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李川依然记着他的任务:不断擦响天音壶,并等待着梦境进一步的变化。因此他暂时只是将涌动潜藏在层层的涟漪之下,没有去碰触那些符文。
很快,他便感觉到了变化:梦境的迷雾被吹散了。
一阵阵不知从何处来的无根的风,柔和地吹着。迷雾被吹开又合拢,壶音也在风中变得虚无与飘渺了起来。
李川渐渐觉得有些无法集中精神,那风吹在他脸上,从他的耳朵鼻子中吹进去,吹散了他所有的思绪。
当他猛然从空白中回过神来的时候,投映在涟漪上的符文已经逸散出了一些,壶音也停了下来。
他正略有些呆愣地看着前方。禁制外依然一派安宁,公二与旁三也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感觉到李川投来视线,公二转身问:“大哥,怎么了?外面是不是结束了?”
“没有,保持警惕。”李川一边说着,一边重新擦响了天音壶。
这一次,他开始留意起风来。不知过了多久,他又知道激灵从一片空白中醒来,这次稍微回想了一下后,他又重新沉入了心神。如此反复了不知多少次,壶音断断续续起来,但一直还在响。
……
壶音又一次停下后,温故应立刻便察觉到了,他迅速将逃出去的两只妖怪杀死,便向李川的方向赶去。
飞了一半后,他也感觉到了风,接着他又听到了温婉柔顺的壶音。
温故应停下身,向罗雪里的方向看去。
罗雪里此时正被这轻柔的风困住了。
而距他不远处有一团黑影贴着地面向着李川的方向疾驰,是一只老龟,他驮着一个人,由于那人也穿着黑衣,身体低低地俯着,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很容易便忽略了。
估计那人便是素寒了。
温故应又往四周找了找,没有找到驱使风的修士,估计藏身在隐秘之处。
壶音时不时停下,但很快又会响起。
于是温故应也继续将身体隐入了云层的边缘,他一边关注着素寒的动向,一边搜寻着驭风修士的位置。
他觉得那风有些熟悉。会是谁呢?温故应回忆着与他交过手的,擅长驭风的修士,一个個排除过去,没有找到;难道是法宝?他又将记忆中与风有关一件一件在脑中过了一遍,但依然没有结果。
他开始回想昨日罗雪里告诉他的情报,情报里只提及了灵鱼大王与石龙藤的几个修为不俗的属下。
没找到驭风修士的线索,倒是确定了那老龟的身份。
在灵鱼大王来之前,占了苏流河的便是一只灵龟。灵鱼大王打败了他后,将他收作了手下。没想到灵鱼大王死之后,他依然遵循着灵鱼大王的命令,保护着素寒的性命。
想来当时在燕顷山,带着素寒离开的,也是这龟妖了。
既然想不起来,那就不想了。
温故应又快速地扫了一遍全局。
此时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了。阵法已是在勉强维持着,而还活着的妖也不多了,罗雪里也渐渐收回了他的力量,开始专注于对抗这轻柔而恼人的风。而那风却飘忽了起来,似乎只想将他拖在这里。
温故应藏得更隐蔽一些。
罗雪里练了兵,素寒得到了打开封印的尸山血海,而之后胜负是谁,便看修士之间的对决了。
素寒身边究竟有哪些人,此时依然是未知;而罗雪里这边……温故应能感觉到,罗雪里的梦境中一直藏着人,估计宫无光的其他徒弟也来了,只是不确定是谁。
此时壶音又停了下来。
温故应立刻去看李川,他艰难地靠着石头坐着,头发扬起,身上的斗篷都被风吹得鼓了起来。公二与旁三两只小妖也在拼命的拉着他,不让他被风吹走。
李川终于又一次擦响了天音壶。
幸而之前听温道长的话,闭关苦练了三天,李川苦中作乐地想,不然他肯定没办法持续这么久,不断地擦响天音壶。
温故应细听着壶音,壶音中似乎有一丝风声。
李川抓住了一丝风。
怪不得那风放开了罗雪里。温故应犹豫了一下,没有动。
李川的确抓住了一丝风,在察觉了风的意图后,他开始还试图重新用涟漪去笼住符文,不让封印打开。但每一次失神,就会有一些符文逸散出去,一次一次的失神后,投映在涟漪中的符文已所剩无几了,封印注定要被打开了。
于是他不去管那些符文了。
他听着壶音,等待着风吹过涟漪,吹散符文,当符文的形状出现变化的时候,天音壶上的墨痕瞬间扩散了开来,与他一直描摹的图案合在了一起,抓住了那丝风,还有符文的一角。
罗雪里也察觉到了风的变化,他向着李川的方向深深看去一眼后,仿佛做了什么决定。
之后他将所有的梦境的力量收了回来,天空终于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
罗雪里口中低声念着法诀,灵力快速地游走,眼中所有的光彩都消失了,变成了漆黑的一片。而他身周的一切都开始扭动起来,仿佛有另一个世界在与现实重叠,并修改着现实。
李川曾经在岔江边见过的法术,在这个漆黑的夜中再现。
李川感觉到了另一股力量进入了他的涟漪之中,顺着涟漪的涌动,缠绕上了那丝风。
温故应愕然。
他与罗雪里交过手,知道他的能力,罗雪里抓住了那丝风后,会试图通过消解那丝风,然后找到对方的位置。
但同时天音壶也会成为了两边力量相较的地方。
李川要是继续擦响天音壶,那三种力量会缠绕在一起,难解难分,他依然只是个凡人,这样的较量一旦持续久了,便会耗尽他的心神;他若是此时放弃擦响,抽出心神,那心神会受到两边力量的重创。
但是温故应依然没有动。
李川感觉到压力陡增。
他也认出了后面进入的那股力量,是他在岔江边感受过的梦境扭曲现实的力量,罗雪里的力量。
发生了什么了?
他是不是要引发涌动,然后再把天音壶砸了?不是,手里的这个不能砸。那要不要引发涌动了?以及,他还要不要继续擦响?现在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一个又一个问题涌了出来。
茫然中,他依然继续尽力地擦响着天音壶。既然没有人喊停,他又没办法判断,那就只能继续下去了。
此时他发现,一直想要将他吹倒的风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