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知不自觉的退了半步，似乎生怕她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

他显然忘记了自己才是这府里的主人，说一不二。

没有得到他的允许，婉儿是绝对不敢冒犯的。

要是使得主子发怒了，按规矩她三天都不能吃饭。

婉儿刚刚也想到了，她有些畏惧地看了看召知，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啊”夕瑶惊叫出声，顿觉不妥，连忙叩首请罪。

婉儿也跟着一起请罪，生怕被主子厌恶。

她这一声正好帮召知解了围，向她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不然刚才还真不好收场。

经过刚才这一闹，召知心想，还是让她们暂时先出去吧。

“你们出去让老黄过来寻我”

“是”

两人不敢多言，俯身告退。

其实仔细想想，好像她说的也没什么不对。

大概是自己想歪了吧，他感觉有点丢脸，幸好这里没有别人了，不用担心被人看到他脸红。

趁等老黄过来的空档，召知随意打量了一下他的房间，屋内摆设不多，一张床榻、一张衣柜、一张屏风，一副挂画，这些便是全部家具。

床上面铺了张席子，他坐上去感受了一下，比军营里的床舒服多了，而且木板有弹性，并不是太硬的那种。

墙上面有窗，窗上面有窗帘。

没想到窗帘这东西古代就有了，虽然叫法可能不一样。

“主子，老仆来了”

老黄走路时故意发出脚步声，用来提醒主子有人接近。

召知让他进门，顺手拍了拍他的肩。

“老黄，你来这里多久了？”

老黄不习惯他这种打招呼的方式，愣了一下才回答道。

“我到这里大概有十年了，之前这里的主人也不常来，这些院子和仆人都是老仆一人在打理，她们有些可能不太懂规矩，这是老仆没有教好。”

她们两人刚才找到老黄的时候就已经把事情的经过都说了一遍，不敢有丝毫的隐瞒。

管家老黄这人看上去面善，像是对谁说话都和和气气的，但这里的仆人侍女没有一个不怕他的，在他面前连声都不敢吱。

刚才婉儿在他面前敢放肆，换了老黄面前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辩解。

老黄说刚才这话的意思召知却是听懂了，想了想还是为她们开解几句。

“没事，老黄你做得不错，她们两个也不错，你就别责罚她们了”

“是是，老仆一定尽心为主子服务”

召知也不在意他的客套话，谈起了正事。

“我找你来，是有事相询。你说说这咸阳都有些什么人？”

“老仆在这里也生活了十余年，您想听的话，老仆就先讲讲这咸阳城内的几大势力，现在势力最大的是以吕相为首的丞相系，也称吕系。其次就是以昌平君为首的楚系，军方面对这两股势力一直处于弱势，但是大秦却不能没有他们”

老黄斟酌了一下语言，小心回话道。

众所周知，大秦军队效忠的对象只有一个，那就是秦王政。

军方处于弱势，就代表着秦王现在处于弱势了。

这话老黄是不敢说的，只能靠自己悟了。

也难怪，秦王政才刚刚继位，他能争取到的支持确实有限，恐怕大秦将军里面也不全是支持他的，难怪秦皇后来只有李斯一个丞相了，果然不是心腹无法委于重任。

召知想得有些入神了，老黄在一旁也不敢出声打扰到他思考。

“那我这个左庶长，到底是秦王的意思，还是吕相的意思呢？”

这就造成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现象。

在他们吕系官员的眼里，召知是军方从那边提拔上来的人，自然对他有所排斥。

而军方的情况要更复杂一些，他们也同样排斥召知。

原因很简单，连白起都是从小卒一步步提升上去的，你召知一步登天成了大秦的左庶长，甚至比别人打一辈子仗都强，这谁能接受得了？

召知这样特殊个例的存在很容易破坏基层士卒之间的信念，军方自然不会想要小兵人人都去学他，所以各地才出现很多关于他的流言。

一瞬间召知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他自从当上这个左庶长，总是隐隐感觉到被排斥，经过老黄刚才的提点，他的疑惑终于解开了。

至于最后一个楚系他暂时没接触过，不作评价。

召知不想加入到秦国的派系斗争中，既然如此，那就从今天开始做一个边缘人。

心中有了定论，就好像画画有了腹稿，心态自然会发生变化。

“老黄，我想学一下秦国的礼仪，你替我寻位老师过来”

召知心情不错，轻拍了两下老黄的肩头。

“主子，如果您想学秦国礼仪的话，不用找别人，瑶丫头和婉丫头都行”

老黄其实还算少了一个他自己，但是这种表现的机会还是留给她们两个合适。

“要老仆现在唤她们过来吗？”

“不用，明天吧，记得提醒我”

老黄暗自记下，没有别的吩咐，他便去忙自己的事了。

召知这种情况在秦国也是少见了，其实像他这样外来秦国做官的人不在少数，他们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领路人，现在召知的领路人没了，他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他感觉房间还是太空旷了一些，或许可以添张桌子，以后就在这里读书练字了。

快到晚饭时间，老黄特意过来询问，有没有想吃的菜肴，召知正要开口，却猛然想起这里不是后世，没那么多的菜系，交待老黄不用特意准备，随便做就行，他正好也看看秦国人平时都吃什么。

没等多久，老黄让人搬来一张桌子，上了三个菜。

“怎么没肉？”

这话反而把老黄弄得有些不知如何回答，平时都是这么吃的啊，哪怕是吕相家里也不是顿顿有肉，这让他怎么回答？

“要不老仆吩咐他们重新做一份？”

老黄小心翼翼的回道。

“算了算了，老黄你也过来吃点”

“惭愧，老仆前面已经吃过了，这些都是特意为您准备的。”

召知也没有再勉强，端起碗尝了一口，味道很淡。果然是粗盐，没想到他这个细盐的发明者，在家吃的还是粗盐，确实有些好笑。

或许因为他是穿越而来的原因，总感觉这些菜少了点什么，吃起来没有味道。

相比之下还不如那次召知在上党时和巩铮吃的那顿饭，不过他什么也没说，这是他自己要求的，就应该自己负责吃完。

连他这样的左庶长尚且不能做到顿顿有肉，可想而知大秦有多穷了。

这个时候的猪肉还没有被大众接受，因为它身上的肉有很重的腥味，而且不容易去除。后世的猪肉都是经过品种改良的，并不是同一个品种。

贵族们吃的肉一般都是羊肉，价格也不便宜，至于牛肉，那是不允许吃的。

而羊肉也不是天天都有的，很多猎人上山打猎就是为了满足这部分贵族的需求，这就形成了一种特殊的供给市场。

老黄打算明天去那里看看，有些事情主子虽然没说，做下人的还是要懂得分寸。

只不过老黄有些奇怪，听说这个主子之前还是平民出身，怎么反而感觉他吃不习惯这些饭菜呢？

难道是厨房今天没发挥好？

这个问题他得再回去琢磨了，不然免不了给主家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晚上的话，就先安排婉丫头过去侍寝吧。

人老了，走路都有些摇晃了。

今夜还很漫长，春风一度烛光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