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莫塞夫人营帐，不时冒出孩童咿咿呀呀的学语声。

提拉和琴娅跪在曾经的主子面前，脸上泪水涟涟。

这个时候的莫塞夫人原本正在逗弄幼子，这是去年入夏，她为伊稚斜诞下的幼子。

平日里侍弄小儿子，便成为了她的日常。

两名侍女突然前来求助，莫塞夫人也是有些讶异。

当年，这两名侍女随她嫁入匈奴，私自与陪嫁过来的汉朝男子婚配，伤透了她的心，从那时候起，她们之间也再不是主仆。

忽然见到她们前来求救，她心中略微有些唏嘘，语气显得平静，“我在部落的地位，你们也是晓得的，哪里说得上大王的话？”

提拉咬了咬唇，跪着爬到莫塞夫人脚边，央求道：

“求夫人一定要救救两个孩子！夫人的恩情，这辈子做牛做马也绝不会忘记…”

“夫人！求求您了，看在我们主仆一场的份上，救救两个孩子好么？我们都没有男人…，孩子也没有倚靠，我们也是别无他法。”琴娅双手合十祈求道。

莫塞夫人摇摇头，“并非我不肯帮这个忙，而是我也帮不上啊。”

“不！再怎么说您也是王上的女人，他不会连您的话也不听，至少，至少不要现在把两个孩子编入军中，好么？”

“如今我早已不受宠，这个忙怕是帮不上，你们还是去想想其他法子吧。”

提拉扭头瞧了一眼侍女抱着的小王子。

这小家伙也才一岁多，夫妇怎会不和睦？

如若真的不受宠，又哪里会有这小家伙。

但莫塞夫人嫁到这蛮荒部落，早已入乡随俗，部落里面这些个事情，她岂会自寻麻烦。

如今的她，一心扑在养育自己的孩子身上，哪有闲情去管他人之事？

况且，今晚部落来了客人，她听说是左贤王派来议战的使臣，看来过不了多久，匈奴又会攻入汉朝边塞。

这些家事国事都与她没啥干系。

莫塞夫人轻轻吁了口气，她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全部被两位曾经的侍女看得一清二楚。

“夫人…”提拉眼泪婆裟。

“你们不必滞留于我的营帐，而耽误了营救。”

莫塞夫人对两名曾经的侍女下了逐客令。

……

事实证明，莫塞夫人猜得不错，此时的王账里面，所有的目光都聚焦跪在帐中的两名少年身上。

郑乾与胖子互视一眼，当即对单于行跪拜礼，道：“我王在上，请受小子一拜。”

顿了顿，他说的有鼻子有眼：“这阵子，我们无意间从俘虏营偷听到一个重大机密。”

“重大机密？”王位上，神情冷漠的中年男人眯了眯眼。

“没错！据那几名汉朝俘虏悄悄议论，说汉朝皇帝亲自培养了一批武士，尤其对一位少年郎最是器重，并且亲自培养、训练他……”

“哦？汉皇亲自培养的是一名怎样的武士？”

伊稚斜似乎被勾起了兴趣。

他们远居漠北王庭，信息十分闭塞，对汉王朝的动向知之甚少，可以说是少得可怜。

今夜偶然间听眼前的小子提及汉皇刘彻，他岂会错过有关南方中原一丝一毫的讯息？

帐内一众臣子，眼见单于兴致似乎不小，皆是佯装恭听。

胖子见郑乾这般说一半留一半，有些着急，遂帮着补充道：

“此人名叫霍去病，门第显赫，正是车骑大将军卫青的外甥。”

“又是这个卫青？！”伊稚斜面色倏地一变。

脑海中顿浮现一个人影。

卫青此人，…老熟人啊。

曾经险些撅了他的老巢，北方各部落谁人不知此人威名。

卫青的家姐卫子夫入宫受武帝宠幸，因得为侍中。

三年前，也就是前129年以车骑将军击匈奴有功，赐爵关内侯。

其后，多次统帅大军出征匈奴。

就在去年，率军兵出云中，驱逐白羊、楼烦王，取河南地为朔方郡，封长平侯。

想起重重之事，伊稚斜于心中恨得咬牙切齿。

这般说来，汉王朝的长平侯还有个外甥，且正是汉皇重点培养的武士？

未来很可能是用来对付匈奴的将军之才！

伊稚斜深知卫青此人的恐怖，若是汉皇再培养出一名悍将，那北方蛮夷岂不是…

伊稚斜将手中的美酒一饮而尽，陷入了苦闷。

近在单于跟前的王师波塞夫看出了王上的忧虑，遂出声道：“继续说。”

后续历史，胖子记得并不清楚，只好看向郑乾。

郑乾也看出了单于对于汉朝的忌惮之色，说道：

“所以，当我们听说汉皇身边冒出了这样一名未来的将军之才，霍去病，便想着定要为我王分担这份忧愁。”

“哦？如此说来，今夜你二人潜入王帐偷听，是想有所作为？”

郑乾点点头，顺着单于的意思，言辞颇显慷慨，道：

“昔年，部落与汉王朝多次战争，我俩都未能参加前线战争，没能为我王多抓一个汉朝俘虏，心中甚是遗憾。

如今，我们即已学会了汉人语言，懂得汉人生活，何不为我王分忧呢？”

“如何替王上分忧？”波塞夫追问道。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那么，若是咱们派人悄悄潜入中原，获取汉皇信任，秘密收集汉皇对北方的战事军情传回王庭，咱们便可大军直捣黄龙！图霸中原之大业指日可待！”

“这还不够，咱们还得秘密杀掉汉皇亲自培养的将士！让他无人可用！”

一时间，帐内鸦雀无声，全都被郑乾这番谏言给震撼的说不出话。

虽是少年的热血之词，落在伊稚斜耳朵里面却很是受用。

他做梦都在思考如何图谋中原江山！

中原富饶，物产丰富，更有数不清的民夫可征用，有朝一日，若匈奴能扫荡中原…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单于一时间还弄不明白眼前两名少年的主要来意。

郑乾抬起头来，迎上单于冷冷注视的目光，朗声说道：“我们要为部落大业去汉朝卧底。

对此，我们已经想好了具体步骤：

先做那霍去病的老师，让他为我所用！离间他与卫青之间的感情！同时为刘彻指点江山，以此获取他的信任，……方可图谋我匈奴伟大霸业。”

“噗！”

太子一口刚倒进嘴里的温酒，毫无预警地从嘴里喷出来。

“哈哈哈……”

王帐内，回荡着太子放肆的笑声。

所有人的表情皆是一副‘此子是谁，为何如此猖狂’的深深疑惑。

良久，伊稚斜才回过神，喝了一口酒，正色道：“听起来虽有几分荒唐可笑，但你认为谁能担此重任，送你远赴汉朝？”

郑乾拍了拍胸脯，说道：“我！我和阿古达两人便可。”

“就凭你们两个毛头小子，也想干这等机密大事？”

郑乾用力点头，一脸忠贞，“我们二人愿为王上分忧定，定然不辱使命，鞠躬尽瘁。”

身旁的胖子亦是连忙点头，“在下可以保护他的安全，陪他一起前往汉朝…”

伊稚斜认真的打量了他一眼，这小子生的敦实，正是部落里面最好的骑士苗子，想让他允准放他去中原冒险，岂能轻易松口。

毕竟战事在即，正是部落用人之际，匈奴王庭需要征集大量的少年骑士。

帐内所有人皆是面面相觑。

他们都摸不准单于的意思，齐齐屏住气息望向匈奴唯一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