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娘贼,谁惊了耶耶的鱼。”
朱棢正聚精会神的盯着水面,和池塘里的鱼你来我往、三十六计轮番用着打架嘞。
这般突兀的声音直直喊了他一个机灵。
正欲破口大骂,定睛一瞧。
“哎呦,我…去它乃个腿儿的,这不是我的九郎兄弟嘛!”
鱼竿一扔,起身朝着远方的两人走去。
黄昏。
一山坳旁的半山腰小坳上。
身着雨披几乎被淋成落汤鸡的朱棢一行人,在典九郎的引领下敲开了此间数栋小木屋的大门。
“娘,俺回来了。”
声音还没落下,一个老妇人掀开帘子略快的从旁边房间一边心疼又责备着,一边又拿着换洗衣服走了出来。
“淋坏了吧,快去洗洗。让你今儿个别出去了吧,硬要出去打猎,我看你…”
话没说完,就瞧着了憨憨笑着,来到大明以后第一次上朋友家做客的朱棢小同学。
“这两位小郎君是?”
典九拍了拍身上的水汽,走过去扶过老娘。
“这两就是前几天给您说的上府城里遇着的两个好朋友,这个是朱棢,这个是陈四。”
“小子朱棢。”
“小子陈四。”
两人齐齐行了个对长者的礼。
“问大娘好。”
“好好,都是好孩子,都是好孩子。来,都快坐着歇会。都淋坏了吧,老婆子先去给你们烧上壶热水。”
说完典九的娘亲陈留氏放下手中的衣物,起身往旁边的小屋子走了过去。
“麻烦大娘了。”
朱棢赶紧的表示感谢。
陈留氏苍老的脸上一阵慈祥的笑容,连连摆手。
“这不麻烦,都别客气,当自己家一样,你们年轻娃子坐着聊会。灶子里还热着,老婆子去去就回来。”
说完,陈留氏就朝着旁边连着的烧饭屋子里烧热水去了。
“九郎,幸福的呀。怪不得不想跟咱走,大娘也太好了。”
“嘿嘿,嘿嘿。”
典九郎挠挠头,继续憨笑着。
……
“啪嗒”
“啪嗒”
雨势愈发下的大了,打在周遭林间树叶上发出一阵“嗒嗒”响声,竟是没有丝毫停下来的趋势。
“这鬼天气!”
陈四看着窗户外边颇为诧异。
“小郎君阿,仲春的天气就是这般。像是小孩子脸蛋,说变就变。晚上阿,不急的话,几位小郎君就在这歇上一晚,明儿个再回。”
陈留氏提着水壶进来,给众人热了壶酒去去寒气,并且泡上了一壶热茶,就让典九郎招呼好众人。然后她又去烧水,准备晚饭去了。
这边人刚走,陈四、典九郎两人就喝上了。
朱棢一瞧。
得了,一个大号酒桶,一个超大号酒桶,里边是没自己啥事了。
他喝上两杯热茶热乎了一下身体,去看了下护卫们,都早已被陈留氏安排妥当,都在一个小房子里休息。
“少主”
“少主”
……
“嗯,都给咱机灵点。别那么唬楞吧唧的吓着老人家!”
“是”
众人齐齐低声回道。
“行了,都喝上点喝酒暖暖身子,不过都别给咱贪杯!”
“谢主子。”
众士卒齐齐抱拳低声,眉眼间的笑容却暴露了此刻的美丽心情。
朱棢摆摆手,真就没一个不是酒桶的。嘱咐完,他从随手带着的包裹里取出了一些烙饼,就朝着像是厨房的地方走了过去。
来到小屋子里,刚准备拿起柴火就准备添添火。
陈留氏瞧见了眼前的小身影,赶忙过去拦住了。
“小郎君,这可使不得。厨房里的家务事,老婆子来就行了。”
朱棢憨憨笑着。
“嘿嘿,大娘,咱这人就是闲得慌。酒咱也还未及冠,喝不得多。”
“不喝酒好,不喝酒好。老婆子家这个娃就是管不住他喝酒,也就随他去了。”
接下来瞧着朱棢不像是说着玩的,果真是出乎意料,瞧着那么多护卫着的也像是大户人家里出来的小郎君呀。咋的这动手能力也像是个做了些粗活的。
这遭罪的战乱年头阿。
对于接下来朱棢帮着洗洗青菜等轻松活计也就听之任之了。
朱棢面对着长者,也是个不善言辞的,就一边憨憨笑着一边回答着陈留氏的话,一边帮着打打下手。
饭菜烧好,烙饼也都热好了。
等到招呼着众人好生一番吃食以后,陈留氏就有些许犯困,早早的去睡下了。临睡前还特地又嘱咐雨势太大,晚上山路也不好走,没有急事的话就留在这歇息一晚上再说。
晚间。
风势稍缓了些,大雨确是依旧未曾停下。
“少主,贫民百姓不容易阿。典九郎如此功武力了得,所得的钱粮也不足以维系二人生活。卑职看了,大娘可是连口饼子都舍不得咽下生怕糟践了东西阿…”
“咱知道,不然屯田干嘛。”
“屯田,我们这不是占了老百姓的田吗?”
“扯淡,那基本成了士绅的田了。都是借着时机用各种方法抢夺、侵占民田。天灾人祸的,这多少好水田都是栽在他们手里了…”
“那百姓们,就算做个佃户也还有些活计可以过活阿。”
“所以说你是个莽夫阿。一年的租子、田赋、人头税加在他们身上,还能剩下多少。一旦有个突发情况,比如去岁的兵灾,整整一年没有收成,也没有活计可做,时间短还好,再长一点不就是得卖儿卖女了。”
顿了顿,朱棢继续说道。
“咱阿,来给他们发工钱。以后还要给他们发地,免去那些多余、乱七八糟名头的赋税。咱还要把人头税加在田地里,没地的人咱就不收。咱要让他们都吃得饱,都有房子住,都富裕起来。”
陈四越听越瞪大了眼睛,虽然我没文化,但是也知道这都是要钱的活阿。
“主子,这都可是要钱的阿。把我们近卫兄弟都卖了,那也是凑不齐半个零头阿。”
“所以阿。这些事,咱不能急,一步步来。先占住田,有粮食,有收成在,咱就有钱发给他们。这事。谁敢插手,咱就直接剁了他的爪子!”
“再说了,咱占住田,不用他们交赋税,春种秋收都有工钱。咱接下来还要给府城修上大堆的房子,修水利…常年都是活计,有钱粮拿,不比这当佃户吃不饱的强吗!”
……
陈四后边听的是一阵阵后怕,我的好主子!您当真不是上天派下来吓唬我小陈的神仙人物吗。
听着听着蒙着头回屋子里倒头就睡,我睡着了!我睡着了!不知者无罪,大帅应该不会治我的罪了吧。
四下漆黑一片,只有大雨拍打着树叶的声音,朱棢独自坐在门口石阶上,叹了又叹。
“哎!”
“大风起兮云飞扬。”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