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修看着颇为不凡的符箓,心中不由犯了难。
这玩意儿蕴含着一丝说不明白的奇异力量,但明显对魂体有着极强的压制效果。
若是离得近了,眉心的刺痛感剧烈到难以忍受,甚至让人有一种头颅被硬生生撕扯的感觉。
纪修摸了摸下巴,不由暗呼这纪宗贤似乎有点门道啊。
这种符箓必然是真正的有道修士才能画出来,普通的江湖方士怕是连见都没见过。
不过眼下自己到底该怎么过去呢?
这张符箓的镇压范围几乎笼罩了整个房屋,想不出办法的话,根本难以进入。
突然间,纪修猛地一拍手掌。
对啊!自己又不是孤魂野鬼,魂体状态下进不去,变成人难道还不行吗?
他就不信这符箓那么智能,还能检测出自己修炼了什么功法。
当下,纪修轻轻一拍眉心泥丸宫,下一秒一道灰光闪过,随着视野一阵模糊之后,他便立刻回到了自己的躯壳之中。
稍微活络了一下筋骨,纪修也不敢耽误时间,立即蹑手蹑脚地走进厅堂之中。
果不其然,恢复正常人类状态后这符箓就没有了丝毫的反应,跟普通的黄纸一般安安静静贴在那,纹丝不动。
纪修吸一口气,果断走上前将其一把撕扯了下来。
待拿到手中之后,才发现这符箓比想象中的要厚实许多,摸上去有些硬邦邦的,倒是像小时候收压岁钱时的纸壳子。
纪修本想将其丢到一旁用蜡烛烧掉,但是随后想了下,感觉还是留下来比较好。
毕竟这么厉害的符箓,万一以后有用呢?
而且这玩意儿姑且也算是掉落装备了吧?
纪修将其对折一番,旋即妥帖地放入了袖袋之中。
完了后,他再次施展夜游要术,收起皮囊,化作一抹乌影缓缓没入了这高墙大宅之中。
……
后院之中,纪宗贤彻夜未眠,正坐在床头盯着灯盏中豆大的烛火发呆。
不知怎的,他总觉得一阵心神不宁,似有非常不好的事情即将要发生一般。
床榻上,才刚刚迎娶不久的第十七房小妾藕臂撑起妖娆的身姿,影影绰绰好不诱人。
“老爷,怎的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总觉得哪里不太安稳……我让人请回来的那张符,可曾好生看管?”纪宗贤脸色不太好,眼中布满血丝,说话间嗓音沙哑。
小妾水蛇般的手臂搂了过来,檀口轻张便是呵气如兰。
“老爷尽管放心,夫人命庄丁护院日夜巡守,莫说是贼人,便是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而且那符箓可是赤虎上人亲自所画,据说连那百年大妖见了都怕,老爷有什么好担心的。”
纪宗贤闻言缓缓点了点头:“那倒也是,伏虎宗威名在外,三百年道统香火,就连那天师府见了都要客客气气,那赤虎真人徐公烈更是山中老神仙的亲传弟子,去年锦州塘妖龙祸患,他便是斩龙使之一,镇我们小小一方庄子,却是轻松至极。”
呼。
纪宗贤吐了口气,随后看着身旁小妾凝脂柔玉般的肌肤,水蛇般的细腰,顿时又起了兴致,准备老树抽几发新芽。
然而就在这时,纪宗贤忽然察觉到哪里不太对,他一低下头,却是惊的连连后退,整个人脸色煞白。
只见方才还千娇百媚的小妾,眼下竟成了一具干枯瘦瘪的尸体。
尸体面色铁青,脸好似骷髅,半点血肉没有,两个眼睛瞪得大大的,一条舌头伸的老长,身上到处都是干枯的血迹,还有一片片铜钱大小的黑斑,上面生出数寸的黑毛,好似霉斑遍布。
“哈——”
尸体张开嘴,露出犬齿般的獠牙,吐出一阵绿油油的气,一双黑洞洞的眼睛直愣愣地望了过来。
纪宗贤只觉浑身血液嗡的一下往脑袋冲,人瞬间就有些站不稳了,眼前更是一片金星白光。
方才吃了虎狼药,这下又受了这样的刺激,早已年迈的纪老员外顿时便觉得呼吸不畅了起来。
此刻床上那尸体却是慢悠悠地转过头,爬起身,朝着这边款步而来。
本应是玉足轻移莲步,眼下却是枯尸蹒跚爬行,简直惊怖异常。
纪宗贤骇然无比,一路后退到墙壁,退无可退之下,连忙把挂在墙上的君子剑给抽了出来。
他年幼时也是习过剑法的,虽早已生疏了许多,但曾经的底子依旧在。
当下,纪宗贤口中喝将了一声,随后手腕猛地一抖,剑花化作一抹冷光如穿帘雨燕般点了出去。
刷!
一道白光闪过,剑锋瞬间划过这枯尸的脖子口。
随着一声沉重的倒地声,一颗秀发缠结的头颅骨碌碌的掉到了地上,一路滚到纪宗贤的脚边。
而不远处无头的尸体却是血液肆泻,短短片刻便浸湿了地板。
此时纪宗贤擦了额头冷汗,再次低头望去,整个人却是痴傻了起来。
这会哪还有什么枯尸,只剩下一颗死不瞑目的脑袋,赫然正是那娇柔漂亮的小妾!
“哐当!”
纪宗贤手一软,宝剑立刻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鸣响。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脑海里一片混乱。
“怎么可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己方才明明看到的是一具会动的尸体,怎么又变回成巧儿了?
纪宗贤脑袋里一片浆糊,只觉得荒唐荒谬。
不过事已至此,多说无用,眼下最紧要的便是喊人来收拾一下房间。
看着血泊中仍显柔嫩的尸首,他心中无比的难过悔痛。
这房小妾,可是自己花费了好大功夫才纳回来的。
“哎……”
然而正当纪宗贤长吁短叹的时候,房间内却忽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下一秒,一阵如同腐朽木门开合时的吱嘎声,蓦地从脚边传了上来。
纪宗贤神色一怔,紧接着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起来。
他缓缓低下头,顿时看到那倒在血泊中的无头尸体,竟开始僵硬的活动了起来。
先是手指屈张摸索,紧接着是柳枝般的腰身诡异的折了起来。
纪宗贤无法接受眼前这一幕,噗通一下就坐倒在了地上。
此刻那无头的尸体摸来摸去,终于摸到了头颅,旋即缓缓将其抱起,装到了脖子上。
然而却没想脑袋装反了,饱满如桃酥般的胸脯上面,顶着一个大大的后脑勺。
“哎呀,奴家出错了呢。”
这小妾娇滴滴的开口说了一句,随后脑袋咔擦咔擦一阵响动,竟一百八十度转了过来。
只是脖子上的皮肉太细嫩,这一番猛转,立刻像扯烂的绢布一般撕拉一下裂了开来,露出表皮下面粉红色的血肉,和一根根青红的血管筋脉。
纪宗贤看到这一幕,脸色已经差的快跟那白纸出多了,嘴巴里一直发出“嗬、嗬、嗬”的倒抽冷气的声音,浑身发抖抽搐,裤子更是一片湿漉。
忽然间,空气中传来一声轻鸣。
只见方才掉在地上的君子宝剑化作一道锐光,如同蛟龙般从黑暗中升腾而起,在昏暗的烛光下扯出一条笔直的赤红匹炼,直挺挺地刺进了纪宗贤的胸膛之中,没入数寸。
随后,一个俊秀纤长的手掌伸来,修长而有劲的指节握住剑柄,旋即轻轻一抽。
纪宗贤剧痛之下浑身不断痉挛,但脑袋却固执地一点一点抬起。
然而当他看清楚眼前之人年轻的脸孔时,终于再也绷不住了,一口鲜血噗地吐了出来,暴瞪的眼球几如田鸡,最终却是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纪修面带讥笑,看着眼前的老人,轻轻挥动长剑。
方才还沾着几滴血沫子的剑锋,弹指间便再次雪亮通透。
真是一把好剑啊,只可惜跟错人了,不过无妨,以后跟着我便是了。
“纪员外,咱们也是老熟人了,废话就不多说了,祝你黄泉路上一帆风顺。”
语未毕,宝剑便已落下,这次却如那铁杵般直直没入纪宗贤口舌之中,透骨穿颅。
剑锋带着一抹红白脑花,兀自在烛火下乱颤,冷冽彻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