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积郁的淤血吐出，微子启的精神反而更加清醒了几分，其实他心里也知道青珠和红玉不把这些事情说给自己，就是担心自己无法接受。自己不应该责怪她们，但是她们不说，难道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这些事情了吗？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该知道的事情自己总会知道的。

他两只手分别握住了青珠和红玉有些冰凉的玉手，安慰道：“我没有事情的，请北伯侯继续说下去，我无事！”

“公子！”青珠和红玉都是娇滴滴地抽泣了一声，点点泪花从她们的眼中流出，打湿在微子启的胸口。

崇侯虎也没料到会有这种情况，他所说的事情就是如今大商的实况，百姓们本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之中。他哪里能够想到，农圣爷爷东奔西走几十年，却还能被青珠和红玉二姝保护地犹如温室里的花朵般单纯、可爱？

沉吟片刻，崇侯虎才鼓起勇气，继续说道：“先王武丁讨伐羌族之后，一部分羌人继续向西逃窜，形成了如今的西羌继续着放牧游猎的传统，而另一部分族人则在古公亶父的带领下迁往岐地投靠了我大商。”

投靠了西岐的这支羌人在文化上迅速被殷商同化，但是在血脉上却还仍旧保留着族内通婚的传统。比如古公亶父的妻子就叫做太姜，也即是西羌一支“姜”氏族人之女。

在殷商的扶持下，古公亶父只用了短短几十年，便成为了西部霸主，并且上奏朝歌自领了西伯侯称号。

古公亶父死后，朝歌为了能够继续羁縻西部地区，所以就将先王武丁嫡长子祖己之女太任下嫁给了继位西伯侯的姬历。这位姬历乃是古公亶父的第三子，因此又称季历。

朝歌这边，武乙的儿子文丁继位以后，为了节省国力于是对周围的戎狄部落采取怀柔政策，希望可以缓和局面。但是姬历却独断专行，继续对西戎诸部大动干戈，不断提高军事实力。

在姬历的带领下，西岐大军先后征服了义渠戎、余吾戎、始呼戎、翳徒戎，就连西部地区最为强大的鬼方戎也被打到灭族，只剩下其中一支犬戎族人逃至北地。

最后在北俱芦洲的妖族势力支持下，整合了原本的北狄诸妖部落，成为了立足在北地境外的一支新的势力。

“鬼方、犬戎……”微子启若有所思，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后世的小学课本上就记载最终是犬戎人攻破镐京。从此断绝了西周的国运，逼迫周平王东迁洛邑，开始了有名无实的东周五百余年历史。

不过姬历如此强势，对于殷商来说也是一件好事。殷商分封四路大伯侯，一方面是希望能够通过他们增大可以管理统治的国土面积，另一方面也是希望这四路大伯侯可以作为屏障，抵挡四周的狄夷部落。

听了微子启的询问，崇侯虎冷笑道：“如果姬历肯把胜利的果实分享给朝歌的话，自然不会落得后来的下场。他们西岐借助着殷商的国力快速增强军力，驱逐了西戎，但是扶持的却是自己出身的羌族部落。”

羌族本来只是西戎部落中一支少数民族，但是在西岐与戎族的战争中，却反而一跃成为了足以威胁殷商的强大狄夷势力。如果这其中没有姬历在其中捣鬼，那是谁也不会相信的。

当时的商王文丁自然也不是瞎子，西岐周族与西羌部落暗中的勾结很快就被承报了朝歌。文丁为了遏制周族野心，于是派遣了刚刚上任的首相闻仲亲自前往西岐，嘉封周人首领姬历为“牧师”，也即是执掌军队专管征伐之权的意思。

为了表示对文丁的感激之情，姬历在闻仲的邀请下前往朝歌述职，结果被文丁降旨软禁，后来还断绝了给他的食物将他活生生饿死在朝歌城中。

而如今的西伯侯姬昌，正是当年姬历的亲生儿子，这一段历史他们有崇氏也曾参与其中。

崇侯虎最后说道：“先王文丁担心姬历不服旨意，于是表面上看来只派遣了如今的太师闻仲亲往传旨，暗中还特命我北地将士枕戈待旦，如果西岐不尊旨意便可行使讨伐之责。”

微子启恍然道：“我明白了，所以说，西岐这一支部落从最开始便不是诚心加入我大商。只不过是因为畏惧大商国力所以才假意投靠，但其实仍旧心向羌人。”

他自己在心里理清了一条线索，武丁为了快速恢复大商国力，所以用血腥的手段讨伐西戎。后来西岐周族乘势而起，不但借助大商的国力一举扫平了西戎诸部落，而且还扶持了羌人成为西部霸主。

不过他们所付出的代价便是接连两代首领都会被软禁朝歌，先王文丁将姬历软禁致死，未来帝辛也会软禁姬昌。

这么说来，也难怪凤鸣岐山西周造反，倒是在为先祖报仇雪耻了。

由此也可足见天道循环因果报应之理，例如殷商先后囚禁了西岐两代首领，所以最后周人便推翻了殷商王朝取而代之；当年的西岐周族勾连西羌部落灭绝西戎诸部，未来几百年后就会有犬戎巨人攻破镐京灭亡西周。

同理，如果是今日种下善因，来日未尝不能收获善果。就比如大禹王放过了起兵造反的舜帝之子商均，后来有虞国便出兵帮助大夏驱逐了后羿氏入侵让大夏灭而复存；

而成汤灭夏，给大禹王保留了一脉香火，于是在盘庚之时，有崇氏便自北地出兵帮助商王盘庚重新定鼎天下。这就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道理，果然是屡试不爽！

要想赢得斗争，首先便要正确分析谁是朋友，谁是敌人。

微子启跌坐在青珠和红玉的怀里，身子微微正直，眉目之中有些忧虑。如此看来，倒是自己把事情给看的简单了，他本来以为只要杀掉西伯侯姬昌，便可以避免日后的武王伐纣。

如今看来，大商与西岐所存在的，绝对不只是个人与个人之间的矛盾。而是从先王武丁便开始的，商人与羌人之间互相残戮、彼此看作人牲，争相祭祀山神、河伯时期所积留下来的余怨。

“这些山神、河伯，与人族有何益处，为什么要用人命来作为取悦他们的祭品呢？”微子启的眼中暗含厉芒，他喃喃自语，既像是在询问崇侯虎，又像是在询问自己。如果有一天，他可以拥有足够的力量，必将奋起千钧棒，扫澈玉宇万里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