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七日,上午,天色微亮。
淅淅沥沥的雨滴悄然落下,商场咖啡厅外的积水被砸出一圈圈的涟漪,行人匆忙走过时水花四溅。
咖啡厅门口,站着一名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手持一把纯黑色雨伞,拎着黑色的包。
许怀身材瘦弱,五官却有工匠悉心雕刻出的精致,尤其是清澈无比的双眼很能让人着迷。
他推开咖啡厅的店门迈步走入,听到很多“特殊声音”,常人听不见,却真实存在于他脑海中,象征截然不同的情绪。
前方不远,咖啡厅的窗边坐着两个女孩。
她们的交流中有着百灵婉转的鸣叫,这是象征着“喜悦”的声音。
然而笑的更开心的那名女孩,目光闪烁,她的声音里隐藏有一丝恶犬的低吼,象征着“嫉妒”。
“这是塑料友谊啊。”
许怀摇了摇头,又看向不远处,在咖啡厅靠门位置有一名中年男人。
他西装革履,额头流汗,拿着手机正说个不停,不断发出尖锐刺耳难听的“杂音”。
许怀有些头疼地皱起眉头,杂音代表“谎言”,这个中年男人谎话连篇。
“谎言”带来的杂音太过明晰,至今为止,还没有人能在他的面前撒谎成功。
“妈,这些天我的工作又涨工资了,这就给你们打钱过去,我在鹭城一切都过的挺好,老板和同事们也都对我不错,你不用担心我。”
中年男人突然注意到许怀,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许怀无动于衷,反而也凝视着对方,中年男人有点不知所措,主动回过了头。
他也不再理会中年男人,今天来咖啡厅是为了找人。
“许怀先生,这里。”
突如其来的老迈声音让许怀看向咖啡厅的角落位置。
西装革履的鹰钩鼻老人,目光炯炯有神,脸上的笑容仿佛隐藏谜团,宛如一头化为人形的猫头鹰,凝视着刚刚进来的年轻人。
老人的身边还有位秀丽的女助手,眼神清冷,没有一丝多余表情,白色西装,戴着白色手套的手紧握银灰色的密码箱子。
就是他们。
许怀轻轻点头,走了过去,坐到鹰钩鼻老人的身前。
鹰钩鼻老人满脸笑容,声音却很沙哑,听起来让人有些不适应:
“许怀先生,第一次见面,我是猫头鹰事务所的律师,周济,她是我的助手,白栩。”
名为周济的老人自我介绍了一番,而助手白栩一声不吭。
许怀点头道:“我就是许怀。”
猫头鹰事务所……老人的容貌太过于具有特点,确实很像是年迈的猫头鹰,恐怕任何人看了后都不会忘记。
许怀清楚他们找自己的原因,以及在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自己要接收,
父亲留下的遗物。
周济伸手唤来服务生,要了一杯黑咖啡,而白栩淡淡说道:“焦糖玛奇朵。”
最后,服务生看向许怀,他摇了摇头。
“我就不必了,不喝咖啡,有可乐么?”
服务生微微一愣,解释道:“咖啡厅里没有可乐,您要是不喝咖啡,我们也有奶茶卖,其实我们的咖啡是非常好喝的。”
“嗯,我自己带了。”
许怀语气平静,随手把黑灰色背包放到脚边,从中拿出一瓶可乐,服务生愣住。
周济和白栩都看着这一切,而许怀丝毫不在意他们的目光,露出微笑。
他今天想喝可乐,所以就会想办法喝到嘴。
等到服务生送来咖啡,周济嘿嘿一笑,声音沙哑地点头,继续说道:“那么,我们正式开始吧。”
“许怀先生,你的父亲没有留下一分钱给你,但是他在失踪前委托过我们,如果他失踪超过半年的时间,就让我们务必将此物交给你,也请你必须将它继续交给自己的后代。”
许怀从周济的声音中听出了“好奇”。
他在好奇什么?
是在好奇我和那个男人的关系?
还是在好奇遗嘱本身?
许怀沉默片刻,真心实意地说道:
“说实话,我不想要他留下的东西,因为我们已经足足十三年没有见面了,对于一言不合就拿走所有的钱,离开家庭十几年,在母亲去世时也没有回来的男人,我心里根本没有任何感情可言。”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但我的母亲在去世前,却希望我能继承她和他的东西,而我也做出了承诺。”
许怀顿了一下,又说道:“所以我会选择继承他的遗物,然后找到机会烧掉它。”
他很清楚,自己的母亲依旧放不下那个男人,他也能理解这一点。
周济说道:“看来许先生很爱自己的母亲,但却无法原谅父亲。”
许怀沉默半晌,神情自然地微笑道:“我对待他人,亦如他人对待我,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周济的笑容有些夸张,嘴角咧到耳根,眯着眼睛,轻轻点头:
“好的,许怀先生。”
“无论想如何处理它,都是您的事情,我无权过问……那么,老朽就把它交给你了,手提箱的密码就是您的生日。”
说完这句话,面无表情的白栩就将手提箱放到桌面上,轻轻推到许怀的身前。
周济又喝了一口咖啡,和女助手白栩一同站起身,两人似乎是想要离开咖啡厅。
不用签署任何合同么,许怀微微有点惊讶,马上问道:“交接就这样简单?我难道不需要签署合同么?”
周济轻轻点头,笑着说道:“呵呵,无需担心细节问题,必要的合同早已经由您的父亲签署完毕,您只需要同意继承即可。”
“至于您的父亲到底大费周章地将什么东西传给您,我虽然极为好奇,但身为事务所的人我无权知晓箱子里的东西是什么,而这里的东西要如何处置,也一概由许怀先生您自行决定。”
说完,猫头鹰事务所的两人便来到咖啡厅门口,白栩给老人撑起雨伞。
周济转过身,看向许怀的目光极为锐利,点头道:“许怀先生,和您的相处很愉快,祝您能有美好的一天。”
“未来,我们或许还会见面。”
两人就这样离去,再也没有转身。
许怀沉默半晌,这两个人有点神秘,总感觉不像是寻常的律师。
他拎起银白色的手提箱,发现要比自己想象的轻很多,真不清楚里面的东西是什么。
算了,无所谓。
“回家吧。”
许怀撑起黑色雨伞,到吧台逗留片刻,随后离开咖啡厅。
咖啡厅里,刚刚和母亲“撒谎”的中年人放下电话,他突然看到服务生走了过来,还微笑着拿来一盘小蛋糕,最便宜的那一种。
“我,我没有点蛋糕啊,其实我就是来避雨的,你们是怎么回事?”他手足无措,甚至开始警觉强买强卖的可能。
服务生却奇怪地说道:“是刚刚的那个大学生点给你的,你不认识他么?他还说,你好像太累了,希望你能稍微放轻松一点。”
中年男人愣住。
他的肩膀微微动起来,身体忍不住颤抖,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呜。”
咖啡厅里的人们都好奇地投来目光,看到西装革履的男人,就这样在座位上微微蜷缩身体,哭的稀里哗啦。
——
鹭城,华国南方沿海城市。
许怀的家就在鹭城的边缘城区,一个各方面都不是很完善的小区,幸好他依然可以在市中心坐地铁直达。
“啪。”
许怀轻轻推开房门,拿着银色手提箱走回自己的家。
诺大的房子足有一百三十多平,但却只有许怀一个人居住,整个房间都空荡荡的,没摆太多的东西,让人下意识地会感觉有些空旷和孤独。
回到家的他神色平静,随意地将银色手提箱放在玄关。
自从母亲去世后,许怀一直独居在这栋屋子里,早已经习惯一个人的生活。
他在鹭城的朋友不多,熟识的亲人也只有表妹一家。
偶尔,空洞和寂寞的情绪也会爬上他的心,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许怀早已经不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许怀洗了一个澡,充分放松下来。
“找个机会,把里面的东西烧掉吧,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许怀再度看向银色手提箱。
他心中突然涌起好奇。
那个男人为什么一定希望将它继承下去?
里面的东西是什么?
自己要不要打开箱子看一看?
许怀缓缓走上前,将银色手提箱拿到桌子上,输入密码,开启。
“啪嗒。”
箱子打开了,许怀很快看到,在箱子里面放着一本黑色封皮的古书,四角的位置镶嵌有金色的边角。
“一本书?艺术品还是文物?”
许怀感觉很奇怪。
不知为何,这本黑色古书有种奇异的魅力,仿佛让人着魔般的想要触碰,又似乎具有一种来自亘古的神秘。
他有些恍惚,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想要触碰在手提箱里放着的书。
突然,许怀怔住。
他有种极为异样的感觉,如芒在背。
自己仿佛被某种极为可怕的东西盯着,视线阴冷无比,目光只包含着纯粹的恶意。
许怀浑身上下都打了一个寒颤。
是什么在盯着我?
恐惧之中,他转过身体,发现有红色的光芒从外面照进屋内,忍不住走向阳台。
无意中,许怀看到放在桌上的日历,驻足愣住。
五月十三号。
“今天,明明是三月七号……”
他来到阳台,抬头看向天空之中。
不知不觉,天上的月亮已经变成红色,就仿佛被鲜红的血液染上了一层色彩,显得诡异又可怖,让人不安和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