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第二天张司九就收到了新鲜出炉的长命锁片。
她整个儿一个愣住,然后过来之后,脑子里就开始被两个弹幕刷屏:心疼!感动!心疼!感动!
“快戴上。”徐氏倒是喜盈盈的,像是完成了什么大事,整个人都容光焕发,充满了喜气:“咱们家孩子,都有了!”
张司九一巴掌拍死了脑子里那个蹦来蹦去跳着脚心疼的小人儿,郑重伸过去脑袋,请徐氏帮自己戴上了。
这种时候,虽然心疼得滴血,但绝对不能说出来!
买都买了,再说出来,除了破坏氛围之外,毫无用处!
张司九拼命地说服自己,可还是忍不住吸着凉气,心里计算:这得卖多少鸡蛋?这是多少斤卤肉?这是多少草药——
但心疼归心疼,真戴上了,那个小小的锁片带来的沉甸甸幸福感,仍旧让张司九差一点热泪盈眶。
人最幸福的是什么?是有人把你当孩子宠着。而不是以你足够独立,懂事,来让你学会退让和牺牲。
张司九扬起灿烂的笑容,抬头对着徐氏笑:“谢谢二婶。”
徐氏揉了揉张司九的脑袋:“谢啥谢?一家人说这些?行了,干活去!”
说完徐氏就去干活了,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但看得出来心情很好。
张司九握着银锁片,看了又看,最后珍重万分的塞进衣服里,贴身戴着:这是一份相当贵重的礼物。
不过这个事儿,杨氏知道后,还是跟徐氏抱怨了几句:“花这么多冤枉钱干啥?现在钱这么紧,还说后头送小松去读书,怎么还乱花钱?本来就是女娃家,又这么大了,还非要买?”
杨氏面色有点不好看:“再说了,小松小柏的都是你娘家给买的,就是她们姐妹两个没有,谁也说不出来个什么!你就惯着她!还有,她给小南瓜买,你就该说她!我就说,小孩子家家的,手里留着钱不应该,这不就乱花了!还买牙刷,那东西死贵不说,又有啥用?这不是浪费钱?你看谁家买那个用?”
想到两个银锁片的钱和买牙刷的钱,杨氏都快心疼死了:这么多钱,干点啥不好!竟然拿来哄孩子高兴?
甚至杨氏觉得,徐氏这是有点疯了。
徐氏听着杨氏的念叨,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个婆婆也是有些烦。
她一把拉住了杨氏,难得说话没哄着:“娘,这话可不许再说了。咱们一家子挣钱,供小松读书就应该,花点儿在九娘身上就不应该?这是啥子道理?都一样是家里的娃,就算小松小柏是男娃,将来要留在家里顶门立户,该花大头给他们,那也不能对九娘和小南瓜就一点不舍得吧?”
“而且,九娘不管是带孩子,还是干活,还是出去挣钱,哪一样比大人差了?凭啥不给她花?要不是学堂不收女娃,我看最该送的是九娘!九娘那么聪明,没准真能考个状元回来!小松能赶上九娘一半,我就烧高香了!”徐氏嘴里噼里啪啦说着,不经意就把心里头想的都倒了出来。
“往大了说,都是家里娃,一碗水端不平,那也不至于就差太多。传出去,人家还以为我们光让九娘挣钱不给她花呢!那不是等着人戳我们脊梁骨?往小了说,小松小柏还知道要个糖吃,九娘张口要过啥没有?娘你看着就不心疼?”
徐氏气哼哼的:“反正我心疼,我看着九娘那样儿,我就心疼!”
“还有九娘手里的钱,那是她自己挣的!除了上交给我的,那是她自己攒的!她给小松小柏买书识字,给小南瓜买银锁片,你看她舍得给自己买了啥?”徐氏抹了抹眼泪,忍不住哭了:“娘,你说说,你见过比九娘更懂事的孩子没有!反正我没有!我心疼!这要是我生的,我得心疼死!她马上才九岁!才九岁啊!谁家九岁娃儿天天想着挣钱,想着养弟弟妹妹?刮风下雨不见停一天的?”
“接生那净是血赤糊拉的,多少人自己生孩子都吓得够呛,你说她能不怕?我反正不信她不怕!那都是想挣钱逼的!”徐氏咬咬牙,壮着胆子说了句重话:“娘,你偏心我生的,我心里高兴。可我看着九娘,我又觉得亏得慌!你说她拿我们当最亲的人,咱们还这么偏心,这不是没良心吗!”
这一串话下来,杨氏气得人都哆嗦起来,忍不住也拔高了声音呛了回去:“就你们两口子有良心,我没有行了吧!你们都大方,就我心疼钱!我这个老糊涂,就知道认钱行了吧!”
杨氏重重一跺脚,也抹眼泪:“我老了,当家做主的是你,我不管了!管了也嫌我多嘴!我就该早点死了,免得活着碍你们眼!”
说完,杨氏扭头就走。
徐氏梗着脖子没追,后来慢慢的也蔫了:怎么就没压住脾气,和婆婆顶起嘴来?这咋个和小山说?
她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有点后悔:“让你说!这下可好了!”
张司九虽然听见动静出来,听见最后一句,但前面的没听见,所以这会儿还有点一头雾水:好好地怎么吵起来了?
招银拽了拽张司九的袖子,缩着身子压低声音:“这是吵仗了吧?咋办啊?”
张司九也不知道怎么办啊!
想了半天,也只有劝架这一条路。
但这种事情,张医生实在是有点怵头:家庭矛盾什么的,最难调解了。
就在张司九准备硬着头皮去找徐氏先了解一下情况的时候,家里偏偏来客人了。
听见门口有人怯生生喊了一句:“张小娘子在家吗?”时,张司九顿时松了一口气:这个关头,打个岔头或许反而好点。
于是,张司九立刻扬声喊徐氏:“二婶,二婶,有人找我!”
然后等徐氏出来了,张司九这才和徐氏一起去大门口看看到底是谁。
反正光听声音,有点熟悉,但张司九实在是听不出来是谁。
徐氏其实心里头也还有点不痛快的,但就像是张司九说的,这个事情一打岔,她不高兴也不能表现出来,于是也只能调整了情绪,扬起笑脸,去看看到底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