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千代扮成了一个男孩子,每日游荡在辉夜姬的住所周围,与那些冲着辉夜姬美貌而来的男人一样。
从那些人的嘴中,她也听到了更多关于辉夜姬的故事。
听说辉夜姬是从竹子之中降生的,是神之子,只需要一夜便从小人长成少女,据说她比夜空中的明月还要美丽,散发出的光芒甚至能盖过明月,光彩照人。
但问起他们,却没有一个人真正的见过辉夜姬,他们都是跟自己一样被拒之门外,只能靠着每日在此徘徊,用吟诗等方式来尝试吸引辉夜姬的注意。
但千代不同,她靠着孩子的体型,终于在一個夜晚,发现了围墙下的漏洞,刚好能够让她钻过去。
这种月明星稀的夜晚,辉夜姬会不会出来赏月呢?
抱着这样的期待,千代钻过了那个洞,也终于如愿以偿的见到了那个令自己一生都改变的女人。
在夜空的明月之下,美丽却胜过明月,仿佛有光笼罩在全身,美丽到让人窒息的少女。
但同时也有一种复杂的情绪升至千代的心头,是怨恨?怨恨她间接的害死了自己的父亲?但那是自己的父亲咎由自取才对。
或许是嫉妒,也许是怨恨,但总之千代之后,便经常会通过那个漏洞,去窥伺着名为辉夜姬的女人。
偶尔也会通过将虫子和青蛙放进去这种方式,来尝试捉弄,不,是报复,报复那个女人,最起码千代自己是这样觉得的。
但总有被发现的时候,在又一次偷偷的捉弄中,千代被辉夜姬捉了个正着。
“啊...什么啊,原来是个小姑娘。”
千代的手被辉夜姬捉住,整个人在被抓到的恐慌中而无法动弹,只能看着辉夜姬用那双深邃如潭水的眸子打量着自己。
“虽然有时候我也会招来女人的怨恨,但以你的年纪未免也太早了点。”
细细打量了一番千代后,辉夜姬开口问道:
“小鬼,你叫什么名字?每次都是这种恶劣的骚扰,我可不会轻饶了你。”
名字?千代想要鼓起勇气大声的告诉她,自己是藤原不比等的女儿,姓氏是藤原,可她的名字呢?一直以为都是被轻贱的称呼着的她,哪里有足以自称的名字。
那片刻间的心神变化却被辉夜姬捕捉在了眼里,她的语气突兀的变得温柔了起来,深不见底的瞳孔之中映照着月色。
“你是恨我吗?如果是恨我的话,那不如杀了我吧?”
“杀了你?”
千代被她的话惊了一跳,无论她内心是如何的复杂,也从未想过要以杀人为目的。
“没错,杀了我,既然憎恨我的话,不如就将我杀掉吧,好吗?”
一边说着,千代看着辉夜姬从衣服中取出一柄匕首,放在了千代的手中,帮助她握住了刀柄。
“在这里哦,心脏,在这里。”
引导着千代将刀柄对准自己的心口,而少女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行为震慑的大脑一片混乱,丝毫没有反抗的顺从着她的手移动。
“来吧,压上来,然后一口气的刺进去就可以了。”
“等...等一下!为什么...为什么要我杀了你?”
在即将刺下的瞬间,少女终于缓过神来,颤抖着无法下手。
“为什么?刺下去你就明白了。”
片刻的迟疑,在辉夜姬的手所引导下,匕首已经没入了她的心脏,鲜血溢出衣襟,如墨般挥洒的长发,此刻在少女眼中也如同染血般的鲜红。
杀人了?这是...怎么回事?
匕首刺入人体的感觉,不断溢出的鲜血,刺鼻的血腥味,所有的五感都在告诉她,这是真实的。
“不对...不是的!不是我做的...是她...不是我杀的...不是我!”
被眼前的情况所刺激到魂不守舍的少女,难以置信的喊叫着,却在突然被人所拉住。
“吵死了,这么大声会把其他人都吵醒的。”
本应该已经死去的辉夜姬却伸出了手拽住了她的衣襟,嘴角还残留着未擦拭的血迹。
“怎么会?你不应该......”
“是死了哦,的确是死了。”辉夜坐出身,嘴角勾起了一个千代无法理解的笑容。
“但我是死不掉的,小鬼,我是永恒的存在,你怎么可能真的杀的掉我呢?”
将衣襟解开,雪白的身体之上,匕首留下的伤口依旧还在,辉夜仿佛没有疼痛一般用手指将它翻开,肌肉的纹理,以及内里那颗还在跳动的,血红的心脏,全部呈现在千代的眼前。
“给我好好记住吧,这永恒的模样......”
终于,再也无法忍受内心的恐惧,千代夺门而出。
“所以你的意思是,辉夜用这种方式给你幼小的心灵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神宫忍不住插了句嘴,这行为,确实像那个以玩弄别人为乐的恶劣家伙做的出来的样子。
“不是这个问题啊!你不要总是插嘴,安静听我继续讲。”
千代不满的发了个牢骚,随后像是找了找感觉一样顿了顿,继续说道:
“在从那里逃走之后,我无论如何逃跑,都无法忘记那一幕,就好像噩梦一般,辉夜那浑身染血的模样一直刻在我的记忆之中,就算想要忘记也做不到。”
“但同时,我又升上了一股奇妙的恨意,若是永恒便是她自傲的资本,那若是我也成为永恒的存在呢?”
千代闭上眼,仿佛是在回顾当初自己的决定,而神宫若有所思。
“所以你最后去把她留下的不死药弄到手了?”
“算是吧,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在我跟随手持不死药的队伍一同上到富士山上之时,莪仿佛看着了她的身影,有如月光一般。”
“再一睁眼,自己已经稀里糊涂的混进了焚烧不死药的队伍之中,在最后不死药被丢进火山口的时候,与不死药一同掉落了下去。”
说到这里,千代的身上又忍不住迸发出了火星,仿佛想到了什么。
“我确实如愿以偿的拿到了不死药,但代价是我在火山口中被烧了近三百年,每一时每一刻,都在燃烧着,死了也会复活,复活后继续死去,不断地重复着。”
千代伸出手,火焰顺着手臂燃烧而起,这每时每刻都在她体内燃烧着的火焰,便是这份痛苦的证明。
“从那一刻起,我才明白,永恒的生命,便是永恒的炼狱,不得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