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图哥哥,嘉图哥哥……你没事吧?”
在返回第十层的路上,嘉图从赫达的呼唤中回过神来,。他看了看身边的红发小男孩,不禁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说道:
“我当然没事啦,你看,刚才那位老爷爷可是给了我们不少干粮棒呢……”
嘉图一边说,一边向赫达展示了一下手中的“战利品”——
那是整整齐齐、堆在一起的二十根“干粮棒”。
它们这些干粮棒,有些像是嘉图他前世时的“压缩饼干”,淡黄色的压模表皮中夹杂着少许的木屑,散发着淡淡的霉味,吃起来非常干涩,如果不大口喝水,几乎难以下咽——
却是绝大多数避难所居民的日常口粮。
一块三等分的干粮棒,足够一名成年人吃上一整天的。
而嘉图的养母赫拉,一个月的月工资也不过是五十根干粮棒和三十升水配额,如果考虑到“一根干粮棒”可以换取“三升水配额”,嘉图手中的这一小包干粮棒,就已经是他养母三分之一的月工资了。
“如果按照前世殡仪员三千元的月工资来算薪……这就是一千块……但在这个避难所内……却只够我们吃一星期的……”
嘉图在心中估算了下,不禁有些惆怅然。
虽然他对老送葬人的说法多有不满,但他也知道,对方说的都是实话——
“避难所不养闲人”。
在这座近乎原始的“铁原避难所”内,大部分工作,都只够“一名”避难所居民勉强度日的。
如果嘉图他找不到合适的工作,那就只能成为赫拉她们的累赘,虽然他相信以赫拉等人的人品,应该不会弃他于不顾。
但是,万一赫拉她们出现什么意外呢?
“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更何况我还是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子’……”
嘉图忍不住设想了下这种可能性。
再加上赫拉去世后,对赫娜和赫达造成的“负担”,无论怎么想,他都只有像老送葬人说的那样,找个矿井并跳下去了……
“好不容易死而复生……结果却什么都没能做到……真是不甘心啊……”
嘉图绞尽脑汁地思考着,却在不知不觉中,回到了第十层的居住区。
远远地,他就看到几名有些陌生的同龄人,正站在自家的帐篷旁,小声交谈着什么。
嘉图注意到他们身上相对整洁的褐色披风,以及胸前的铜制的纽扣别针,瞬间意识到了他们的身份:
“培训学校的训练生?!赫娜借到药了?!”
嘉图和赫达对视了一眼,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预感,不禁加快脚步,远远地冲着那几名背对着自己的年轻人远远地打起了招呼:
“你们好啊!请问是赫娜在培训学校的朋友们吗?”
那几名年轻人一直关注着帐篷里的动静,当嘉图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几个人都被吓了一跳。
“啊不是!我们只是赫娜小姐在培训学校的同学……”
人群最前方的那名少年,下意识地转过身举起手来,捧着手中的一只陶瓷水瓶,像是在投降,又像是在讨饶。
只是当他看到身后的嘉图,却突然愣住了:“您是……?”
居然懂得说“您”啊……
嘉图看着眼前束着黑色短马尾的俊秀少年,略微有些吃惊。
他不禁想起了取水房的“王姨”——
这是他这三年来,第一次听到有人称呼他为“您”。
虽然从对方的表情来看,这也是一场“意外”。
嘉图注意到对方几人的视线,逐渐落到自己手中的拐杖上,他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赫娜没有跟你们提起过我的事情吗?”
他微笑着,语气平和。
而俊秀少年的视线虽然已注意经落到了嘉图的左脚上,却没有露出任何的轻蔑,反倒仍旧有些尴尬地解释道:
“赫娜小姐在培训学校一直很少说话,是我的朋友坚持,我们才过来看看情况……”
嘉图注意到,在这名俊秀少年的褐色斗篷下,穿着相对整洁的淡褐色单衣,而他身边几位同伴,也穿着比绝大部分第十层居民要干净的褐色衣服,虽然还是有些瘦弱与苍白,但至少看得出来,他们的生活已经不像大部分十层居民那么“拮据”。
“是来自八层或者九层的避难所居民吗?”
嘉图在心中盘算着,回忆起避难所的“居民政策”。
按照避难所的规定,避难所的居住区,大体上可以被分为十个楼层。
自下而上,分别是架构层、记录层、研发层;戒备层、中枢层、工业层;培训层、教律层、生命层以及管理层。
其中架构层、记录层和研发层的避难所居民,都只能穿着深褐色的衣服;而戒备层、中枢层和工业层的避难所居民,则必须可以穿着深红色的衣物;只有培训层往上的避难所居民以上,才能穿上有着特殊含义的“白色衣物”。
少年们的衣服颜色没有改变,说明他们哪怕家境稍好一些,也和嘉图他们一样,都是来自第八、九、十层的“下层区居民”。
“既然不是七层以上的‘华族’,那就没必要特别以礼相待了……”
嘉图在心里想明白了这些,也没有在意几个人的失礼,而是笑着打了个圆场:
“也对,我们家这个情况,确实很难启齿吧……”
说完,他就和还和没想明白该如何答复的几个人道了声“抱歉”,然后就和赫达一起,钻进了帐篷里。
帐篷内,还是嘉图和赫达他们离开时的样子——
简陋,破败。
只不过,一名披着褐色斗篷的少女,让这片惨淡的空间,彰显出一丝别样生机。
少女背对着他们,看不到她的容颜,但是从少女的背影上,嘉图却仍旧能够感受到那种仿佛森林与湖泊般的静谧气息。
“姐姐!”
在看到少女的一瞬间,赫达就一脸开心地跑过去,抱住了少女的胳膊。
而少女虽然被背后的动静吓了一跳,但是肩头微耸,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反倒微微抬起右手,揉了揉身边小男孩的红色柔软卷发。
“你借到药了啊……”
嘉图闻着房间里淡淡的药香味,有些感慨叹地说道。
而少女转过身头身来,一双清亮的绛红色眼眸,透过一头比起火红色稍浅的淡暖色长发,看扫了他一眼,然后樱唇轻启,淡淡开了口:
“稍微欠了些人情。”
清怜的声音,因为缺水而显得有些沙哑。
而少女摸完赫达的小脑袋,就把纤瘦的右手收了回来,扶起床上的红发女子,继续给她小口小口地喂起了退烧药。
看着赫娜的动作,嘉图和赫达都静静地没有说话。
嘉图注意到,在少女的身边,除了珍贵的药包之外,少女身边还放着一小包干粮棒和配额水木牌,从数量上来看,并不比嘉图用尽人情要到的那些食物少。
感受着少女和自己之间的“人情差距”,嘉图不禁有些惆怅。
“仅仅是一条腿而已啊……”
他忍不住在心中想道。
换到前世,“这样的残疾”都不需要“机械义肢”,只要“自体培育”一条完整的“克隆腿骨”就行了。
结果到了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废土世界……
他什么办法都没有……
就在嘉图胡思乱想的时候,少女也已经把药液全部都喂完了全部药液都喂给赫拉。
她放下水杯和烧得晕晕乎乎的赫拉母亲,用一双澄净的目光和嘉图打了声招呼,然后便走到帐篷门口,和自己在培训学校的同学简单攀谈了起来。
她的声音不大也不多,大多都是她的同学在讲,而她点头在听。而似乎是感受到了少女传达出来的冷漠,其他训练生在简单交谈了几句之后,便纷纷告辞表示准备离开了。
随着训练生们的声音逐渐远去,少女也从帐篷外面返回来,手中又多了一只陶瓷水瓶。
少女注意到嘉图的视线,少女简单解释了一下:
“是华伦借给我的,说等我用完了再还给他。”
“华伦……是刚才那个马尾少年吧……”
嘉图回忆了一下进门时的情况,想起来想起了进门时,那名捧着陶瓷水瓶的俊秀少年。
“是的。”
少女点了点头,一脸平静地回答道:“他和我说,瓶子里都是沉淀后的循环水,对病人的身体有好处。”
说完,少女便把手中的水罐递给了嘉图。
嘉图打开水瓶上面的软布塞,嘉图透过狭窄的陶瓷瓶口,向里面看了一下。
在避难所淡紫色的紫外照明下,陶瓷水瓶内反射着淡蓝紫色的白光,和他之前从取水房里刚打回来的循环水完全不一样——
有着一眼见底的清澈。
虽然还是有些杂质,但明显已经更接近于他前世的“自来水”。
“是‘二次过滤水’吗?大概是用了‘明矾’吧……真是不小的人情啊……”
看着手中的“循环水”,嘉图不禁有些感慨叹。
这些东西在他前世完全不算什么,但在物资匮乏的避难所,却已经可以算作一份“天大的人情”了。
“……他说等我成为‘探荒者’之后,再还回去就好。”
少女听出了嘉图的言外之意,不禁有些沉默。
她下意识地走向杂物堆,把刚拿回来的干粮棒和水牌都收拾了一下。
整理好家里突然多出来的一大堆物品,她少女突然看向嘉图突然并说道:
“你今天的状态怎么样?我想找个人陪我练练手。”
嘉图看着少女那有些认真的眼神,意识到,刚刚欠下来的那些人情,让她稍微有些焦躁。
“毕竟……让自由的苍鸟被束缚在充满铜锈的牢笼中……没有什么比这个更残忍的事情了吧?”
嘉图在心中默默地思考着,看着少女那有些期盼的目光,不禁点了点头:
“好吧,今天的食物很充足,如果只是十五分钟的话,我可以陪你一会儿。”
“那就足够了。”
少女点了点头,重新变得沉默而寡言。
两人拿起赫娜从学校借回来的训练用装备,走到帐篷外面,面对面地站着。
他们使用的场地,虽然只是居住区那密集的帐篷间,狭窄的一条人行道。
但对于左脚有残疾的嘉图而言,却已经足够宽敞。
“只是……这么狭窄的场地……对于【探荒者】而言,可不一定是件好事啊……”
嘉图也曾经担忧过这种“过于狭长的地形”,会影响到少女的战斗习惯。
但少女只是摇着头,目光坚定地回答道:
“狭路相逢勇者胜,这样就可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