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本该加入战局，搅得风生水起的某对兄弟始终没有出现。被上万度火焰反复冲刷过的琉璃化的地面上，倒映出了似乎是这里仅有的两个人影。

“他们只是回去了而已，一定是。”恺撒低声说。

孙华背对恺撒，长久的沉默着，忽然，他向悬崖的方向跪下。

“喂，你干什么？”恺撒感觉到身后的动静，但没有回头去看。

孙华朝着上一次攻击到达之前，他养父和母亲选择跳下悬崖的那个点，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恺撒默默地替他警戒着上方的巨龙。同时，他也注意到了——在用了那么多人，那么多龙的全部力量去攻击的龙皇的领域，终于在第四天完全破碎，并且没有回复的迹象。

总算是看到些希望了。

“可惜选择坚持下来的人太少了。”恺撒自言自语

“因为事到临头，比起看上去无法取得的权力，大多数人会选择了保命。”孙华站起身，平静地回答他，“所以，你为什么坚持？”

“欺负我老婆，我当然要打回去。”恺撒说，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微妙的气音，听着像是孙华“哼”了一声。

“怎么？”

“继续，他攻过来了。”

孙华没再多说什么，他拿起刀，栗色的双瞳直视龙皇巨大的黄金色眼瞳。他眼神平静而坚定，像是……为了某种觉悟，已经放下了一切。

“真是不错的眼神呢。”

某个从九“界”中取出，现在游离于九界外的碎片内，路鸣泽喃喃自语。他边说边眨眨眼，那荒凉到空旷的景象便从他的视野中退了下去。

噢，做噩梦了？

啧，Ginnungagap给出的未来有什么好看的，徒增伤感罢了。

没错，零女孩的看见未来的力量确实来自于他，但这个力量路鸣泽只用过一次，便不屑于再去用——不是想要的，便没必要去看。

两人毫不退让的眼神短暂的相撞了一秒。

“嗷！”下一秒路明非惨叫一声。他使用过度的腰经不起这么突然发力，闪着了。

“……我梦见了零。”路明非的声音从枕头里闷闷地传出来。

“嗯。”

“我看到她站在悬崖边，眼泪一直一直流。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路明非避而不谈自己在梦里的表现，顾左右而言他。

“大概是因为我死了。”路鸣泽的回答颇为冷漠。

“喂！喂……我说，你知道她唉……爱你吗？”

“知道。她爱我，我爱你。”

“……”

“喂，你不许走啊。”

“反正我不放哥哥，哥哥也不放开我是吗？”路鸣泽反问。

路明非知道自己这点小心思瞒不过身后这个比肚里蛔虫还了解他的家伙，“嗯哼。”他承认了。

这可有点麻烦了啊。路鸣泽心想，零意料之中地出现了，但自己却不太愿意及时地去处理这个变数……

“好歹抱我去厨房啊，厨房里也可以做的不是嘛。我饿了喂。”

路明非无力地抗议。

“怎可能舍得了……”

强光充斥着龙皇的视野。当光线稍稍淡去的时候，路鸣泽隐约看到一个淡淡的影子，正冲向两个攻击者。

是作为一个普通人，被高温瞬间汽化呢，还是作为诞生自Ginnungagap的灵魂，被它吞噬。

路明非希望是后一种。

Show hand……

他的自我意识里最后划过这一句。他的视野里，是火海中心的爆炸。Ginnungagap就此全境坍缩，把他也卷了进去。

然后，在那没有黑暗没有光明，没有时间也没有空间的地界，强烈的再次爆炸贯穿了路明非的意识。

无数星斗中构成了再次诞生的宇宙。虚空中他漂浮着，已经没有了意识，没有了自我。但在那辽阔空旷的地方，他总觉得，要找什么，要被什么吸引。

漫长的时间轴中，无论过去还是现在还是未来，他和他，总是互相吸引着的。

就好像双子星，一方，从不会真正远离另一方。

泽……

“唔！！”

“……诶？”路明非猛地起身，几根草屑自他身后落下。

路明非低头看自己的双手，全身，均是完好无损。“怎么回事……”

隐约猜到和路鸣泽引诱了那么多人来Ginnungagap有关。

但是，路鸣泽呢？路明非四下张望。

他没找多久。

因为不远处就是一株遮天蔽日的巨树，而路鸣泽，就坐在这颗树底下，看上去似乎是睡着了。

“路鸣泽？”路明非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他想起在逃离Asgard时自己主动抱住他，想起选择作为路明非苏醒后，得知小魔鬼还在时的惊喜，想起他捂着断臂，还有对自己强笑，以至于自己在危机四伏的天台上，对他的纵容……

想起自己还很小的时候，只是凭着直觉，就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他身边……

无数的回忆从他意识里经过，远离，唯一越来越近的只有泽那熟悉的身影。

路明非没有说什么，他俯身抱起路鸣泽，把他背在背上，然后向一个方向走去。

身后的巨树红花都离他越来越远，路明非知道，他正在远离自己的世界。

他正在远离龙族的世界。

他正在前往一个没有“血之哀”的世界。

因为现在的他，已经“失格”。

路明非没有惋惜，不犹豫也不后悔。他胸口中激荡着莫名的情绪，那股感情击破了他一直设有的藩篱，从心底，一直到嘴边。

路明非很自然而然地将它说出了口：“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被压抑太久忽视太久的情感一朝涌出。作为龙皇的他从未想过，原来这三个字竟然能有如此大的力量。

这是亘古不变的言灵。

“我爱你，泽。”

“泽。”他笑。

“嗯，我听到了，哥哥。”

“我爱你。”

滴、滴……

路鸣泽恍然从梦中挣起，急忙捏紧了手心里的手掌，确认他的存在。

自那之后，和哥哥在一起作为人类生活了数十年，他们都老了。

“……做梦了？”他哥哥问他。

“对啊，梦到了以前的事情。”路鸣泽给哥哥整理了一下完全不必整理的被子，“梦到了你对我告白哩。”

“我爱你。”面前白发苍苍的老人笑着说，“说几次都可以啊。”

“从龙族来算我们可一点也不大，几十年也就够我们睡一觉的。”

“那是王才有的待遇，普通龙族可没有那么长命。”路明非说着说着，气息又弱了下去。

路鸣泽赶忙说：“你好好休息。我推你出去晒太阳？”

“不必了。”路明非说，“不必了，你准备的那些，也不必了……嘶，疼！抓太紧了！”

“如果哥哥没有跟我告白，我说不定才能再放手一次。”路鸣泽有些冷漠地说。

“泽啊……”路明非看向窗外的天空，“我啊，如果我死了……你火化我……”

“我不。”

“然后选一个有风的日子，把我的骨灰……洒出去……”

“不要。”

“哥哥？哥哥！！！”

滴、滴……

他略略回想了一下自己昏迷前正在做的事，向守在一旁的妇人问：“过了多久了？”

“从发现您昏迷在伯伯的墓前，已经过了十个小时了。”

“是嘛……把窗户打开一下。”

“去吧。”路鸣泽说着，努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站起来。

他慢慢挪到窗边，张开双臂。

此时，朝阳正在升起。第一缕晨风，飞入了病房。

我啊，很小的时候，就一直想要他。

从最低处到最高处，我曾数次站在权力的巅峰。都说高处不胜寒，可我的身边，有他。

“泽……”

啊啊，哥哥——

一千年后。

“今日，是龙族界和我们世界对接成功的一周年。在这个日子里，龙族女王海拉，人龙混血将军孙华，代表龙族界出访我国……”

“双方进行了友好密切的会谈。下午，龙族女王海拉，孙华将军前往古地球，参观路氏兄弟墓园……”

远处的记者们还在兴奋地对着漂浮的镜头讲话，而近处，一只带有剑茧的手放在了墓碑上。

“我迟到太久了。”孙华说。

“师兄……”夏弥凑到孙华身边，“在不唤醒Ginnungagap的情况下打开通道，这等难度可是连陛下都做不到的事呢。我们花了一千年做到已经是奇迹啦。”

“我知道，不必多言。”孙华转身。

事情就发生在他转身的刹那。

“哇啊我都跟你说了不要凑过来啊！这玩意还在实验状态！”

孙华一瞬间以为自己幻听了。

“喔，原来哥哥一直在秘密研究的东西是时空机啊。”另一个总是会出现在路明非身边的声音说。

“耶？两位陛下？”海拉傻眼。

“你们……”孙华声音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