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一算,今年江世才都十七岁了,离二十岁也没三年了,转瞬即逝。
“那到是一个好去处,如果能成为儒家门生对你未来的发展也好,以后还可以给清儿找个书香世家的公子嫁过去,也不用吃太多委屈。”
姜宁发自内心为江世才感到高兴,不过高兴归高兴,该劝戒的话还是要说的:“只是,那位大儒是否还会遵守十多年前的承诺?”
这是最关键的问题。
世事变迁,江世才的家世早已不像十几年前那样钟鸣鼎食,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天子上任,江世才家中在朝廷有关系的官员接连被贬,家道被其他世家的压迫下自然衰退。
十几年前那位大儒或许是看在江世才不错的家世上为他朱砂启智,也可能是因为那一块玉佩。
今时不同往日,家世的衰退带来的就是以前趋炎附势一些人的疏远。
那位大儒真的会收一个穷小子做弟子吗?
姜宁自问自答,应该是不会的。
读书人,才最会权衡利弊。
江世才沉默了一阵,放下筷子,说道:“我也不知道,只求他能看在当年与家父的情份上,收我为徒。”
他是在赌,赌那位大儒有点情义。
可人性是最经不起赌的。
“不妨先修书一封,问问情况,如若只身前去,结果那位大儒不认当年情分,白跑一趟。”
姜宁看着江绫清:“清儿还小,带着她来回跑也不安全。”
江世才仔细思忖片刻,点了点头:“宁哥说的对。”
他立马起身去写信。
姜宁自顾自的吃起了饭,依他两世为人的经验,和对人性的揣摩,这封信大概率会石沉大海,或者被拒。
据他了解,文望宫是最看重家世的一座学宫,他们一直以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作为自己的座右铭。
读书人就是喜欢装犊子。
还有一座学宫比他们更装,叫君子堂,那里的每一位大儒都叫君子。
你姓甄,那你就是甄君子。
你姓贾,那你就是贾君子。
不一会儿,江世才写好了信,姜宁陪他去把信寄去了思齐城文望宫。
姜宁也没有把心里想的给他实话实说,也许是不忍打破江世才对生活的幻想,人还是要心存希望。
尽管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
是夜。
姜宁和江世才坐在一起仰头看着星空,今夜天空明亮,没有遮住那仅有的光。
就像是你我的命运一样,终会在一眼无底的黑夜里寻找那一束没有被藏匿的光,追寻他,拥抱他,心存希望。
“我爹说的没错,这个世界拳头最大。”
江世才回忆起自己的父亲。
“是这样的。”姜宁撑着头看着天空:“所以你才要去文望宫修行,提升实力,保护自己,也保护清儿。”
江世才点了点头:“对,从小到大我被欺负的已经受够了,我也本想着忍着这点委屈,把小妹拉扯大就好了,这辈子就这样了。”
“可有些人,有些人不让我如愿啊!”
说到这里,江世才趴在腿上大哭,姜宁正要问“有些人”是谁,豆腐坊的门开了,身着单薄衣衫的柳鱼娇,走了出来直奔姜宁。
“宁哥儿,我想当点东西换些钱来。”
柳鱼娇怀里抱着一团红色的也不知是什么东西,表情焦急,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的,惹得胸脯又在姜宁眼前晃了晃。
姜宁睁了睁眼,问道:“你想当点什么。”
柳鱼娇把怀里的东西递给了姜宁:“这个红嫁衣是我娘在世的时候给我缝的,我想把它当了。”
典当行就像是杂货店,什么东西都要。
“可以。”
姜宁站起身拉开红嫁衣,做工有些粗糙,突然他愣了愣,他明显感觉这个嫁衣用的不像是红布料,像是血。
“值十钱。”
姜宁给出了定价。
柳鱼娇咬了咬牙:“可以多些银子吗。”
姜宁摇了摇头:“死当的话就十五钱。”
柳鱼娇想都没想就说道:“死当。”
姜宁微微一愣,他现在越发觉得这个红嫁衣不是她的,按理说爹娘留下来的东西,睹物思人,没几个人愿意死当。
从怀里掏出十五钱递给了柳鱼娇。
接过钱后,她撒开腿就跑走了。
“好香啊。”
江世才也不哭了,她闻到了柳鱼娇身上那极具魅惑的香味,忍不住吸了两口。
“是挺香。”
姜宁笑了笑,转而看向眼前的红嫁衣,他凑近嗅了嗅,眯起眼睛,猜的不错,是血。
他抬眼看向豆腐坊,若有所思。
不一会儿,柳鱼娇背着自己的弟弟出了门,往巷子口走去。
姜宁猜测应该是看病去了,这个时代能让人把家里的珍贵物品死当了的,就只有生病了,要人命的病。
小插曲过后,姜宁和江世才聊了很久,不过江世才始终也没有说“有些人”是谁,姜宁也很自觉的没有去问。
大概半个时辰过去。
柳鱼娇又背着小弟回来了,夜里巷子里宁静无比,只有蟋蟀的叫声,隔老远就听到豆腐西施的抽泣声。
看来是没治好,或者是钱不够。
姜宁目视着柳鱼娇进了屋子,没多一会,柳鱼娇又走了出来,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捂着脸号啕大哭。
江世才被哭声吸引的看了过去,他小声问道:“她在哭什么?”
姜宁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去问问?”
“不去,我不敢。”
江世才摇了摇头,催促道:“宁哥,你去问问,我看她哭的挺伤心的。”
也可能是善心大发,也可能是鬼使鬼差。
姜宁还真走了过去,低声问道:“医馆关门了吗?”
他也没傻傻的直接问是不是病治不好,这样容易戳人家痛处。
柳鱼娇缓缓抬起头来,满脸都是泪水,这样的美人哭着是最好看的,我见犹怜。
可能是想要发泄,柳鱼娇就把事情一五一十的给姜宁说了。
小弟就在今晚突然呕吐不止,身上还多了好几块血斑,如灼烧一般疼痛,刚刚去医馆看的时候,大夫忙活了好一阵也看不出症状。
最终只能无奈的说了一句:“准备后事吧。”
柳鱼娇十多年来和小弟相依为命,现在最亲近的人就要死了,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哭,宣泄心中的痛苦。
姜宁想了想,说道:“可否带我去看一眼,我也许有办法。”
柳鱼娇突然不哭了,她抓着姜宁的胳膊激动的语无伦次:“真的可以救我的小弟吗,如果你可以救她,我以后为你做牛做马报答你。”
姜宁点了点头:“我试试吧。”
先前每天柳鱼娇剩下没卖完的豆腐,都会给他送一点,现在救她小弟一命,就算是这些豆腐所带来的情分吧。
因。
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