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老人被李元的话气得一呛,脸上浮现一抹羞恼。
想了想,老人压下火气,挺起光洁的额头,轻拂长须,以高傲姿态指点道:“哼,老夫喝过的酒,比你们吃过的盐都多,品鉴酒的技艺,你们一百年都学不过来。你们一群凡夫俗子,不懂品酒,误将白水当佳酿,属实是愚蠢。”
“至于你,”老人看向李元,“既然知道自己技艺不足,那更就应该闭关好好打磨技艺,而不是开办什么酒会,与这群狐朋狗友浪费时间,净作些无用社交!”
此言一出,所有人面露不忿,看向老人的眼光充斥不满。
先前,大家看在你是炼气中期的老前辈上,才这么客客气气,现在你既然自己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我们说话不客气了。
在座的虽然大多数是炼气前期的修士,但也有不少炼气中期的人坐场,根本不怵对方。
“妈的,你个臭老头胡说八道什么?”
周诺拍桌而起,指着老人,直接开口就骂。
先前同舍那三个哥们,也纷纷开口:“老头,我们在这喝酒吃肉,妨碍到你了吗?看不顺眼就走啊?在这装什么呢?”
“你算老几啊?我们怎么喝,喝什么呢管的着吗?爱喝不喝,不喝滚!”
诸多同辈亦作声援:
“这款酒可能不是顶级灵酒,但对于我们而言已是难得的佳酿,你抨击这款灵酒,说是白水劣酒,言下之意,难道是歧视我们不成?
“李元师兄高风亮节,肯把自己酿造出的灵酒无私分享出来,光这份气节,就令我钦佩不已。”
“没错,灵酒造价不菲,李元师弟肯将其无私分享出来,我等甚是感激,岂由你三言两语就否定?”
一句句一语语像是一根根长矛,插进了老人的心脏里。
老人受到千夫所指,窘迫得脸色涨红,双目瞪圆,颤抖的双指点向众人,气的说不出话。
“你……你们……”
“一群俗子!哼!”
老人一甩长袖,愤愤而去。
……
“莫名其妙……”
李元暗啐一口,扭头招呼众人,“师兄师弟师姐师妹们,继续喝继续喝!莫要被那人扰了兴致!”
“好!继续喝!”
“继续吃!”
院子内重新恢复了喧闹。
覃旸走过来,与李元碰杯。
“来,李师弟,敬你一杯。”
“覃师兄,请。”
二人对饮。
覃旸左右看了眼,确定旁边没有其他人把注意放在他俩身上,
于是俯下身,在李元耳边悄声道:“李元师弟,刚才那个老人,我如果没认错的话,乃是现在百艺厅在唯一的一品酿酒师,张贺。”
“一品酿酒师?原来就是他。”李元一愣。
先前多次拜访都不见其人,如今竟是在酒会上遇见了。
不过看对方这态度,恐怕对自己并不友善啊……
李元思忖片刻,问到:“那张贺……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他很少出门,我与他接触极少,了解不多。只知他为人孤僻,性格乖张,脾气很怪,又很傲,与其有来往的人极少,大多数人都不喜欢他。据说,他年轻的时候人还挺好的,可卡在炼气中期多年,无法突破,性情就渐渐变了。”
“哦……”李元点头。
李元才不理会那张贺为什么性情改变,总之现在对方对自己不友好,二人又结下了梁子,那么自己就没必要与对方结交了。
一个快死的老头罢了,结交的价值也没多少,你给我摆臭脸,我也没必要尊重你。
大家自己酿自己的酒,谁也别影响谁,各自安好就行。
酒会一直持续到深夜,终于还是散会了。
院子里一片狼藉,只剩下三个人整理东西,李元,周诺,还有周诺的道侣蓝亦婷。
李元和周诺收拾桌椅,蓝亦婷则帮忙打扫庭院。举办这么大的酒会,周诺带着自家道侣来了。
蓝亦婷依旧是十多岁少女的体型,扎两个羊角辫,甜美可爱,外表上与一年前没有变化。
从刚才的酒会开始,李元就在留意观察蓝亦婷,从各种细节和神态中,没感觉对方是那种特别有心机的女子,表里如一,惹人怜爱。
难道说,当时是自己误会她了?
她并不谋求一品凝气丹,那些对周诺所说的话,只是无心之语?
可是……
李元摇摇头,不再胡思乱想。
不管对方想法如何,只要不把算盘打在周诺头上即可。
因为李元已经将周诺视作真正的朋友。
李元开口道:“弟妹,多谢你了。”
蓝亦婷微笑:“不用不用。诺的大哥就是我的大哥,帮点小忙没什么。”
“那,能麻烦扫扫那边吗?”
“当然可以,我一会就过去。”
“多谢了。”
李元看向周诺,咧了咧嘴道:“周诺啊,有这样的道侣,很幸运啊。”
“诶嘿嘿……”周诺挠头,憨厚地笑笑。望着蓝亦婷的眼光,充满宠爱。
……
一眨眼,又是数日过去。
这一天,李元来到百艺厅大堂,前来借取酿造灵酒所必须的催化物。
“什么?都被借完了!?”
大堂里传出李元惊讶的声音。
李元眉头紧锁,脸色阴沉的有些可怕。
酿造灵酒,需要一定的催化物,而这些催化物一般是很难获得的。
极圣宗作为曾经的大宗门,累积有不少的催化物,这才使得酿酒艺在百艺厅中有一定的发展基础。
要知道,在很多其他宗门,他们的连催化物都没有几个,只能酿造出两三款零丁稀碎的灵酒,形成不了正式的酿酒艺。
极圣宗百艺厅共收录有43款一品灵酒的秘方,其中37款灵酒都具备对应的催化物,可谓馆藏丰富了。
李元要想晋升正式的一品酿酒师,需要酿成三款一品灵酒。
在此之前,他其实已经酿造出三款一品灵酒——一品虎狼壮骨酒,一品平息凝神酒,一品烈阳酒。
但这三款灵酒的催化物并不是从百艺厅中借去的,而是用特殊秘法,寻来了其他物品进行替代。
所以出于谨慎考虑,他不打算将这三款一品灵酒呈现出来。
李元从百艺厅馆藏秘方中,挑选出三份最简单的灵酒秘方,打算酿造这三款灵酒,从而通达正式酿酒师之路。
先前已经做好了一应的准备,只欠东风。
今日前来百艺厅大堂,就是为借取催化物,结果却被告知那三款催化物没有了。
“这三款灵酒对应的催化物,百艺厅收集有不止一份啊?为什么没有了?”
值班弟子回答:“都被借走了。”
“被谁借走了?”
“唔,酿酒师张贺。”
李元不自觉握紧了拳头。
“我还没去找他,他反倒过来找我麻烦了是吧。”
这三款灵酒是一品灵酒中最简单的三款,按理说,像张贺那样的老牌酿酒师已经不会再酿它们了。
再者,就算酿,也不会一下子把对应的催化物全部借走。
那人就是故意的。
故意为难李元,不让他顺利晋升一品酿酒师。
“那请给我那一品水行灵酒、土行灵酒、木行灵酒对应的催化物。”李元道。
这三款灵酒的酿造简易度,比先前三款高了些许,但还处在一般新手可接受的范围。
值班弟子道:“不好意思,这三款的催化物……也没了……”
“也都被张贺借走了?”
“对。”
“马的……那还剩下什么?”
“只剩一品蛟龙酒,白露酒,枫杉酒对应的催化物。”
“这糟老头子,过分了!”
李元忍不住骂出声来。
这三款灵酒,是具备对应催化物的37款中,难度最高的那层次。
对于一般新手而言,不失败个四五次,难以成功,这么一耽误,十年、乃至二十年之内,很难成功晋级正式酿酒师。
这个张贺啊,是丝毫没有前辈风范,欲阻李元之路啊。
深呼吸几口气,李元把胸中的火气压下。
张贺的行为,虽然可恶,但于法理上没什么不对的。毕竟对方才是正式酿酒师,而李元自己只是学徒,在等级上低对方半截,对方要借催化物,优先级高于李元。
“无所谓,我曾经随手酿出三品灵酒,四品灵酒也偶有所得,小小一品酒,于我有何难哉?”
“先前打算酿造最简单的三款灵酒,只是为了低调罢了。”
“张贺你既然故意给我使绊子,那我就一口气酿成最难的三款酒。”
“也好教百艺厅高层看到,我才是酿酒艺的真正传承者,有潜力。而张贺你这老匹夫,对百艺厅就失去意义。”
李元借取了最后三份催化物,随后便着手开始酿造。
一品蛟龙酒,关键原材料是一级异化蛟蛇的心脏。
野兽天生蒙昧,不懂利用灵气,灵气郁结在体内,引起异兽发狂,此称之为“异化”。
但,也有部分野兽在异化的过程中,渐渐懂得了灵气的利用方式,以之强身健体,乃至修炼法术,灵智随之渐渐开发。
到达一定程度后,便入品级。
一级异化野兽,在品级上对应修士的练气期,强弱则不定,有的只有炼气前期的力量,厉害的则能臻至炼气后期。
慢慢找太耗费时间,李元请周诺帮忙,如果他在监修道路的过程中遇见一级蛟蛇,再来通知李元。
一品枫杉酒,关键原材料是枫树叶和水杉的灵性部分。
这两样都是北方的树种,在祁狼岭地带基本寻不到。
李元只能等道路修好,去往外界寻找。希望祁狼岭外的坊市能有货。
一品百露酒,关键原材料是上百种草木的朝露。
李元本就有采集灵荷朝露的习惯,这些原料很快就收集完毕。
当下恰好是秋季,在节气白露这一天,将所有原材料封入木罐,开始蕴养酒灵。
值得一提的是,成为酿酒学徒后,酿酒所需的一应的基础物资都由百艺厅提供,比如寒石、暖石这些,不再需要李元用个人功绩去兑换,百艺厅内就有存货。
若没有,去赏罚殿兑换,所需的功绩最终也能报销。
这个木罐,就是由百艺厅提供,密封性更强,蕴养酒灵的速度也能更快些。
接下来的时日就很悠闲了。
李元一个人在偌大的小院里,默默修行。
老身继续沉淀,新身快马加鞭,都即将到达炼气三层圆满。
偶尔,李元感觉到,院子外有莫名身影走过,试图探查。
是张贺。
这糟老头子知道李元选择酿造最难的三款灵酒,心下窃喜的同时,又有些焦躁,担心李元真把它们酿出来。
要知道,即使是他,想酿成这三款酒也不简单。
三次有两次是失败的。
明知道这小子很难成功,但就是担心。
所以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在担忧与焦躁的情绪中,跑去偷窥李元。
李元不在意,反正自己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酿酒的东西都放在屋里,张贺也看不见。
他心中已经将张贺,列为黑名单之三。第一是外事堂方长老,第二是朴画子。
李元其实见多了像张贺那样的人。
越老,心理越扭曲。
自己得不到的,也不希望其他人得到。
自己卡在炼气中期无法寸进,酿酒技艺也随之受到阻碍,所以见不得蒸蒸日上的后辈,见不得后辈获取他求而不得的东西。
可随着时间推移,张贺来偷窥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他见到李元镇静自若,心中的忧虑更重,恨不得时时刻刻监控。
李元烦不胜烦。
虽然院子内没什么秘密不可示人,但总有人偷窥隐私,也会令人感觉不舒服,很烦。
甚至,有些生气。
李元曾打算,偷偷潜入张贺院子,给对方一个教训,让对方别再来烦自己。
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上一次去朴画子院子,李元察觉到老身存在的一些不足,这段时间让他闭关修炼,轻易不出来。
再者,老身活动多了,容易暴露。
李元反思,觉得最近有些气躁了,老是容易生气,不像以往那么平和。
可能是气候的缘故。
心平气和,宠辱不惊,修行才能顺畅。
张贺?冢中枯骨罢了。
最终,李元请来几位认识的布阵艺学徒,在院子内外布下了保护阵法。
从那以后,张贺再也没办法偷窥。
但李元也随之注意到,张贺的情绪越来越差,额头乌黑,其他小动作频繁,似乎在酝酿着什么坏招。
李元轻笑,不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