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兄节哀!”
白舒还能说什么呢?
朝昔相伴十多年的师妹就这么没了,任谁也不会好受,还能理智同白舒说话,便已然是不易了。
白舒索性往后一跃,坐在后面的山坡上盘膝静候。
不过他也没有闲着,而是拿出之前的“控傀之术”来,精心研习。
“倒是挺精妙的。”
灵气逐渐侵没书卷,书卷上所记的道法也全部映入脑海之中。
控傀控傀,无非是以灵气结成特殊的傀儡印记,通过识海进行傀儡控制。
“这控傀印倒是有点难以凝结。”
静心半天,灵气流转,却依然没有把那控傀印给凝练成功。
“不着急,慢慢来。”
又试着凝练了几次,依然没有进步太多。
这控傀之术不愧御仙宗内的上乘道法,修行起来实属不易,照这个速度,连个控傀印的纹理都画不出来。
不说别的,只单单凝练控傀印都得花费至少数月时间,更别说将其种入傀儡之中。
“怕是得花费数年才能将此道法修至精通!”
不得已,白舒只能停下修炼。
“可以试试这仙撰录有没有用。”
自己撰书传遍人间,这伴生灵宝乃是气运所凝结,剑仙虚影和血傀皆是沾染过因果的气运化身。
既然是书,何不试试能否刻印这傀儡之术?
取出仙撰录来,白舒将其和那控傀之术用灵力交织在一起。
嗯,没什么效果……
“看来,还是自己想多了。”
仙撰录虽沾染了气运,却不能用来进行推衍?
而且,若是自己再出本书,岂不是又能在仙撰录上留个虚影?
“可惜,这气运之说,也不是那么简单。”
自己布道传世的那两本书,皆是以世事过往改变而成,其中人物世间可寻,其中故事更是现实存有。
更关键的是,这两本书皆遍传北域,大街小巷之中,只要有戏馆书店的地方,便可寻到这两本书的踪迹。
耳熟能详之下,遍地香火汇聚,所以才得以凝结气运。
现在,白舒倒是理解苦情长老说的人间香火道是什么意思了。
著书遍传人间,以深民智,得俗世凡人追捧,意为香火之道。
“嗯?”
突然,仙撰录空白书页上幻化出一个虚影,出现在白舒的面前。
虚影同白舒一模一样,脑海中灵气流转,化作条条灵力丝线,丝缕流缠之下,竟凝结出了一个上好的傀儡印来。
甚至,还幻化出了那黑熊精的尸体,将种傀印之法也传了下去。
“还真能推衍?”
“看来这神秘的气运之力,推衍一卷道法还是没问题的。”
有了现成的教学,白舒跟着虚影的动作,一遍又一遍的凝结傀儡印。
不到一个时辰之后,他脑海之中便已然有了傀儡印的雏形,敛气屏息之间,神识紧紧控住灵气。
“呼,成功了。”
脑海之中,在气运之力的推衍下,总算将这傀儡印凝结完成。
那么接下来就是种傀了。
白舒手握用灵力凝成的傀印,将那黑熊精尸体从乾坤袋中取出,学着虚影的模样一把将傀儡印打进了黑熊精的尸体之中。
轰轰!
原本还躺着的黑熊精尸体陡然站了起来,只是眼中没有了之前的凶煞,但那股属于凝气妖怪的气势依然可怕。
傀儡印中下,白舒只感觉自己脑海中凭空多了一道东西,仿若自己的四肢一般,跟随自己意念,那黑熊精的傀儡躯体也跟着动了起来。
“白……白兄……”
“这黑熊精还没死?”
正蹲在墓碑前沉痛的龙飞见状,连忙拿起身旁长剑,守在自己师弟师妹的墓碑之前。
“龙兄莫要惊慌。”
“这是……”
龙飞瞧出了端倪,惊呼:“莫非是傀儡道术不成,在宗门内我曾听闻御仙宗有一旁门,乃是傀儡门,擅长炼制傀儡之术。”
“没想到白兄也会!”
“可惜,这黑熊精肉身太过残破,得要先用灵气温养一段时间。”
和这黑熊精斗了半天,被剑气这么乱砍一通,全身上下都是带血的伤口。
虽无神智,但傀儡印亦可看做元魂所在,只需白舒用灵气温养一段时间便可恢复痊愈。
“还有这山魈。”
这山魈虽然不比黑熊精办法,但好歹也是妖类,炼成傀儡之后也定会有所助力。
“不然用红尘笔画下那傀儡印如何?”
在气运推衍下,自己勉强算将那傀儡之术学会,就是不知用红尘笔画一个傀儡印会如何?
说画就话,在龙飞的注视之下,白舒取出红尘笔来,缓缓画了起来。
可这御笔不同御灵,画了半天白舒也只是画出一半……
嗯,画成功一半之后,没成天地规则,图画瞬间消失,什么作用都没有。
龙飞知白舒在修行,也不打扰,而是静静观看了起来。
师妹师弟是没了,修行还得继续。自己这位白兄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道法通玄啊。
“成了!”
又是静心画了一个时辰,失败快十多次后,红尘笔落,傀儡印成!
成印之后,符印之间瞬间被灵力包裹,天地规则之下比白舒用灵力费时费力凝练的傀儡印效果一模一样。
“种!”
傀儡印飘进一道山魈的尸体内,那山魈和那黑熊精一样,变成傀儡站了起来。
白舒又接连画了几道出来,有了成功的经验,这红尘笔如有灵智一般,白舒御笔之下,画符印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不止多少。
傀儡印凝结而成,纷纷飘入那山魈尸体之类,将其化作傀儡。
龙飞不禁妙叹道:“好道法!”
“还行。”
多亏有这仙撰录在,能够帮自己推衍这道法,不然要自己硬去练没几年怕是精通不了。
“我观龙兄心情修整得不错,仙安离此地尚远,不如你我找个凡俗小店好好喝一杯如何?”
“好。”
龙飞点头应答下来,不过他静静顿足,回头看向那两块墓碑来,难舍难分之间竟将自己给师妹单独立的那一块紧紧地攥在怀中。
“哎,若是让师妹一个人睡在这个地方,她要是在下面知道后,怕是又要怪我这个师兄故意不理她了。”
……
大荒国内,山寺村的百里外,一座名叫“断崖城”的小城池出现在两人面前。
“站住,你们是何人。”
城门口,两个守城的卫兵拦住两人盘问了起来。
二话不说,侍卫就赶人道:“现在外面妖魔祸乱,生人别处来的就别处去,莫要来捣乱。”
“啊呸,睁大你的狗眼看看?”
龙飞也是个暴脾气,一只手抱着墓碑,另外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块代表凡俗身份的信物来。
“镇国公……”
“小的有眼无珠,这边请,这边请。”
眼见是镇国公嫡系,守城的卫兵哪还敢拦,懂事地让出了一条路来。
不过,白舒却没着急走,而是问询了起来。
“你说外面妖魔祸乱,可是有多乱?”
“嗨,老爷别为难小的我啊。”
守城的卫兵面露为难,这话问的。
你镇国公的人,难道不比自己一个小兵知道得多,成心故意的是吧?
龙飞不满道:“问你就答,又不会怎么样你!”
“是是是,老爷你们也知道,那荡荡山内藏了一个大妖怪,现在这方圆百里人少得可怜,都被那妖怪们吃得干干净净。”
“这断崖城乃是离荡荡山最近的地方,城里面现在还有仙家坐镇呢,生怕那些妖怪跑出来祸害人。”
大妖怪?
白舒眉头一皱,十年前他闭关之前,这荡荡山外分明一个小妖怪都没有。
如今却……
“是何等修为的大妖怪?”
小兵为难道:“这小的又不是仙家他们,不知道啊。不过据传咱们大荒宗的无上长老都不是这大妖怪的对手。”
“哎,白兄我们先去寻个地方喝酒再说,我再同你细细道来。”
龙飞拉了他一把,白舒便没再多问。
“那好吧。”
给那守门的小兵一人一块金元宝之后,白舒便进了城。
“这……”
小兵有些傻眼地接过元宝,但很快便将其揣好,免得惹人觊觎。
这镇国公的公子爷就是大方,出手就是金元宝。
……
“无忧书馆开的酒楼?”
进了城后,两人来到这玩乐的地方,白舒不禁一笑。
自己走这十年,无忧书馆应该全是由李二打理,怎的还开起酒楼来了?生意还拓得挺宽。
“白兄你这就……”
龙飞翻了个白眼,这无忧书馆的掌柜不是你吗。自家开的酒楼还不认识?
不过转念一想,白舒能出现在那荡荡山外,怕已是将那红尘事了得差不多,所以才如此惊讶吧。
果然,白舒道:“呵呵,龙兄。在下悟道十年,如今人间变换,倒是第一次入这凡俗世间。”
“不管了,无忧书馆开的酒楼,倒也可以上去品品。”
两人走进酒楼,找了一个上好的位置便坐了下来。
外面虽是妖魔遍天,可这酒楼之中却是人声鼎沸,座次虽没满,但也坐得七七八八。
看那戏台之上,更是在表演着戏曲。
“哼,你这作恶多端的无耻老道,今日本座就替天行道,了解了你!”
只见得一鹤发童颜打扮的角儿怒斥台上另外一人。
而跟他演对手戏的,则是一黑衣老者,不过他妆容古怪,看似神志不清一般。
话罢,台上的戏角连连挥出数掌来,将那黑衣老者打得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此时旁边的说书人也跟着念了起来:
“待到那大能之辈带着磅礴的灵力镇压而来,他自知是逃不了了。可叹岁月蹉跎而过,尽是七零八落,人间无常。”
“炼了一生的傀儡,自己又何尝那被世事牵着的傀儡呢?
……
台词落罢,一群人上来卸下老者妆容,露出了他的少年模样来。
少年渐渐转醒,愣愣地看向面前……
而那鹤发童颜的仙长也卸去了杀气,反而抚须轻笑。
他笑问:“你可悟到什么了?”
说书人的旁边也跟着响起:
“原来,哪有什么傀儡,哪有什么皇城乱事,无非是仙山脚下……”
“黄粱梦醒,方入道门;长生求道,乃为仙途!”
待到话罢,众人齐齐喝彩鼓掌。
白舒看得乐呵,也跟着鼓了起来。
这一幕,不正是自己那本《空傀传》的结局吗?
“这场‘空傀梦醒’的戏可还喜欢?若是各位看得高兴,不如有钱捧个钱场,有人捧个人场。”
控场的伙计也懂事地出现,拿着个聚宝盆要起了赏钱来。
“呵呵,好!”
白舒又从怀中拿出一个金元宝来,稳稳地扔在了那聚宝盆之中,一时竟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伙计连忙哈腰点头道:“多谢贵客捧场,多谢贵客捧场,客人您吉祥。”
“哎。”
待到那伙计走后,人群乐趣消失,望着那戏台,龙飞难免一阵感时伤怀。
“演得好啊,演得好。”
“不明觉厉,走上仙道之后才知,自己和那傀儡人有什么区别呢,世事皆空,到头来黄粱梦一场!”
“呵呵,龙兄,我们是来喝酒的,说这些不开心的干什么?”
白舒却不以为然,给两人倒上一杯酒。
“也是!”
一阵痛喝之后,白舒这才言入正题。
“对了,龙兄,先且不说那妖怪的事,大荒宗不是有一凤凰灵体的弟子吗?她近况如何?”
“白兄问这个干什么……”
虽是不明白,但是龙飞还是回了他:“这位天骄拜入无上长老门下,一年之前就已窥到元丹修为的门栏,据传在她闭关突破吧。”
“不过,有凤凰灵体这等不世圣体的人中天骄,与你我的交集也不会太深,毕竟别人是注定要遨游九天之上的人杰。”
龙飞伤神道:“而我呢,只是一个连师妹都保护不了的无用之人。”
说着,他又挂念似的揣了揣怀中的墓碑。
“世事如此,龙兄莫过太过挂怀便好。”
“喝酒喝酒。”
得知孙竹卿安好,白舒也便放下心来。
照龙飞这幅样子,劝是劝不通了。能否从中走出来,全看他道心如何,外人又能怎么办呢?
修行之途,本就坎坷异常,长生之道,得要见证多少身边人离去,又要看遍多少人间风云变化?
所谓仙之淡薄世间,莫过于此吧。
龙飞灌了一口酒,眼中含泪道:“哎,来来来,喝酒,喝完再和白兄你好好说说这十多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