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哥儿,昨晚睡的还好吗?”
一大早,江世才就跑来串门,两个人家离得不远,就在一个胡同里,走几步路也就到了。
“还不错。”
姜宁打了个哈欠,实话实说,模拟是真的很费精力,就算是睡个半天也有点缓不过神来。
但是无奈,典当行还必须早早开门营业,姜宁是这家典当行的老板,却不是最大的老板。
他的身后还有个东家,是一个富商,名下有不少的当行,票号,布坊,家大业大,每个月东家派人来收取“死当”拿去高价贩卖。
并根据东西的好坏,给姜宁例钱。
这是一个没有太大风险的买卖,自己就像是一个打工的,东家承担了大部分的风险。
所谓“死当”。
当铺的盈利主要是两种渠道:如果点当者在约定期限内赎回,当铺可以赚取利息;如果典当者没有在约定期限内赎回,抵押物就变成“死当”,当铺将其高价出售便可获利。所以,当价会远低于抵押物的实际价值,行业规则是“值十当五”,最多不会超过抵押物价值的八成。
典当者在赎当时还要支付给当铺保管费,这也是变相的利息。
这个坏透了的年代,每天都有成群结队的人来当东西换钱,有人当家传镯子,有人当古玩字画,有人当田庄地产。
更有甚者,牵着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要换些银钱,尽管大乾严谨人口贩卖,可这个天子已经不能自保的时代,那里管的了那么多。
现在这个时代来当行当东西的人,无非就是图一口饱饭,拆东墙补西墙,把家中能卖的都卖掉,不卖没有钱,买不到粮食,就要饿死。
这个世道就是这么现实。
先前江世才倾家荡产的把自己最值钱的书全拿来了,就是为了救自己的妹妹。
这些东西,并没有写在帐铺上,身逢乱世,姜宁就这一个朋友,那一两银子算是自己借给他的。
他们十七年的交情,还是值些银子的。
这一日,典当行里来了一个粗旷大汉,手里握着一柄剑,一进门就喊:“当家的在吗?”
“在的。”
这是来生意了,姜宁应和了一声,走到高台之前,站在高台上,前面有个护栏,尽管粗旷大汉身高七尺,看姜宁也只能仰视。
这在当行行业是有说法的,典当开,我为利,你救急,屏障高,我不见你疾苦,你勿劝我大度。
啪嗒一声。
汉子把那柄已经生锈的不知样子的铁剑扔在了柜台上,也不婆婆妈妈的说一些有的没有,直入主题:“这柄剑值多少钱。”
姜宁从护栏处伸出手去,掂量起这柄剑,片刻后缓缓开口:“剑尖磨碎,不知出处,十枚大钱。”
先说缺点,这是在压价。
汉子站在那里思忖良久,犹豫道:“当家的,价格有些低了。”
姜宁摇了摇头,把剑放在了柜台上:“良心价了,如果兄弟觉得不妥,还是另寻他处。”
乱世当行就是这样,一口定价,只高不低,是不能讲价的。
这属于是我知道你有难,所以故意压你的价,你为了获得一些救命钱财,又不得不卖。
这没得办法,价钱给高了,不好给东家交代,而且自己也从中捞不出多少油水。
粗旷大汉咬了咬牙:“当了!”
姜宁取出十块大钱,一手交钱,一手拿货,粗狂大汉抱紧大钱,走出了典当行。
算算时日,明日东家就该派人下来了。
姜宁打心底觉得这份差事不错,有些人当东西是为了救急,过段时间就会来赎回,赎回的东西,自然是不能原价。
是要负保管金的,也就是利息。
其实除了赎当东西,典当行还有一个赚钱的方式,放贷,但是姜宁这家典当行太小,人手也不够,还承担不起那么大的业务。
其实这家典当行在父亲去世的时候,就该转手他人了,东家可能是觉得自己爷爷和爹娘为了这个典当行干了两大辈子的情分上。
看在姜宁还小的份上,给了他一个谋生的产业,从这点来说,东家还不错。
除了能在这个典当行捞些银子,谋个生活,还有个很关键的作用,一般人不敢来抢典当行,也不敢来惹事。
这些都要归功于那个从未谋面的东家。
在这个混乱年代,能支撑起这么大产业的人,一定是家大业大的富商,富商的背后有官爷,招惹富商就是招惹了官爷。
抢了典当行的东西,就相当于碰了官爷的利益,没有哪个不知好歹的人会冒犯官方,当然,一些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除外。
这就很大程度上保障了姜宁的人身安全,在这个乱世,他才能有一隅之地得以安稳。
在这个人命贱如猪狗的时代,有一门既能赚钱又能自保的行当,是让很多羡慕不及的一大幸事。
“下雨了。”
看着典当行外突然落下的倾盆大雨,姜宁呢喃自语,算一算时日,清明也快到了。
那就是说,东家这个月会来,不知道为什么,那位东家每个清明都会来给姜宁的父亲扫墓。
姜宁想知道,但是不敢问。
不知东家来自何处,也不知他姓甚名谁,只知道他每次都会在父亲的墓边坐很久。
正当出神之极,一个身着道袍的道士走了进门:“这雨好大,可否进来避避雨?”
看那道长年龄约在四十岁左右,一脸微笑,姜宁扫了他一眼,一看就是皮笑肉不笑。
姜宁摆了摆手:“随意。”
他低头看起了账目,算一算这个月收了多少东西,又有多少人赎了回去,多少东西变成了死当。
没注意到的是,那道长一直在盯着他看,没多一会,在看出姜宁只是刚刚入境的武夫之后,哑然失笑。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区区一境修为,却拥有着与实力不相匹配的宝物,这就是一大祸事。
看了看天色,已经开始黑了,但是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出去吃个饭,再来取走与贫道有缘的玉佩。”
道人心里发笑,突然觉得淋着雨都是那么神清气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