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华更加紧的抱住了他,仿佛拥抱整个世界,依旧固执的释放着言灵,那双褐色的眸子里闪动着什么,坚定如钢。
“阿修,我总是要你猜,是因为有时我自己也分不清。现在我们都不用猜了……”她环抱他的脖子,眼里金光闪烁,“在我愿意为你死的时候,一切都清楚了。”
“灵儿!”叶之修拼命的呼唤她的名字,可惜孙华似乎听不到了,她像是满意的长舒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与此同时,叶之修也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正在钻向他的体内,和他渐渐融为一体。
体内的“修罗”已经苏醒,叶之修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凌九城和泽已经缠斗了几分钟,身上已经负伤累累,脸上带着刮擦的痕迹,在之前这是绝对无法想象的事。叶之修闭上眼,强迫自己将那些血液从自己的脑海中驱逐出去。
鳞片开始生长,每一枚都有一元硬币的大小,叶之修的喉间发出模糊的音节,那是最接近于神的……龙文!
言灵·青铜之主进阶,言灵序列号111,青之君主!
此刻,他摆脱了泽,他就是王!
叶之修的领域已经不止是原来的大小,而是覆盖了整个青铜城!所有领域内的青铜中最为精华的部分,即炼金术最强大的部分随着他言灵的开启开始共鸣。
以难以置信的速度熔化,然后汇集到他的手中,那是足以贯穿天地的力量,带着叶之修的血和恨,不甘和拼命,还有难言的爱,熔铸成那一把剑。
——“修罗”。
白王的血、青铜与火之王的血、孙华的血在他胸口同时沸腾,然后他仿佛是被一瞬间抽取了所有的血,整个手臂都瘪了下去。
足以勾勒出他骨骼的轮廓,修罗上出现了斑斑血迹,像是足以腐蚀一般雕刻在了上面。
贯穿天地的一剑!
叶之修挥剑刺出,穿心一击,从背后将泽钉在了他本该坐着的王座之上。而在泽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那是小魔鬼的第一次失态。叶之修笑了笑,手却无力的垂了下来。
……为什么世界一片漆黑?
……还是说,我一片漆黑么?
算了,这种问题无所谓了。
叶之修闭上眼,孙华在那里对着他露出笑颜。
他的血统没有那个释放“言灵·莱茵”的家伙那么高,孙华强行提升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叶之修几乎将所有的血压在了修罗之上。
本身已经非常虚弱,加上青之君主的反噬,他释放了已经长达0.5秒,要不是那股意志死死支撑着他,他根本没有力气把修罗扎进泽的身体。
“真的……好累啊……”叶之修喃喃道,他似乎看见了天使,伸出手将他解救出这无底的黑暗深渊。
伴随着巨大的气浪,鬼君和凌九城被远远地圌震了开去,就算是离得远一些的安落和云寂荷,脸上也多出了细密的血痕,堪比泥轰家动画里面发完大招之后的烟雾把他们围在了里面。
“咳咳……鬼君?”
“九城?”
“我还活着。”凌九城的声音虽然还是沉稳的,却不难听出他的虚弱。
“咳咳……”回答云寂荷的是鬼君的咳嗽声,“我摔到孙华旁边了……她还有生命迹象,凌九城,要不你来试一下电击疗法,注意下手不要太重。”
安落的声音迷迷蒙蒙听不大清,但是足以听出那是持反对意见的。凌九城想了想,还是撑着坐了起来,没有了下一步动作。
烟雾渐渐散开,贯穿了泽的长剑上痕迹斑驳,近似于浓硝酸的血液,即使是炼金刀具也能慢慢腐蚀。
安落和凌九城对视一眼,才缓缓开口:“老师……能拜托你们吗?把孙华带上去吧,至少学院还可能救活她。现在白王被我们控制,那么外面的冰大概也会消融一些吧。”
“还是你们去。”鬼君拒绝了。
“别说傻话了……呵呵。”凌九城的口吻带着讽刺,“你是看不到,我还看不清么?叶之修这样做根本杀不死他,他的血液正在腐蚀那柄剑,一旦完成他还是白王!”
云寂荷的脸色沉了下去:“……封印诀?你知道这东西?”
凌九城笑了笑,嘴角的鲜血肆意淋漓,整张脸上都是“你太罗嗦了不要妨碍我”的表情:“我找芬格尔黑过诺玛,我相信你们的血统还不能驾驭它,但是有了安落,我可以。”
顿了顿,他再次气息不匀开口,“我和她会有一个人作为代替,你们先把孙华带上去,之后再来回收他的骨殖瓶。”
“你以为我不知道?”云寂荷忽然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直视着凌九城,“你们没有一个人能活下来!所以……我要留下来作为代替。”
“薄荷!”鬼君猛地站起来,“我留下来!”
“开玩笑。”云寂荷背对着他泪光涟涟,“你要我把孙华带上去?”
鬼君一时如鲠在喉,却不知说什么好。“我说过要死死在一起……”
“可她要你活下去。”安落轻声说着,眼神里一片落寞。
“只要她愿意……我可以为她死。”鬼君抬起头,他的头上没有天空,只是无尽的青铜深渊。
“快走吧,我可不希望误伤。”
凌九城再自然不过的走过去握住了安落的手,语气强硬,“我数到3的时候你必须离开这里,走的越远越好,否则我不能保证我的领域不会伤到你。”
言灵·雷霆,进阶之后是穹隆之帝,这时候不管是谁都阻止不了凌九城了。
“走啊!”云寂荷的泪水从指缝中滑下,竟是再也没有看鬼君一眼。
安落别过脸去,用力的握紧了手,却没能说出一个字。
鬼君叹了口气,与其说是扶起了孙华不如说是将孙华拖了起来,没人看得清他的表情,他对着他们点了点头,脚步有点浮,踉踉跄跄的走了几步才平静下来。
“1!”凌九城的声音炸响在他背后。鬼君脚下像是踩着虚空,他看到云寂荷的脸,如此憔悴却如此熟悉,呼吸都想要为她一滞,恨不得能够现在扑过去告诉她会永远和她在一起。
“2!”
云寂荷的声音忽然在她脑海里盘旋起伏,鬼君忽然就哭了出来,生离死别莫过于此,可是这种压住了心一般的痛苦是什么?
有什么堵在心头,你想说话说不出想抱住她她却离你而去,偏偏这还是她的意思。
……真他圌妈圌的魂淡啊!
“3!”
伴随着凌九城的最后一声爆喝,鬼君带着孙华冲出了密闭的空间,与此同时另一股灼热的气浪自他背后袭来,将他远远的推了出去。
在最后的一瞬,鬼君看到的是凌九城狰狞的面容……以及安落身下的符咒。
“之后我就被送上了岸,据喻筱离说那个时候鬼君和我都像是死人呢。”
EVA在半空中绕着自己那其实并不存在的头发,“然后直升机就把我带回学院本部,鬼君拒绝接受治疗,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就一头猛子扎回去了……爱情的力量真可怕啊。”
“其实你是没权利说这种话的啊。”
芬格尔笑笑,再次喝了一口酒,“装作失忆你以为我容易么?看到你的时候……我就会想起她。她永远都只有21岁,可我还在一年一年老下去。”
抬起头,一双铁灰色的瞳孔溢满悲伤。
EVA点点头:“我们都是被诅咒的人……好在鬼君还是和薄荷在一起了,死要同穴……呵呵。”
“那最后骨殖瓶呢?”
芬格尔皱眉,“校长不是拿到了吗?”
“当然是鬼君啊……他现在和我一样,不过是他的怨灵更深,实体化更强大而已。”
EVA笑了笑,“他下去的时候就已经死了,等他碰到骨殖瓶的时候,泽的力量还在反噬,他受到的诅咒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怨毒。他将泽送了上去,他就获得了永恒的生命,可那又怎么样?他只能看着云寂荷的脸,再怎么呼唤她都醒不过来……”
“果然这才是最毒的诅咒。”芬格尔点头。
EVA在虚空中洒下一杯酒:“敬他们一杯。”
“啊。”
一个个名字,被红酒冲淡,最后终于消失在那血一般的颜色里。那是一个荒谬的晚上,也是楚子航记得最清楚的一个晚上。
光是两男一女同床共枕就够他惊悚好久的,相较之下月光洒在地上多么温柔多么“疑是地上霜”连个毛都算不上。
那天楚子航做了他有生以来最文艺的一件事——数夏弥的睫毛,事后他简直有种自己是文艺小青年的错觉。
可他侧躺着面向夏弥,面对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他不数睫毛还能干什么?用让人浮想联翩的眼神把她从头到脚扫视一遍?
见鬼!像极了资深的猥琐大叔和看见小红帽的狼外婆。
但他也知道这么瞪大眼睛躺着他今晚铁定失眠。
相比尴尬而潇洒地失眠一个晚上,他更愿意当个文艺小青年。
于是他开始数,然后在不真实的感觉中恍惚地睡着了。
只是他不知道他另一边那个挺尸般死睡的傻小子之前还在盘算着数他那面瘫师兄的睫毛。
楚子航只是突然想起那个晚上,那个女孩,还有那个叫路明非的衰仔。
路明非是被敲门的巨大响声吵醒的,那时他正在做一个梦,梦里是一张柚木餐桌,上面摆满了烤鹅三明治和猪肘子,他以饿虎扑食的姿势抱住了那只烤鹅。
顾不得拿什么叉子,扯下一根鹅腿……嘿,有人敲门。然后他就回到了什么满汉全席也没有只有一个废柴师兄和一个猪圈般的宿舍的现实。
路明非忍住了拉开门大骂“敲什么敲你家死人了啊”的冲动。
自从到了卡塞尔学院他就懂了不得随时随地说烂话,在这个遍地疯子的地方畅所欲言的后果可能是瞬间身首异处。于是他学会了把话憋回肚子里,可惜越憋越怂。
平静下来以后他怀着“就算是做梦也等我吃到烤鹅再敲门啊”的备份开了门。
门外站着诺诺。
哦,是诺诺。
路明非波澜不惊,面瘫完成度之高足以和楚子航媲美。
“怎么才来开门?我还以为你们睡死在里面了,你再不开门我都准备撞开门冲进去的。”诺诺挑了挑眉。
“原来还在做梦……回去吃烤鹅。”路明非果断转身进屋。
诺诺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做梦你妹,师姐来了也不好好招待一下?”
他缓缓转身,心跳加速,气血上涌,蠢蠢欲动。
嗨,路明非,她说不是做梦。
“师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之前是我脑残了别在意……哎呦快屋里说话!”路明非激动得语无伦次,像个满脸堆笑的店小二。
他能不激动嘛!记忆中诺诺就来找过他一次,解地图的时候。诺诺义正言辞地说是每个A级以上学生的义务,击碎了他所有的美好幻想,着实没什么可蠢蠢欲动的地方。
这次不同了。没听见什么警报也没有可疑情况,但是诺诺来找他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借个剪刀什么的。
诺诺摆摆手,一副大度的“给你几张大票子多的不用找了”的架势,“免了,你们那养猪场一样的地方还不如外面。我就说一句话。”
路明非干笑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