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川与刘参军面面相觑，哭笑不得。把潘妈冠中秋送回牢里去后，刘参军忍不住感慨：“这异鬼太像人了，难道他们假扮成人，最后竟把自己也骗过了？”

李川心中亦是不解。

两人把记下的文字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都找不出漏洞来。

刘参军说：“下林村虽然在山里，但并不是与世隔绝，种种习俗与绣山县其他地方都大差不差。因此我觉得，他们并没有说谎。”

“冠修士是天福十一年来到绣山县的，我找到了那年妖鬼作乱的记录，是一只剖心妖，专吃少女的心，下林村里也有受害者……”

“剖心妖？”李川心中一动。

“原型是一条锦鲤，平时藏身在琼岛湖湖水里，被高人看破原形后，往东南方逃窜，在下林山伏诛。”

那高人就是冠中秋。

想到这里，李川与刘参军说不出话来。

李川先打破了沉默，他说：“我想再单独问冠修士几个问题。”

于是冠中秋又被带了上来。

李川还未开口，冠中秋就先出声问：“你找到异鬼附身的方法了吗？”

“没有。”李川摇头，然后问起了他天福十一年的事，“你在下林山杀了那鱼妖？”

“没错。”冠中秋回答。

“在下林山哪里杀的？”

“在村边的溪水里……我便是因此认得素娘的。”

“他在溪水里，有什么特殊的行为吗？”李川问。

“特殊行为？你指什么？”

“我也不知道，就是有没有让你觉得特殊的，奇怪的……”李川不知道怎么形容了。

冠中秋倒是沉思了起来，“硬要说特殊的话，就是那条锦鲤身上有一丝龙气，所以多费了不少力气……”

他又说：“你肯定是有什么线索了，才会问我这个问题。但是我不知道你想找什么，所以我也不知道怎么去回答。”

李川权衡了一下后，说：“下林山没有妖怪。”

“没有妖？”冠中秋也有些惊讶。

李川点头，“一只都没有。”

“只有我们这些异鬼？”

“是的。”

冠中秋思索片刻，说：“那鱼妖去下林山，我原本以为它是去找帮手的，但是并没有妖怪出来帮它，可能……”

“下林山原本是有妖的？”李川想到了答案，他又问，“那只鱼妖大概修炼了多少年？会不会是下林山出身的妖怪？”

“有七八百年吧……”冠中秋想了想，补充了一句，“没什么法宝，手段也很简陋，除了那丝龙气能隐匿气息能控水外，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很有可能就是本地的妖怪。”

“可以找本地的妖怪问问。”一個声音插了进来，李川与刘参军抬头一看，是金熔回来了。

金熔面容苍白，看着很憔悴，全无第一天见面时的风流儒雅气派。

“金兄，你怎么了？”李川忙问。

金熔摆摆手说：“无事，只是有点累。”

寻访村落这么累？昨晚狠揍灵川派修士的时候，也没见这么累，难道遇上了什么鬼魅妖怪了？

李川正想问的时候，却看到金熔对着冠中秋说：“我在周边的村子里寻访了一遍，他们说，下林村的人淳朴忠厚，虽然他们很少下山，但作为邻居，免不了有不少接触。”

“有时他们去山上采药挖野菜，遇上下林村的人，都会指点他们该往哪边去找。偶尔天色晚了，遇上暴雨，投宿在下林村，都会被好好招待。”

冠中秋沉默不语。

金熔走到他面前，“我昨晚回了京城，面见了师傅，终于知道了你的事。”

原来是连夜来回了次京城

冠中秋依然阴沉着脸。

金熔说：“我想请冠修士在死前再做一件事。”

“什么事。”

“以冠修士的身份，把异鬼的秘密找出来。”

“我一直在配合你们。”

“不只是配合。你是最熟悉下林村，最熟悉异鬼的人，也是最有可能找出真相的人。冠中秋，你愿意吗？”

冠中秋撇过头去，“你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之后，金熔让刘参军为冠中秋解开枷锁，脚链。刘参军有些犹豫，听到李川轻声说句：“这些本就锁不住他的。”便把他身上的束缚都解开了。

冠中秋站起身问：“你们现在都查到了什么？”

李川把昨天调查下林村的所见所闻，自己他们的猜测都和他说了，刘参军也把他找到的可能有用的信息都告诉了他。

“癞蛤蟆和虾的魂魄能抽出来吗？”

“它们有没有受到同类的排斥？”

“异鬼蝴蝶的后代是异鬼吗？”

“……”

一连串的问题，把李川与金熔问懵了。

李川说：“还没来得及研究，而且后代的话，现在也没法立刻就有后代吧？”

“找温师兄，他有办法。”冠中秋说完，又补了一句，“你们不要太相信温师兄，他是好人，但他想做什么，在结果出来前，没有人想的到。”

没等李川和金熔回应，他又雷厉风行地指挥了起来，“当时我濒死的地点是在下林村西边的一个山洞里，有一条小路能过去，那里应该也去查探一下。”

他又点了李川的名字，“《纹经》传人，你能借用山林之力吗！”

李川摇头。

冠中秋退了一步，“那如果把异鬼的魂魄打碎，你能再缝补起来吗？”

李川继续摇头。

冠中秋恨铁不成钢，“你们捉了这些异鬼回来，就什么都不做，纯养着？”

“……”

李川金熔刘参军三人被冠中秋一番教育后，都意识到自身的漫无目的与消极怠工。

勤恳努力了一下午，等吃晚饭的时候，全都双目无神，气喘吁吁。

他们原本请冠中秋一起吃的，但冠中秋拒绝了，坚决要回到牢里呆着。

于是只好买了饭菜送进去。

刘参军喝了杯酒，心有余悸，“没想到冠修士居然是这样的性子，难怪他能做出，为了让道侣修仙，抽魂重塑身躯的事，真是太可怕了。”

“太可怕了，”公二附和，“我以为邪修才干得出来。”

李川让公二旁三一起来吃饭。初时他担心刘参军胆子小，所以没带上二妖，这几日接触，知道是个胆大的，品性也好，于是就把二妖介绍给他。

刘参军果然是个心胸开阔的，与公二旁三聊得一见如故。

李川也喝了杯酒压惊，接着他问金熔，“昨晚你回了京城？”

“是的，冠中秋这个名字，我听着一直觉得耳熟，温师兄又提了那么一句，不搞明白的话，我觉得心不安。”

金熔放下筷子，“师傅说，那次剿妖一开始就很不顺利，几个山头的大妖像是约好一样，互相支援，我们的人疲于奔波，阵型被穿插得乱成一团，冠修士带着几个也是下山历练的修士，到处救火，四处指挥，居然真的让大部队缓了口气，顶了下来。”

“怪不得温道长会那么说。”刘参军感慨。

“当时他只留了名号，而且……近年也不提大剿妖了，所以知道他的人，渐渐的少了，”金熔叹息，“最近宫里比较乱，要早几个月，或是晚几个月，估计判决不会下来的那么快，我早晚也会来跑一趟的。”

金熔说的隐晦，李川知道他是指素王爷的事。

金熔又说：“现在这样也好，能把祸患彻底拔除。”

“有没有可以即时通讯的法宝？”李川想到了别的地方去了，“这样为了一句话，来回奔波也太辛苦了。”

当初在玄水山，祝青云要能联系上钦天监，也不至于那么艰难。

“有是有，比较难得，”金熔回答，“大宗门底蕴深厚，估计都能找出几件来，钦天监依托朝廷，世俗的东西是不缺的，天材地宝甚至天品的法宝也有不少，但这类难得又无大用的，的确是欠缺不少。”

李川听明白了。与动则传承几千几万年的宗门相比，钦天监的根基太浅了。

刘参军又接着之前的话问金熔，“虽说异鬼自以为人而不自知，但如果，他们其实还是知道的，在关键的线索上误导我们，莪们该怎么防范呢？”

金熔回答：“我也向师傅说了这个顾虑，师傅说，就算是异鬼，有行动也比没有行动要好。”

李川与刘参军皆称是。

又过了两日，温故应回来了，他看到三人二妖被冠中秋指使得团团转，一时间也是无语。

公二犹自炫耀说：“我和三弟，把绣山县的妖怪从下到上打了一圈，把他们打得服服帖帖的，现在问什么说什么。”

“虽然都是些小妖，还有不会说人话的，但绣山县的事，没有他们不知道的，他们说，下林山，很久以前是有妖怪的，只是后来都离开了，他们觉得那里一定有一只大妖，所以都不敢去那里。”

旁三补充了一句，“那天我们在下林山，也时常觉得不自在，但不知道为什么。”

接下来两日，都下雨，于是他们暂缓了上山，在温故应法术的加持下，研究异鬼蝴蝶繁育，过程十分恶心，结论很明晰——异鬼蝴蝶的后代是普通蝴蝶，异鬼的确没有繁育能力。

第三日，李川醒来时，满眼金色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