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暗淡，相比之前的昏黑不见五指，月色之下明亮了些许。

那些铺满天空的怪物们落了地，一动不动，就像死物。

老陆和提刀人同时停住了动作，一人脸色苍白，一人以刀杵地。

谁都没说话。

许久，面色苍白得吓人的老陆开口，“没想到还有这一手，倒是我着了道。……没想到这么多年没动过手，变得这么不谨慎。”

提刀人只是平淡地看着他，并没有说话。

老陆看到对方的表情，一时之间有些拿不准。

刚才对方那招让他怕了，他之前就说过。

他们这种人，境界越高，越怕死。

他是这样，提刀人是这样。

不然提刀人不会出这么一手，只会一开始就拼命。

虽然他眼馋那半步长生法，不过他更在乎自己的性命，对方异术太过诡异。

刚才那一瞬，老段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眼前种种幻想从他心底涌出来，怎么都控制不住。

现在想来却觉得不对，那些光景似乎是以前他想过的，不过是倒带过来，让他陷入得更深……

总之，如果不是红毛狐狸提醒了他，他已经死了。

老陆不确定提刀人还有什么非常手段，只想尽快结束这场打斗。

别看他周围怪物环绕，实际上他根本没能力再去指挥了。

老陆深吸口气，不管提刀人怎么想，接着说道，“你我都已经两败俱伤，既然分不出个什么，就这样散去，如何？”

见提刀人还是没什么反应，老陆只觉得自己脖子又疼了几分，狠声道，“如果还想打，老子也奉陪，到时候就直接同归于尽！”

听到这话，提刀人表情有了变化，原本受伤有些佝偻的身体挺了起来，身上被再次咬出的伤口随着这一动作崩裂开，流出丝丝血液。

说道，“没想到我把你逼成这副模样，竟然想着要拼命了。”

说罢就哈哈大笑起来。

老陆面色一僵，“你到底是谁？”

这次是他第三次发问，是最认真的一次，他真的很想知道他是谁。

对方说话不好听，却是事实。

他仔细观察提刀人的相貌，根本记不得这人，或许是他杀的人太多？

“我嘛，说出来你也不记得，我只是一个侥幸活下来的人，意外得到一本异术，修炼有成，来寻你的仇人。”

“仇人？”

“对！”

听到这话，这次轮到老陆开始大笑了，笑中带着几声咳嗽。

心里提的那口气瞬间松了下来。

“你既然修了异术，就应该看明白，仇人？那是什么东西！没想到你还是一个有情有义之人？”

“那半步长生法落在你手里，真是暴殄天物了！”

“的确，修了异术，知道的多了。这世上，死了才是开始。你说的没错，越是修炼就越怕死。死了才是开始。”

提刀人点点头，同意了老陆这说法。

似乎打算就此作罢。

听到这话，老陆没什么意外，他原以为提刀人和他不死不休是为了其他什么东西，现在一听这原因，心里瞬间安了下来。

这应该也是一个还没适应的“新人”，什么仇人不仇人的，只有长生才是他们所追求的。

为了长生，他们修炼异术的人能够抛弃一切！

前日还是仇人，当日就有可能成兄弟！至少他见过的都是这样的，每一个为了长生，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比他残忍的不是没有。

心中松了口气，老陆紧绷的神经放了下去，越是这样越是感觉身体的虚弱。

现在这种情况，一个普通人都能轻易要了他的命。

抬头再次看到提刀人，老陆觉得有些奇怪，那个家伙怎么还是一动不动站着。

腰杆挺得笔直，眼睛直直看着他。

老陆感觉对方这眼神与之前好像不同了，死寂的眼神好像有了一丝亮色，坚定了许多，当他发现有些不对的时候，为时已晚。

原本消失不见的银丝再次出现，不过这次是从提刀人身体里抽离了出来，一时间对方的气势提到了顶点。

即使是和两人相隔较远的苏青都感受到了，心里惊讶于这股突然提升的气势。

没说一句话，甚至老陆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不知道被砍了多少刀。

一阵阵刀光之下，到处都是虚幻，不知过去了多久，老陆才恢复了视线，刀光不见。

首先看到的是自己被砍飞的尸体，头颅不停旋转，把周围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其次看到的是一道被浓烈血气所包裹的巷口，巷口两旁的房屋毫发无损。

意识将要消散时他才看到这不对的地方。

他的眼睛瞪大，但已经说不出话了。

最后一刻，他没去想那个古怪的巷口，心里只有对死的无尽恐惧，以及对长生的执念。

另一边，把老陆身首分离的提刀人稳稳站到一边，他周身的气势依旧高涨。

似乎从他身体里抽离的银丝对他毫无影响，他只是抬头看着天空。

沉默半晌，深深叹了口气，感叹一句:长生——

他这次突破了第四境就来找老陆根本原因就是怕，怕自己后悔了，没想到斗了这么久才克服了自己的怕。

如果再过一段时间，这仇可能就报不了了，自己可能会找个地方，为长生变得人不似人。

突兀地，在下一秒，他的气息骤降，整个人直挺挺倒下。

面色安详，就像是睡着了，呼吸没有停止，胸膛还在起伏着。

这事就发生在一刹那之间，对峙得有多长，结束就有多快。

提刀人怪异的情况没有被苏青李凡两人注意到，毕竟不是在面前，而只能远远观看。

苏青皱着眉，他听两人说话，只觉得对长生充满了莫大的执念，他不清楚怎么会如此之大。

让一个心存死志的人，在面对的一刻有了动摇，应该还有他不知道的原因。

前方的李凡已经行动起来，目标就是提刀人的“尸体”。

看着前面李凡的动作，苏青稍稍失望一下，转身朝着另一边飞快跑去。

看看能不能捡漏。

苏青很快发现那被击飞的半截尸体。

快步走过去，摸索了起来。

找到两本黄皮包裹的小册子，心里一阵兴奋。这么不合理的事，在这一刻显得太过合理了，苏青没有感到什么不对。

估摸着李凡应该要来了，苏青正准备走，突然想到什么，拍了下自己的脑袋。

开始扒衣服……

应该是这里。

李凡心里念叨一声，来到老段尸体前，当看到白花花被扒光的尸体，心里一窒，这是人干的？

把人家底裤都扒了！

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后，李凡把尸体上那双仅存的鞋脱了下来，小心翼翼揣到怀里。

让不远处观察的苏青暗骂，真是不为人子，连人家鞋也扒了。

心里还有一点疑惑，怎么李凡来得这么慢，早知如此，那双鞋也应该扒下来才是。

接着看到李凡在老陆铺面前踌躇一下，还是离开了，心里也没失望。

那里面说不定有什么危险，现在他拿到的很多了，还是赶快离开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