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万里是通红着一双眼睛过来的。
连着两天晚上不能睡觉出夜诊,他整个人看上去都很憔悴。
眼睛更是通红通红,布满了红血丝,仿佛已经透支了生命。
不过,程万里还是十分在意小松病情的:“你说跟宝圆一样?也烧得很厉害?”
“之前没有任何伤风感冒的症状,忽然就开始发热了,情况和宝圆差不多,不过没有那么烧。我刚才给他喝了点金银花水,让他睡下了。你带药没有?”张司九看了一眼程万里的药箱:“刚才我让我二婶去村子里问了下,现在发热的孩子,有五个。有严重的,已经看过病,也有跟小松一样,今天才开始的。庆幸的是,没有特别严重的。”
程万里听了这个情况,顿时就觉得心里头一紧:“传染?”
张司九点点头:“应该是。所以我觉得,板蓝根煮水,我们都喝点比较好。”
程万里神色凝重了许多:“这算是时疫了,就看严重不严重。如果不严重还好,但如果严重的话——就得报告衙门。”
“应该不严重。”张司九直接打消了程万里的顾虑:“宝圆是最严重的,但是他吃了药,病情也能控制住。这就说明,药有效。只不过,孩子们大规模生病,肯定是没办法避免。你回去之后,要把药准备好,别断了药。”
她噼里啪啦说了这么一通,程万里陡然发现一个事实:所以叫我来是干嘛的?送药的工具?准备药的工具?
他神色复杂道:“我还是先看看小松。”
张司九不置可否,要过了板蓝根,直接去熬水喝,小松就交给了程万里。
程万里进去没多久,就又出来了:“药方都不用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程万里的表情,多少有些失落。
大概这就是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觉吧。
张司九提醒程万里:“来,喝一碗板蓝根水,虽然你是大人,但是也得预防一下。”
程万里干了那一碗板蓝根水。
然后留下药,拿了诊金,深一脚浅一脚的去了下一家。
张司九考虑到自己是不会有诊金的,于是很果断的抛弃了程万里。
送他出大门的时候,张司九还鼓励道:“加油啊老程,这一口气赚好多钱呢。”
程万里一口气哽在胸口,总觉得憋得慌:哪里就有好多钱了!我其实白天坐诊更挣钱!大晚上的,要不是为了悬壶济世,谁会跑出来啊!
本来张司九都觉得自己防范得挺好的,但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她就感觉自己头重脚轻,鼻塞,后背心疼。
不用摸,她知道自己发热了。而且也有了上呼吸道感染的情况。
张司九面无表情的爬起来,准备分一碗药喝一喝的同时,内心无比嫌弃的吐槽了自己的脆皮身体:真的是脆皮!抵抗力这么差!
尤其是看到招银活蹦乱跳的在劈柴之后,张司九就更嫌弃自己了。
喝完了药,张司九翁僧瓮气的跟徐氏说:“二婶,把小南瓜也送去奶奶那儿把。我也病了。”
徐氏一愣,放下手里的活儿就去摸张司九,果然也是微微发烫。
她有些紧张:“要不要请程大夫来看看——”
“不用。我吃小松的药就行了。症状一样的。”张司九擤了一把鼻涕,喘着气摇头:“没事,我很快就好了。你今天去卖肉,遇到有小孩子的都提醒一句。就说看到好些人家的小孩子都病了,让他们注意一下,别让家里小孩子乱跑,如果生病了,就赶紧去看大夫。”
徐氏犹豫了一下:“我要不还是今天在家里吧。让招银去——”
“不用,我能照顾好自己。小松这边也没有更严重,二婶你去吧。”张司九摆摆手,拒绝了这个提议。感冒而已,不用紧张。
不过,她也没忘了昨天答应小松的事情:“二婶买点薄荷糖和甘蔗回来。再打点醋。家里醋不多了。”
“行。”徐氏应一声,想了想还是进了厨房,烧水给张司九煮面。
趁着水还没开,她又去菜地里掐了一把嫩嫩的豌豆尖。
豌豆尖就是豌豆苗的嫩尖,算是冬日里农家常见的绿叶菜。
这会儿太阳都没出来,豌豆尖上还都是露,徐氏掐了一小把,手就冻得通红。
她也不在意,回来后用清水洗了洗,手随便在灶头上烤了烤,水就开了,她取了个鸡蛋,打进锅里,然后才下了干挂面进去。
碗里调料放点葱花,一小块猪油,然后就是酱油和陈醋,别的都不用。只等面条快出锅时候,把那一把豌豆尖丢进锅里烫一烫,就可以捞面盛汤——一碗醋汤面,就是这么的简单。
喜欢辣的还可以放点茱萸。
张司九被叫进厨房,看着那一碗醋汤面,多少是有点感动。
而且虽然生病没什么食欲,但醋汤面又酸又辣,吃起来十分开胃,属于即便生病也想吃也觉得好吃的系列。
那个白生生的水煮荷包蛋,更是为这一碗面增添了不少香味。
就连烫熟了的豌豆尖,也是好吃得不得了。
一碗热热的醋汤面下去,张司九不仅感觉胃满足了,鼻子通气了,就连身上都微微出了一层的薄汗,别提多舒服了。
不过说到这里,张司九也不得不佩服一下古老的农人智慧——生病吃醋汤面,放多多的葱,这个不是为了口味,而是葱白真的有治疗感冒,通气开窍的效果。
如果不考虑口味问题,直接来一碗葱白汤,那也是可以的。
当然,如果要说美味,还是醋汤面这种好吃多了。食和药结合,也算是食疗?
吃过面,张司九就又重新爬上床睡了——睡觉能够让身体免疫力增强,所以这也是为什么生病通常睡一觉起来会舒服很多的原因。
除了睡觉,剩下的就是多喝水,增加新陈代谢,多吃维生素,以及吃药辅助了。
家里孩子一下病了两个,徐氏出门时候简直不放心,跟杨氏和招银叮嘱了又叮嘱——至于张小山,她自动忽略了,觉得他除了跑腿,什么作用都不起!
张小山也很自觉:“我就在家给他们熬药。一会儿看看烧退了没。没退的话,我再去找程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