声喝道:“草民沈玉,求见师掌座!”
此言一出,堂内众人皆惊,一片哗然。
“胡闹!”
沈德财板起脸,斥道。
这大侄子,不是给他添乱么!师掌座是何等尊贵的人物,平时连他这个县尉都没资格见,更别说自己这个侄儿了!
“沈县尉!”
张县令沉声一喝,语气不悦。
沈德财尴尬一笑,急忙上前,就要把这大侄儿拉走。
“师掌座,草民要伸冤!”
沈玉忙喊道。
堂内,清冷女子微微动容,妙目轻抬,再度打量门口的俊美少年:“你一少年郎,有何冤屈?”
“不是我,我是为他人鸣冤!”
“哦?何人?”
女子黛眉轻挑,饶有意味道。
“张姓屠夫,金铃案的疑凶!”
沈玉昂首挺胸,沛然高喝。
话音一落,又引得堂内一阵大哗,众县官只觉莫名其妙,这金铃案不是结了么,罪证确凿,哪有什么冤屈!
但有一人,眸中却是闪过一抹惊愕,再是慌乱,继而又是不屑地一笑。
“县尉大人,您这侄儿,有趣得很啊!”
他看向沈德财,揶揄笑道。
县尉大人这个侄子,今天刚来的,去了案卷库,八成是刚看了金铃案的案卷,自以为聪明,觉得发现了什么,便来鸣冤!
这不是笑话么!
一个黄口小儿罢了!懂查案么!
“怀玉,你胡说什么呢!”沈德财呵斥一声,再看向众人,赔笑道,“诸位,师掌座,小孩子不懂事,你们莫怪!”
说着,揪住少年的手臂,就要拉走。
“沈县尉,你急什么,让他说说也没事!”清冷绝丽,风姿无双的女子掌座轻声开口。
“是啊!这金铃案是我办的,我倒想听听,县尉大人您这大侄儿有何高见!”一旁那男子高声道。
“冯法曹,你这是……”
沈德财不由苦笑。
他清楚自己这侄儿,哪懂什么查案啊,以前是在儒院读书的,病了后,在家躺了一年,这不刚病愈么!
“贤侄,这个案子是我亲自办的,你觉得有冤,不就是指责我渎职,冤枉了人么!”身形魁梧,面色冷厉的冯法曹上前一步,高喝道。
“没错!”
沈玉应声。
“嗬!你凭什么这么说,你懂查案吗?”冯法曹冷笑,眸光如刀,瞪视而来。
看这少年郎与自己对视,毫不示弱的模样,他越发觉得可笑了。
“略懂一二!”
沈玉昂首,迈步走入大堂,“这件案子,疑点重重,你冯法曹却视而不见,严刑拷打了十天,这才屈打成招,匆匆结案,是否冤枉,你冯法曹比我更清楚!”
“你……放屁!什么屈打成招,铁证如山,他却非要抵赖,用点刑怎么了!”冯法曹怒喝。
“是个什么案子?案卷拿来我看看!”
女子掌座脆声道。
“我去!”
沈德财应声,匆匆出门,不一会儿就取来了案卷,呈了上去。
翻阅一番,她合上,望向那病弱少年,“你说说,有什么疑点。”
“首先,作案手法不对,如果真是张屠夫,当场捉奸,看到自己的老婆跟别的男人滚在一起,能做到那么冷静,两刀封喉吗?”
“其次,现场没有查出足迹,以及其他痕迹,证明凶手很小心谨慎,是有刑侦经验的,区区一个屠夫,懂这些吗?又能做到吗?”
“还有,当晚足足有五个目击证人,全都看到了张屠夫,提着刀,敢问有这么巧的事吗?就好像,他故意站在那儿让人看到似的。”
女子掌座听着,微微颔首,眸中浮现一抹赞许之色。
有理有据!
而那冯法曹,却是一脸呆滞,不可置信,眸光渐渐慌乱起来。
他哪里想到,这黄口小儿竟是真有点本事!
“这些疑点,我当然考虑过了,但铁证如山,还有,你怎知那张屠夫做不到,你了解他吗?凶手除了他,还能有谁!”他竭力冷静下来,呵斥道。
“当然还有,我已经查清楚了,要不然,我敢来这里?”沈玉冷冷回视。
“哈哈!你查清了?”
冯法曹一怔,继而大笑,只觉荒谬。
仅凭他写的案卷,就能查清案子?这岂不荒唐至极!
但,下一刻,他面色一僵,笑容凝固,却是惊骇地看到,那少年抬手,正正朝着自己指来,激昂高喝,声音如雷,震得他心神皆颤。
“是你!杀人者,是你冯征,冯法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