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白仙的残魂收进堂口空间后,张之维并没有急着进去用红手对它们进行修补。
他打算先让“国师”对它们的神魂进行温养一番,等稳定了之后再去修补。
现在要做的是……张之维看向手里的蛭丸,找到隐藏在里面的刀灵。
刀灵蛰伏在角落里,以充满了怨毒和畏惧的眼神看着自己,想冲过来,又有些胆怯。
这一幕若是被比壑山的人看到,定要惊掉下巴,什么时候人人谈之色变的蛭丸,会出现如此不堪的一幕。
张之维心念一动,意识沉入刀中,这是一处由黑白二色构成的空间,蛰伏其中的刀灵,终于是忍不住了,化作一个黑色的阴影,朝着张之维冲了过来。
张之维站在原地,猿臂一伸,捏住了刀灵的喉咙,把它拎在半空。
蛭丸虽然凶名在外,但在张之维的手里,却是像只小鸡仔一样死命挣扎,双腿乱蹬,双手死死扯着张之维的手臂,却连半点风浪都掀不起来。
“妖刀?我还以为里面的刀灵会是多么诡异邪恶的存在呢,就这么个玩意儿?!”
张之维上下打量着蛭丸,出乎他意外的是,蛭丸的刀灵竟是人形的。
“这个样子……你不是自然形成的器灵,而是用活人祭剑产生的器灵?难怪怨气这么重。”
用活人祭剑,在练器一道并不算什么罕见的事,像名剑干将莫邪便是通过这种方式打造出来的。
而听到张之维说起活人祭剑几字,蛭丸刀灵挣扎的动作骤然一停。
它蜷缩起双腿,在空中做出下跪的姿势,卑微的向张之维祈求,求他放过自己,它还向张之维讲述了自己的过往。
张之维没做打扰,静静的听了起来。
原来,蛭丸的刀灵,其实就是蛭丸的铸剑者本身。
他原本出生一个著名的铸剑师家庭,但他不喜铸剑,反倒喜欢剑术,他想成为一个剑客,但这遭到了父亲的呵斥。
面对强势的父亲,他只能服从,但即便如此,他对剑术的痴迷却始终未曾消退,在铸剑之余,他会向来买剑的剑客请教剑术,靠着这些拼凑起来的零散知识,他的剑术飞速成长。
在成长到一定程度后,为了检验自己的实力,他开始向各个武馆到场挑战,结果没想到,竟无一败绩。
那些成名已久的剑道大师,甚至都不能让他全力以赴,每次都是游刃有余,点到即止,从未伤过比试者的性命。
但这却触怒了各个道场,他们联合起来,借比试之名设下陷阱伏杀铸剑师,最终这位天才铸剑师在众人的围攻之下含恨而亡。
而他的恨意和怨念,化作了无尽的妄执,融入了手上染血的长刀里。
至此,蛭丸就诞生了。
“我从来都不想杀谁,我只想挥动手中的长刀,和一个真正的剑士进行一场公平的对决。”
“我不是你的对手,但我求求你,把身体让给我,让我主导,我只是想找真正的剑客对决而已,我不会动用刀里其他强者的能力……”
刀灵不断的诉说着自己无理的祈求。
从这些话里,张之维也大致理清了蛭丸这把刀是怎么回事了。
在他看来,蛭丸这把刀有些奇怪,就好像一个公司一样。
刀灵和执剑者都是公司的控股人,两者各占接近一半的控股权。
而被刀斩杀的那些强者的灵魂,就是其中没有控股权的散户。
而魔人的行动,是受这两个股东的决策而定的。
执剑者的股份占优势的时候,魔人就偏向理智。
刀灵的股份占优的时候,魔人就偏向疯狂。
在这种反复拉扯之中,魔人会变得扭曲变态,就好像瑛太一样。
但同时,因为这两个家伙在互相拉扯,也让蛭丸发挥不出真正的实力。
因为,蛭丸虽然能吸收灵魂,并掌握灵魂生前的能力,但这把妖刀最重要,最强大的,其实是里面的刀灵。
但刀灵就和以前的“国师”一样,一门心思想夺取身躯,不仅不会帮忙,还会起很大的副作用,让魔人在战斗的时候,还要去分心抵御刀灵的入侵。
不过即便如此,蛭丸依旧让很多剑客趋之若鹜,因为除了捣乱的刀灵之外,还有其他那些被杀死的灵魂的力量可以使用,这部分的力量极其的可观。
而想要真正的发挥出蛭丸的全部威力,有两个方法。
一是东风压倒西风,把刀灵这个反骨仔彻底收服,刀灵和残魂一起通力合作,但这很难,基本没人能做到。
因为刀灵这种由执念诞生出来的怨灵,基本与厉鬼一般无二,一些偏执的老人劝起来就千难万难了,更别说人性缺失的偏执厉鬼。
可以说,如果没有类似拘灵遣将一样的手段,蛭丸的刀灵是无法收服的,就算你把他打的魂飞魄散都没办法收服。
二是西风压倒东风,执剑者不带一丝反抗,心甘情愿的放弃身体的控制权,将其全权交给刀灵。
这也是一个方法,但前面说了,刀灵是一个偏执的厉鬼,它并不在乎力量和生死,更别说执剑者的性命。
一旦让它全部掌握了身体,它甚至不会动用蛭丸内部其他灵魂的力量,它只会动用自己的剑术,来和敌人进行最公平,最纯粹的剑道对决。
可以说,被蛭丸刀灵所掌握的妖刀,虽然具备完全发挥一切力量的条件,但却是最弱的状态。
因为,没有其他灵魂的力量护体,妖刀很容易被斩断,这是最简单的摧毁妖刀的方法。
除此之外的任何方法,都会引起刀灵和刀中所有残魂的反扑。
张之维看着面前跪地求饶的刀灵,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自己真的这么凶?!能逼的一个偏执的恶鬼跪地求饶?!
不过,让自己放弃身体的控制权,把身体交给刀灵去进行纯粹的剑术对决……这怎么可能?!
这么厚颜无耻的离谱要求,怕也只有东瀛人能舔着脸提出来。
而且,就算他脑抽,真这么干,“国师”也不会同意,甚至会直接撕了这刀灵。
事实上,现在的“国师”就已经在蠢蠢欲动了,若非张之维压着,它早就冲进来给它的白仙小弟们报仇了。
“对于一个执念深重的怨灵来说,直接灭了算是解脱,太便宜它了,或许还有另一个处理方式!”
张之维看着手里的妖刀,思忖了片刻之后,他的手上冒出蓝光,将刀灵覆盖。
不断求饶的声音戛然而止,刀灵原本狰狞的神色变得安详起来。
张之维在使用蓝手的能力对其进行改造。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以德报怨的人,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要他把这个怨灵超度了,其实也能做到,但他心里不痛快。
杀死怨灵的人,是东瀛的武者,和神州这边一毛钱关系也没有,但这妖刀却在神州这边掀起了不小的杀戮,这笔帐谁来还?!
正如他先前所说的那样,一个人的血是不够偿还债务的,瑛太这小子的命贱的很,不够,远远不够。
咱道家不讲因果,讲承负,做了什么事,你就得承担,得负责,既然你杀了这么多人,那你得留下来还债。
他要把妖刀的刀灵,从一个只会影响执剑者心性,争夺身体控制权二五仔,变成一个全心全意辅佐执剑者的好助手,实现真正的人刀合一。
如此一来,新的执剑者,会成为远超以往的最强魔人。
当然,没了刀灵影响,执剑者就是执剑者本身,也不能再称之为魔人了。
然后,这把刀会用来对付倭寇。
至于这把刀里寄宿着的其他残魂……
张之维一一看了一遍,凡是神州这边的,他都使用接引手段将其从妖刀中捞出去超度了,东瀛那边的,继续维持原样。
毕竟里面很多的残魂,都是当年围攻刀灵被杀的武士,他们的承负就不关他的事了。
使用蓝手改造刀灵并不复杂,很快便已完成。
之前狰狞恐怖的怨灵,变得低眉顺眼,单膝跪地在张之维的身前,等候他的差遣。
张之维拍了拍刀灵的头:“以后我指定谁,你就控制蛭丸全力辅佐谁!”
“谨遵法主指令!”
刀灵低头回应道。
张之维满意的点了点头,意识从妖刀中退出。
他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长刀,还是之前的重量和手感,变化不大,几乎和先前一样。
但只是在他手上,若是交到其他人手里,那就能看出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这东西对我而言,如同鸡肋,甚至不如东风大剑。”
“至少东风大剑的材质足够坚韧,不存在断裂的可能。”
“如果是这妖刀的话,只怕几记飞雷剑就能给他弄报废了。”
“不过,如果是正常使用,还是不存在报废可能的,该交给谁呢?”
张之维思考了一下,首先排除了张怀义和田晋中。
张怀义有雷法,用不上这玩意儿,而且他是一个有自己的追求的人,不会依赖这东西。
田晋中虽然比张怀义弱一点,但其他方面是一样的,而且,要是在龙虎山用这玩意儿,师父非得抽人不可。
老陆一生无瑕,这种杀人噬魂的妖刀应该是看不上的。
吕慈估计看得上,不过,他正处于修为上升期,给他这玩意儿倒是害了他。
思忖了一会儿,张之维决定把这把妖刀交给王蔼。
胖子忙着天通教会的事,耽误了不少修行,虽然自己给他拨了不少信仰之力,但这东西就和炁是一样的,若没有护道手段,再多也白搭。
而王蔼现在,除了自家的神涂以外,最厉害的手段就是请“国师”,但这属于绝招,哪能轻用?
这妖刀交给他最合适,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魔都乃至整个神州大地,只怕麻烦少不了,他作为大主教,没些实力傍身可不行,让他执掌妖刀,成为魔人,未必不是一个好选择。
不过嘛,在送人之前,还有一件事情要做,张之维看着手上标准东瀛刀样式的蛭丸有些碍眼。
“既然改造,那就改造的彻底一点。”
他先是沟通了一下里面的刀灵,让刀灵配合,刀灵已经被改造,自然不会反对。
随后,他眼神凝视蛭丸,瞳孔中闪烁起熔岩般的光,蛭丸瞬间就被火焰包裹,这种火焰的温度相当的高。
在它的煅烧下,蛭丸开始变红,紧接着,它的外形开始变化,从一把东瀛倭刀,变成了倭刀的祖宗——唐横刀。
本来,张之维是想把蛭丸变成八面汉剑的,但八面汉剑和东瀛刀之间的差别实在是太大了,他毕竟不是一个炼器师,贸然大动,说不定会损坏了这件灵器,而唐横刀和倭刀之间的差异较小,浅浅修改一下,在刀灵的配合之下,无伤大雅。
蛭丸变成唐刀定型之后,张之维抬手,掌心出现一团黑色沥青一般的阴雷,包裹蛭丸,对它进行了一个淬火。
随后,他又把阴雷切换为阳雷,再次对蛭丸加热,然后再切换成阴雷淬火。
来来回回好几次,蛭丸的体型小了一圈,但同时,因为雷霆淬炼的关系,它的质地也变强了相当的多。
现在的蛭丸,即便里面的残魂和刀灵不出力,它也不太可能被斩断,当然,要是拿出三五雌雄斩邪剑这种神兵,它还是不堪一击的。
淬炼好之后,张之维拿着刀,随意挽了几个刀花,便朝着道场内部走去。
先前,他来追杀瑛太的时候,张怀义心里好奇,也跟着来看了一眼,见张之维一巴掌拍死了瑛太,他担心张之维说他偷懒不干正事,便离开去解决道场里的漏网之鱼去了。
在张怀义,陆瑾,吕慈等人的围杀之下,道场内部的战斗也已经结束了,所有的倭寇,都被几人给宰了。
尸体被集中起来堆在校场上,堆的老高,像是一座小小的京观,殷红的血液流的满地都是。
陈真呆呆的看着这一慕,心里还有些恍惚,一直以来视为生死大敌的虹口道场,就这么被灭了,今天的这一切就好像做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