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纸微微颤动,其上描绘的“叶虫图”顺利被余庆烙印入脑海。
余庆心有所觉,加大真气输入量,全神贯注观摩“叶虫图”,意识逐渐下沉......
恍惚间,他发现乾坤一变仿若换了天地,自己明明还保留着人类的意识,但感官上,手脚头颅上肢躯干等一切人类体征尽皆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外形酷似绿叶的昆虫。
正是神意图中所描绘的叶虫,学名——叶?。
“唧——”余庆大感惊奇,尝试发声,嘴巴却被咀嚼式口器取代,不知所云。
他又尝试活动了一下胳膊腿,各足腿节,时有胫节,颤颤巍巍,连动五节跗节,晃晃悠悠的向前爬行,像极了被风吹动的树叶。
“好奇妙的感觉。”余庆忍不住咋舌,椭圆状额顶两条短棒状触角微微律动,轻易便分辨出藏存在空气中的气味。
接着,余庆翻身...振翅...就当自己是真的叶虫,全身心的投入,玩的不亦乐乎。
不知不觉间,熟练度上涨,推动进度条向前滚动。
【《觅影无踪术》+1...+1...+1.......】
【当前进度:10/99】
初试云雨,进度还算不错。
代入叶虫,身临其境,余庆愈发的投入,进一步沉浸其中,脑海中忽然之间涌入了很多念头。
“我为什么要做人呢?”
“就当一只叶虫不好吗?”
“上辈子朝六晚十,又苦又累,最终没得好死。”
“这辈子又受困于老魔,体内被种下尸鳖,随时会被捏死。”
“还不如当叶虫,亲近自然感悟天地,渴了便喝露水,饿了便吃树叶,逍遥在天地之间,快活无边。”
所以...“干脆不要做人了!就当叶虫吧。”
“记住,余庆你是叶虫...你是叶虫...你是叶虫......”
“你...我...我是叶虫......”
“不!不对!我不是叶虫,我是余庆!”
“小小虫豸,休要坏爷道心!”
余庆猛然警醒,顿觉脑海一痛,恍然回神,不知不觉间,浑身上下已经是大汗淋漓。
‘刚才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我代入的太深,迷失了进去,逐渐忘记了自己是谁吗?’
余庆心惊肉跳,成虫的感觉太真实了,以至于真实到他根本分不清虚实,差点交待了进去。
庆幸的是...身为人类的第六感及时发出了预警,勒住了意识的缰绳,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以后不能在这么干了。”余庆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经此一劫,他方才明白,王建为什么说,境界不够,是不可能把《觅影无踪术》修炼到大成的。
原因就在于...不当人的感觉实在是太刺激了。刺激到如果没有足够强大的内心,以及强大的修为支撑,想要从中摆脱出来,无疑是非常困难的。
‘他有句话说的没错,人类是贪婪的动物,永不满足。’
‘穷困潦倒时,羡慕他人生活富足,等到生活富足,又开始寻求刺激。’
‘我生而为人,也不能免俗。除非...真的决定不当人。’
余庆后怕不迭,历经此遭,决计下回在观摩神意图之前,先给自己上一个双重保险。
一重心理暗示,二重,用疼痛强迫自己的意识回归。
继而避免因为太过投入,变成一个傻子。
“不过,话虽如此,风险和收获并存。”
余庆扫了一眼面板——
【觅影无踪术:生涩。】
【当前进度:30/99。】
一次深入观摩增加了30点熟练度,这还是在没有服用“迷行散”的情况下。
那么...“想要八天之内入门,还是很有希望的。”
余庆眯了眯眼,信心满满,心中多了几分把握。
他伸出双手狠狠地揉搓了几下脸。
准备换换脑子,处理那些学子的作业,以期驱赶掉因为代入过深,造成的残余影响。
说做就做,铺开作业.......
研墨...润笔...就着炭火模仿着学子的笔迹,这一套动作下来,余庆早已轻车熟路。
然而...令人没想到的是——面板跳了出来。
【提醒:瘦金体+1......】
【当前进度:100/99。】
【是否消耗一点熟练度入门?】
余庆突然收到提示,半途住笔,嘴角浮现出了点点笑意:“这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惊喜吧。”
前世孩提时代,在余父余母的坚持下,余庆曾经报班学习过一段时间的书法,只是后来因为升学压力太大,被迫放弃。
一直到穿越了之后,他都快要忘记瘦金体这一茬了,谁知在第一次代写作业,模仿学子的笔迹时,面板自动录入了瘦金体,并且开始加点。
直到现在,瘦金体入门。也算是努力有了回报。
余庆轻声道:“是。”
一点幽芒闪过,面板倏忽一变——
【瘦金体:入门。】
【当前进度:0/99。】
当即,海量的书法经验涌来......
余庆便感觉到现在的自己在下笔,就要比原先更为有神了些。
学字先学形,再学意。没有十年之功,是写不了一手好字的。
但是如今有了面板的存在,十年缩短成了十日,进境已经不能用飞速来形容。
“来,试试。瘦金体入门,多少我也算是一个小小书法家了。”
兴之所至,心之所安。余庆从作业中抽出一张白纸,提笔挥就,写下——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短短二十个大字跃然纸上,正是余庆最喜欢的《侠客行》。
少时最爱剑,余庆经常幻想自己是大侠,行侠仗义,打抱不平。
为此,他没少折学校的柳枝,被老师追着屁股打。
现在回想起来...往事如梭,转瞬即逝,一切都回不去了。
“他日如果我能从老魔手中活下来。”
“当一个纵马放歌快意人生的大侠倒也不错。”
“可惜,老魔一天不死,尸鳖一日不出,我就一天不得解脱。”
余庆怅然一叹,拂袖将这张纸扫入炭火盆中,继续处理剩下的作业。
恰逢前院,油灯点亮,余张氏归家,探头呼唤道:“阿奴,帮娘打桶水,娘提不动。”
“来啦。”余庆搁下毛笔,走了出去......
柴房门未关,余张氏靠着门扉,捶着腿,瞧里望了一眼,桌子上散落着作业,炭火盆中还躺着一张,暗啐了一声:
“这孩子也太马虎了些。”
说着,她连忙将落入炭火盆中的那张纸捡了起来,吹灭火渍,并其他学子的作业放在了一起。
当娘的见不得家中乱,无论贫穷还是富有。
余张氏把作业摆的板板正正,顺势捞起靠在门后的扫把,帮余庆打扫了一下柴房,心中盘算着是不是要让娃搬到前院来住。
她住前院,让娃住后院,总是让她感觉到愧疚。
但是,一想到余钱那个德行,轻则辱骂,动则上手,搞不好还像昨夜发生的那样......
余张氏捂了捂自己的胸口,心道还是别让余庆跟着她遭罪了。
“柴房就挺好,起码不用挨打。”
“都怪我命不好,只能委屈阿奴了。”
余张氏叹息一声,打消了念头,扫完地,带上了柴房门。
前院,余庆打完水,倒进缸里,跟余张氏说了一声。
回来,打开房门,发现柴房变了一个样子。
他不动声色的朝窗外张望了一眼,瞧见余张氏正在灶房中忙碌。
悄悄掩上房门,第一时间检查了起来。
待发现埋在墙角柴火垛中的死鼠并没有被挪动的迹象后,悄然松了口气。
‘只是归纳了这些作业吗?’
‘那还好.......’
只要死鼠不被发现,余张氏就不会将他和赖婆婆联系到一起去,余庆也就不会担心。
不然,就凭老魔那响亮的名声,余庆生怕余张氏知道真相后,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介时,后悔都来不及。
‘明天找个机会把这些死鼠处理掉吧,留在家里始终是个隐患。’
缝尸术入门之后,死鼠起到的作用已经不大了。
想要进一步提升,还得是真人的尸体才行。
余庆在心中默默盘算着......
待夜色浓重,就着余张氏新蒸的棒子面窝窝头,喝了一大碗糊茬子粥,躺在干草垛上,闭目凝神,拖着满身的疲倦,修炼了片刻《感应篇》后,沉沉睡去。
.......
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破晓。
趁着天还没亮,余庆睁开惺忪睡眼,一个鲤鱼打挺,爬了起来。
简单洗漱了一番,跟余张氏打了声招呼,前往赖家庄点卯。
途中,他绕到白鹭学院,悄悄把昨夜写好的作业,交给了张志超的家仆。
那家仆道:“余生,我家少爷让我知会你一声,今日他会给你多带五个人,而不是三个。”
说罢,便冲余庆伸出了右手,言外之意——得加钱!
‘好一个贪婪的张志超!’
余庆暗骂,自怀中摸出几枚大钱,塞给家仆,陪笑道:“替我谢谢张少爷,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嗯,你知道就好。”
家仆接过,反手把钱揣进兜里,也懒得跟余庆多说,抱着作业消失在了弄堂中。
余庆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面上笑容收敛,静待了片刻,脚下生风,赶往了赖家庄。
‘看来,生意黄的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快。’
‘眼下,我不仅要抓紧时间修炼《觅影无踪术》,还要在想法子搞钱才行。’
‘至于张志超,且让他起高楼,得意一阵再说。’
“呜呜——”凛冽的北风撩动余庆的乌发垂下来了一绺。
一墙之隔的白鹭私塾内。
一枝红梅探出墙外,目睹余庆离去,悄然缩回。
梅枝上几朵梅花绽放,裹挟着芬芳,钻入了一间屋舍。
屋舍是一处独门小院,坐落在白鹭私塾内,其中假山流水虽然没有那些个世家豪族瑰丽壮观,但却自有几分小桥流水般的意趣。
“哗啦啦......”
梅枝飞回,带走几缕溪水......
院落的正中,正有一人背靠着梅树席地而坐,静静的看书。
闻声,合上书籍,笑着打趣道:“为何这般急切?”
“那小子莫不是写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好字?”
“沙啦啦......”梅树颤动,洒下梅瓣几许。
那人捡起落在头顶上的一枚,夹在书中,微微讶异,紧接着大笑道:
“你说比我还厉害?”
“哈哈,那我可要好好见识见识。”
笑罢,那人站起身来,冲着门外喊道:“崔子清,作业到了,先送到我这里来。”
“是,先生。”门外应了一声。
待早课开上之前,卷着一摞作业送到了小院中。
纸张翻动,作业竟是自动飞起,列成一队,漂浮在了空中。
那人并一梅看去,字迹歪歪扭扭,横七竖八,并无半分美感。
但撇捺横竖之中,自带一股铿锵有力的精神,不容为外人所觉。
“啧,这小子的字又长进了。”
“前几日徒有其表,不得其形,今日所见,形销骨立,至瘦而不失其肉,用笔细劲,已经有了一定的火候。”
“但是要说比我厉害,哼哼~小梅,你也未免太瞧不起不起我裴世俊了。”
那人抬起头来,身骨笔直如剑,自带傲骨,不逊身畔寒梅半分。
“沙啦啦啦......”寒梅摇曳,大急,一枝探出,点向作业一角,示意那人看去。
那人视线跟随,惊咦了一声:“咦?”
抬手一招,差点交代在炭火盆中的那张纸,飘飘荡荡,飞入他手中。
那人低头轻念:“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登时,愣在了原地,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道:“好诗...好诗啊......”
武艺盖世,十步杀掉一人,千里之行,无人可挡!
事了大袖一甩,不与他人分说,竟由世人仰慕去猜。
“这两句诗...说的不就是我吗?”
那人兴奋,感同身受,越看越满意,翩翩大袖一甩,带出两缕清风。
片刻后,他神色一肃,坦然将纸揣入怀中,郑重对梅树说道:“小梅,这张纸此番不能再交给你。”
“深得我心者不多,那小子算得上半个。”
“呜呜——”梅树呜咽,数十枝条耷拉了下来,连带绽放的梅花,全部合闭。
似是不忿......
那人见状,装作没有看见。
气的梅树,探出一枝,敲在了他的头上。
“噹噹噹——”
金戈交击之声回荡......
竟是冒出了火星,望之令人不敢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