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高峰这番话,人人都懂他的意思。
这是自忖一人难胜卓凌风,又想得到《辟邪剑谱》,遂才自降身份想要与天门道长联手对敌了。
不过众人也能理解,卓凌风身携大胜余沧海之威,若论单打独斗,当今世上能够稳操胜券的,恐怕也就寥寥数人!
天门道人、木高峰难在此列。
毕竟二人武功再高,与余沧海也就伯仲之间。
这一节刘正风、定逸师太、何三七、闻先生等一流人物更是心知肚明。
但若两人联手,卓凌风恐怕有所难敌!
念及此处,便将目光投向了卓凌风。
见他负手而立,一双眸子半开半阂,对木高峰这番话就仿佛听而未闻,对他内心没有引起丝毫波动,很是从容淡定。
卓凌风与人打招呼时,只点头示意,众人只以为他赢了余沧海,取得了一些成就,就崖岸自高,不将众人放在眼里,足见只是一个徒具勇力的匹夫而已!
而今又听到《辟邪剑谱》在他手中,对其人品多少持了怀疑态度。
怎料他身在衡山城,面对天门道长与木高峰有可能联手之局,竟不怒不急不惧。
不谈别的,不由对其这份定力钦佩不已。
人人均知,武功再高,只会咋呼,也成不了多大气候,迟早是个横尸街头的下场。
就看他怎么死了!
无论是人海战术,还是多位高手围攻,只要想杀一個人,有的是办法!
可静能生慧,尤其身在危局之中,镇定方能有破局之法,这种人就十分了得了。
想到这里,有些人不禁觉得可惜,心想:“他若再是不贪,以他的年纪,武林以后数十年都是他的天下!”
定逸师太、刘正风等人都是这样想的,却将目光看向了天门道长。
天门道人一直听着木高峰的话,眼底的愤怒越盛越多,眉峰皱的都能挤死苍蝇了。
只见他右手持剑,左手食指中指并屈,两指指腹掠过剑身,伸出食指轻弹了两下长剑。
“铛铛”两声响,天门眸子里精光一闪,笑道:“木高峰,你听到了么?”
木高峰狐疑道:“怎么?!”
天门道人双眼一厉,冷冷道:“我这长剑已经回应了。”
木高峰满是白瘢黑记的脸上红气一闪,谁都看出他已有了几分愠怒。
木高峰缓缓道:“天门道兄,就爱开驼子玩笑。”
天门道人眸光加深,凝声道:“开玩笑?”突然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震的屋顶灰尘簌簌而下,屋内灯火忽明忽暗,众人耳中嗡嗡作响。
天门道人笑声忽地一敛,怒目横眉道:“我手中利剑可说了,这天下成名高手之中,就属‘塞北明驼’木高峰最不是东西!”
木高峰眼眸里满是阴霾,哼了一声。
天门道长长剑一指木高峰,厉声道:“贫道说你,你不服吗?”
木高峰服与不服也只能听着,心想:“这里是你五岳剑派的地方,驼子跟你没必要置闲气,先由得你张狂!”
故而一语不发。
天门又接着道:“身为武林中人,义字当先!
你一身好武功,可所作所为跟一个“义”字毫不沾边!
卓凌风拿了林家《辟邪剑谱》虽非英雄豪杰之所为,可人家能答应庇护福威镖局,比起你木高峰这等无信无义之徒,也不知强了多少!
若是换了你,恐怕就是杀人夺谱,还得杀人灭口,生怕别人知晓!
卓凌风敢作敢为,能够在众多英雄面前,没有开口抵赖,他就不失男子气概!”
众人一听这话,也是默然无语。
均想:“若是我得到林家辟邪剑谱,敢如他一般承认吗?”
好多人觉得自己是真不敢!
卓凌风也不由看了天门一眼,眼角微微弯了弯,似乎想笑,又忍住了。
卓凌风是真的想笑,因为他倒没想过自己的行为,还有另一种解读。
只是现在笑,有些不合时宜,只能忍住了。
就见天门脸色又很是阴沉道:“其次,大伙儿都是武林中人,若有什么过节,凭借拳脚兵刃,分个高低那也是应有之为!
可你尽喜欢玩阴谋搞诡计,身上走到哪都喜欢带毒药,不知多少人都死于你的暗算之下!
最可气的还是第三,身为成名多年的前辈人物,若跟我等起了争执,却喜欢去找小辈报复,好让我等投鼠忌器!”
众人不由点了点头,看向木高峰,眼神里又添了几分鄙夷!
天门这话可谓说到众人心缝里了。
身在江湖,纵然自己可以不惧任何人,不怕死,可谁人没有几个后辈亲人?
这就让很多人,在为人行事上,受到了很大约束!
所以似木高峰、田伯光等声名狼藉之人,才可以在江湖上肆无忌惮!
天门道人从众人的表情上得到了肯定,心气更足,很是昂然道:“再说到维护武林正气之举,在我五岳剑派;在少林、武当、昆仑、峨眉等名门正派;更在天下诸位英雄!
而你,不过一个卑鄙无信的小人!
却在这里大言炎炎,说什么与我天门联手,呵呵,凭你也配?!”。
众人心下暗赞,好一个泰山掌门!
他们不敢明赞,生怕木高峰报复!
定逸师太、刘正风与天门道人相交多年,自知他宁死也不会与木高峰这等人物联手对敌,所以在木高峰开口之时,也并未插话劝阻。
可定逸师太自觉天门大涨五岳剑派的威风,又知他如此得罪木高峰,必有将其留在此地的打算,当即喝了一声彩!
刘正风也是心潮澎湃,只是想到自己明日就要金盆洗手,实在不宜参与武林中事,只能将那一声彩喝在了心里。
饶是木高峰城府极深,是个笑面虎,此时那张丑脸上也不加掩饰的,涌起了浓浓的怨毒之意。
他早已到了刘府,直听天门道人与卓凌风起了冲突。
他这人向来都是无利不起早,若是别人他定然抱起膀子看热闹!
可他得知青城派、福威镖局与卓凌风之事。又听说《辟邪剑谱》到了卓凌风手中。
自忖卓凌风既然能胜余沧海,天门也未必是他对手,这一点天门自也会意识到。
他以己度人,故而舍下老脸,想要火中取栗。
毕竟若将卓凌风擒下,这些名门正派人士,自不会明目张胆的染指《辟邪剑谱》,以他的手段,也就有了可操作余地。
怎料一张热脸全然贴了冷屁股不说,还在天下英雄面前,挨了一顿臭骂,心想:“天门老儿,今日之后,老子不杀你二十名泰山、恒山弟子,誓不罢休!”。
他睚眦必报,定逸师太喝了那声彩,他也记在了心里。
惹不起第一辈人物,我还收拾不了你们的徒弟吗?
这就是木高峰的为人!
也是他纵横江湖的最大利器!
卓凌风在木高峰到来后,之所以迟迟不动手,就是想看天门如何做,才好定夺怎样对待他的方式。
听了天门这番话,非但觉得解气,还对之前瞧不上天门道人,有几分不好意思,当即拍手赞道:“好一个天门道长,无愧一派宗师,在下适才有些失礼了。”
天门道人眼光一转,长剑一抖,厉声道:“你无需向贫道卖好!
等我灭了木高峰,你我之间还有一战!”
卓凌风朗然一笑道:“随时奉陪!”
突地脸色剧变,一摆手:“那不行!木驼子的人头可是我的!”
他见天门这家伙竟然要跟自己抢人头,那怎么可以!
好些人也没料到,会有此一变。
本来剑拔弩张的两人,竟然都要对付木高峰。
只有有限的几人心中佩服:“天门道兄性情虽然爆烈,终究还是一派掌门哪!
厉害!”
卓凌风一双锐利的目光射向木高峰,森然道:“驼子,地狱无门你自来投,也怪不得谁!你出手吧!”。
木高峰哈哈一声狂笑:“没想到啊!
堂堂泰山掌门竟也懂得柿子专挑软的捏!佩服,佩服!”
说着对天门道人抱拳拱手。
这言下之意就是说卓凌风名头比他木高峰大,你天门道人惹不起卓凌风,却来拿我立威,明显就是欺软怕硬!
天门道人不管是怎么想的,可听了这话却是怒气填膺,怒喝一声:“受死!”
话音甫毕,身法一展,长剑振处。
一道森寒的白光,伴随着“哧哧”声响,直奔木高峰前胸。
此招劲力雄浑,去势奇疾,乃是泰山剑法中的高招“峻岭横空”。
众人见天门身材魁梧,可他挺剑、展身、出招攻敌一气呵成,姿势竟极其美妙,无不叹服!
木高峰自然不敢怠慢,急退两步,手边已多了一柄青光闪闪的弯刀,凝神待接。
却见卓凌风身子一晃,拦在花厅中间,刚好截住天门去路,右手中指弹他长剑。
天门道人见卓凌风阻止自己,哼了一声,身子微矮,长剑猛然圈转。
他去招本快,收剑更快,尽显“峻岭横空”之奥义。
蓦然间右臂平推,身随剑转,长剑如风斜削卓凌风右肩,劲风鼓荡猛烈。
这一招攻守兼顾,既防卓凌风弹剑,又削他右肩。
而且他这一剑看似是削卓凌风右肩,但其中更是暗蕴攻向对方咽喉、右胸的狠招,更有一系列剑招都呈蓄势待发之势。
卓凌风若一退身,他立时身随剑走,挥剑追击,剑招之中不留丝毫余地。
这乃是泰山派剑法“泰山十八盘”中的绝招。
“泰山十八盘”这套剑法是泰山派昔年一位名宿所创。
他见泰山三门下十八盘处羊肠曲折,五步一转,十步一回,势甚险峻,因而将地势融入剑法之中,泰山“十八盘”越盘越高,越行越险,这路剑招也是越转越加狠辣。
卓凌风岂会看不出他剑招中的辛辣之处,可他阻拦天门,就是有意直显神通,逼退天门,再杀木高峰。
呼吸之间目中精光微闪,出手之势陡疾数倍,电不及发。
右手中指毫无意外的弹中了天门长剑。
“铛”的一声鸣响,只震得天门虎口隐隐作痛,饶是他内力深厚,紧紧握住了剑柄,可长剑还是如风中败叶,飘向外门。
天门道人向以指力自负,却被卓凌风一指险些弹飞手中长剑,这是他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事,顿时大吃一惊。心道:“原来不是余沧海废物,而是此子太过了得!”。
但他武功之高,在五岳剑派中,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应变极快。
左手呼的一掌,直向卓凌风击去,这一掌风生虎虎,蕴含了他数十年的道门玄功。
卓凌风识得厉害,不敢怠慢,功力运转,一招“大伏魔拳”还击了过去。
砰的一声巨响,二人拳掌相对。
气劲四溢,冲的屋顶灰尘簌簌坠落,周围碟碗哗啦啦粉碎、跳跃,落了一地。
若非周围都是当世一流高手,非得被劲气所伤不可。
天门内力急催,一时间脸红如血,长须飘动,身上衣袍也猛然鼓起,脚下的青石地面瞬间四分五裂。
卓凌风也是衣袂飘拂,发丝飞扬,只不过他脚下地面却是完好无损。
天门一身内功及掌法乃主阳刚,卓凌风内力主走阴柔,“大伏魔拳”却是阳气盛重。
两人在自己的看家本领上浸润多年,均已练到了九成的功力。
可卓凌风的内功心法与武技在泰山派所传之上,这一对掌,天门顿觉一股浑厚有力的暖流,自掌心沿着手臂迅速上行,不由蹬瞪退了三步。
眼睁睁看着卓凌风身子一转,背对自己,他是一派宗师,输了一招,却也不好再行出手。
卓凌风半途劫击天门,到击退天门只在电光石火之间,
一时人人屏息,只闻风动拂衣之声。
这一幕落在周围的成名高手眼中,自是知晓卓凌风为何出手。
他既然当众言明要杀木高峰,又怎容得别人插手?
天门有自己的傲气,那卓凌风自然也有!
可以说这是属于每个武林成名人物的骄傲!
某些卑鄙无耻之徒除外!
卓凌风望着木高峰淡淡说道:“木高峰,你竟然没乘机偷袭!
好,看在这份上,我就给你一个机会,你是准备死在这里,还是换个宽敞地,随你挑!”
木高峰怎能不想乘机偷袭卓凌风,只是他刚升起念头,刘正风、定逸师太、何三七等人的目光就落在了他身上!
他安敢在这几位高人面前,违反江湖之大忌,也只能做个安分守己的武学高手了。
但见卓凌风、天门道人都如此小看自己,仿佛他木高峰就是一个纸糊的。
心中也不由升起了一股傲气,双目射出厉芒,冷笑道:“果然是天下闻名的青年高手,能轻松击败天门道长的,武林中还数不出几个。
不过别人怕你卓凌风,我木某人可没将你看在眼里,你踩着余沧海唬倒了不少人,今天我木高峰就要揭揭你的底。”
一言未了,甩手一挥。
手边一张椅子应手飞向卓凌风。
风声呼啸,厅中碟儿碗儿丁当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