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娅不放心儿子夜里又跑出去,便是跟着来到郑乾家。
当她看到了堆放在郑乾床板上的一堆奇奇怪怪的物料,又见郑乾似乎要用这些东西制作什么,便是拉着提拉小声问道:“傲其这是要作甚?”
提拉也是一脸忧心忡忡。
她非常担心儿子的安危,在部落里面,谁都不能私自制造武器。
以她的理解,即使是用来放在马背上的东西,也是属于兵器一类,孩子们许是不知部落养的马儿都是要出去打战的。
若是给王师波塞夫知晓,少不得又会降罪给自家孩子。
提拉一脸苦色,低声解释说,“听说,傲其要帮阿古达制作打战用的马鞍。”
琴娅大吃一惊,没料到此事竟然是因自己的儿子而起。
她也看出了提拉的担忧,赶忙走过去,拽了拽儿子的衣袖,劝道:“阿古达,咱们千万不可以私下做这些东西啊。”
胖子也坐在床边帮忙整理零碎的物料,抬头飞快了瞥了母亲一眼,无所谓的笑道:“没事啦。这个只是放在马背上,我用的,能让我在马背上坐得稳,不至于在骑射的时候摔下马背。”
“而且呀,有了这个铁片制作的马镫,我就能轻而易举爬到马背上了。”
“这东西真有如此神奇么?”琴娅紧皱眉头,沉思了片刻,扭头看着提拉,心里似乎已经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决定了要做什么。
是的,她决定要帮助两个孩子。
提拉是左右为难,生怕因这事上面降罪下来,让自己的儿子遭罪。
郑乾见两位母亲这般担忧,心里也清楚,她们这些妇道人家,家里没有男人撑腰,对权势一定会是深深恐惧。
也就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
“放心吧,波塞夫不仅不会怪罪我,要是他看到这个,还会对我们另眼相看呢。”
两位母亲始终无法相信孩子,只当是帮着孩子做一件坏事。
郑乾和胖子将一堆凌乱的材料清理出来。
“但是咱们现在缺少马鞍的坐垫材料,我看你们家的这两块兽皮似乎不错耶?”胖子看了看铺在床板上的物料,手指扬起,剑指挂在墙壁上的两块半干的兽皮。
顺着阿古达指过去的方向看过去,提拉更是为难了。
她张了张嘴,正要解释这是要给儿子缝制衣裳的两张狐狸皮。
去年,她家男人离开草原的时候,都没让带走的珍贵兽皮,岂可用来缝制什么马鞍呢?
提拉心里不舍得,可是她看了看儿子渴望的眼神,只好忍痛道:“既然马鞍对阿古达如此重要,你们就用了吧。”
“多谢母亲。”
郑乾嘴里说着感激的话,心里面却是在说,今后一定要让母亲过上荣华富贵的好日子。
他赶忙起身走过去,取下两块兽皮,拿到手,翻转检查比划了一下大小。
“怎么样?够硬吧?”胖子问道。
“足够了!你摸摸,我觉得既然有两块兽皮,那我们干脆缝制两副马鞍。”
“啥?咱们都没有马儿,缝制的多余马鞍这是给他人做嫁衣吧。”胖子打趣道。
摆了摆手,郑乾一副商人的口吻,说道:
“没关系!先把东西弄出来,等使用的时候就方便了,若是给别人用,咱们就收他一点手工费和兽皮费得了。”
“行吧,按你说的办。”
两位母亲见两个孩子做事有商量,心里甚是欣慰。
应儿子的要求,提拉找来缝制兽皮的粗针和麻线,主动问道:“傲其呀,需要我们帮你们缝制么?”
郑乾和胖子互换了一道眼神,妇女们始终最擅长针线活。
马鞍制作,还有大量缝制工作。
有她们两位帮忙,制作马鞍便是更容易了。
郑乾点点头,将马鞍几个部位的物料摆放在床板上,详细讲述了这些部位会安放在马儿的相应部位。
两位母亲听得认真,一面在心里暗暗赞叹郑乾聪颖过人,竟也能有此重要发明。
她们逐渐理解了缝制要领。
半个时辰之后,在两位母亲的帮助下,四个人坐在灯下,开始手工缝制马鞍。
与此同时,波塞夫去旁支部落巡视了一整日,马不停蹄回到部落。
恰逢傍晚时分单于祭拜时辰。
便在单于的邀请下,陪同单于走出部落祭拜月亮和星星,一行人在外面逗留了不少时间。
每日这个时辰,便成为了他们君臣之间深度交谈家国大事的重要时刻。
回到营帐,波塞夫便唤来留守营帐的守卫。
跟守卫询问起了郑乾这一天都做了些什么。
守卫不敢直说,支支吾吾说郑乾陪着小哈布在营帐读书习字,又按时去军营报道,便是匆匆出了营帐。
波塞夫独自坐在火塘边,捧着茶碗,脑中不知在思索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起身走到书桌前。
正欲坐下,却看到书桌上有平常不会出现的东西,两张羔羊皮。
“这孩子啊,真是越发顽皮…”
他以为是小哈布调皮,又把羔羊皮取下来当玩具玩儿,拿起羔羊皮,正要挂回原处。
冷不丁的,他看到羔羊皮光滑的内侧,写满了字。
他愣了一下,立刻明白了这是郑乾拿来教哈布认字了。
但是,下一瞬,羔羊皮上密密麻麻写着的熟悉名字,令他顿时血液凝固。
毫无预警的就被这些再熟悉不过的名字钉在原地。
波塞夫踉跄了一下,一下子跌坐在书桌前。
过了一会儿,他扭头看着上面的名字,忍不住用手指去轻轻抚摸那些早已墨迹干涸的字迹,眼眶逐渐溢满了泪水。
原先他是不知道,再一次见到这些名字,这些都是他亲口起的名字,他最亲的儿孙们的名字,会这般深受触动。
他枯瘦的手指剧烈颤抖,嘴角亦是不停的颤动。
一瞬间,眼前竟浮现儿孙们的音容笑貌,他们是那般鲜活,仿佛从来不曾离开,一直都活在这里。
波塞夫嘴巴蠕了一下,不由得老泪纵横,独自坐在书桌前掩面哭泣。
帐外,几名守卫更是心里难受。
可是他们也不知道此刻能做什么。
只得静静地立在门口。
这天夜晚,波塞夫并没如平常那般,读书到深夜。
他独坐帐中许久,安静的收拾书桌上的羔羊皮,卷起来,用麻绳捆起来,放在了一口制作精美的木箱中,盖上箱子,锁上。
这才迈着不太利索的步伐,从营帐中走出来。
守卫们安静的立在一旁。
波塞夫背着光缓缓出来,手持着一支粗陋的木头手杖,叫人看不清他那一对深邃莫测眼眸,但却给人震慑人心的霸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