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凌风窜出窗外,就见一紫衣女子正侧着身子,仿佛在欣赏身边的一株花树。
其时雨收未久,月光朦胧。
但卓凌风目力惊人,一眼就看到了她滑若凝脂、肤白胜雪的天鹅颈。
不提别的,就这一项,就很是加分。
她身形本就苗条,又从小习武,衫衣随着夜风缓缓飘动,更衬的她身材凹凸有致。
虽未看面貌,只凭此等风姿,在月光的掩映下,就好似满院生春。
任谁都得说一句,此女定是个一等一的大美人了。
那如檀香如兰麝的香泽,自也被夜风送进了鼻尖,让卓凌风不禁有些心神微熏,暗道:“难怪这妮子能将令狐冲一个浪子迷的神魂颠倒,有了任盈盈,心里也放不下她。
不提两人青梅竹马的感情,就这硬性条件,那也着实不赖啊!”
岳灵珊一听窗户响,有意转过了身子,可半天不见卓凌风说话,扭头一见他脸上若有所思的神情。
蓦地里想到这与当年,他在华山初见自己之时如出一辙,当即羞怒弥增,叱道:“十年过去了,你还是这老样!”
她转过身来,更是让卓凌风眼前一亮,云鬓雾髯,标准的瓜子脸蛋,婀娜秀美,那双黑白分明的凤目,正自气忿忿看着自己。
卓凌风不由笑道:“我十年没变,你倒是越长越美了!”。
但凡女子,无不喜被人夸赞美貌。
尤其岳灵珊在华山时,众多师哥忌于大师兄令狐冲与她的关系,自然不敢这样说。
令狐冲更对她敬重有加,从未直接夸过她美。
岳灵珊一时间大是得意,上前两步,拍了拍卓凌风的肩膀,道:“你倒挺有眼光,不过这眼光有些贼兮兮的,这样不好!
我爹娘当年之所以不收你为徒,就是为此!”
卓凌风见她跟自己充大,上来就拍肩膀,又听她说自己为何被拒山门,俱不以为意。
只点头说道:“受教了!
走吧,我这就随你去向天下英雄解释,岳大姑娘美若天仙,是我卓凌风有眼无珠!”
说着就向大厅走去。
岳灵珊听到他说自己美若天仙,这口气就算挣回来了,心里的气实际上也就消了。
一听他真要带自己去与众人见面澄清,她再是学武之人,于小节不如寻常闺女般拘谨,也殊觉不妥,脚下自是立地生根。
卓凌风走了没两步,听不见反应,回头一看,见她如木人般僵立那里,连手足头发都纹丝不动,不觉好笑,说道:“怎么,还不走?”
岳灵珊自己也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嗓子眼儿有些发干,半天才勉强笑道:“我不跟你去了!”眼神也从他身上移开了。
卓凌风蓦然间一個激灵,瞬间就明白了。自己大半夜带她去见江湖人物,那也太暧昧了,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
说着拱手深深一揖,道:“那我在这里向你陪个礼,卓凌风有眼无珠,信口开河!”
岳灵珊不觉有些心慌,心道:“我爹若知道他跟我赔罪,恐怕得骂我!”
但见卓凌风身子一直,话锋一转道:“不过岳大姑娘,我们不是一路人,你以后别跟我扯上关系,否则会有意想不到的灾祸等着你呢!”
岳灵珊一听这话,登时拂然,哼道:“说的好像谁跟你是一路人了,你怎么就改不了这臭屁的毛病呢?
当年你想要拜师时,就吹什么,你会好好学武,让华山成为当世第一大门派,我爹才觉得你这人太过不老实,没想到你现在这么大威名,却还是这样一个臭屁蛋!”
她口中虽凶巴巴的,一双妙目秋波流转,笑意盎然。
卓凌风不由摸了摸鼻尖。
他当年去衡山派拜师,没能进得了山门。
到了华山,心情那是何等迫切,生怕失败,不可避免的吹了一波牛逼!
当然,也不能算吹!
他那会觉得,自己一个穿越者,知道好多武学门派遗址,只要有门派培养,有了自保之力,开出些宝藏,将华山派改造成天下第一大派也不为难!
怎料岳不群还是将他给遣送下山了。
往事已矣,也无需再提!
卓凌风踏前一步,盯着岳灵珊的眼睛,笑着道:“岳姑娘,你是来给我上课的吗?”
岳灵珊却被他看羞了,退了一步,恼道:“你想干什么?”
卓凌风知道这女子纵然在别人嘴里有多不好,什么移情别恋的帽子一戴几十年!
可对于他这个拥有现代思维的人来说,此女非但不算移情别恋,反而是重情重义的典范!
用现代的说法,她最多有些“恋爱脑”,无论是对令狐冲还是林平之!
无非就是命运使然,所托非人罢了!
可自己心思不在儿女私情上,与她最好保持距离的好!
卓凌风脸色一沉,道:“好了,我没时间跟你胡闹!
说让我解释的是你,不让我去的也是你,拿我当玩物吗?”
卓凌风赫赫之威,岳灵珊亲眼所见,又见他此时正言厉色,颇具威严。
岳灵珊在华山可以说是被人当凤凰般捧着,叫她如何受得了。
一瞬间,满肚子委屈齐涌心头。
“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蹲下身子,浑身乱颤。
卓凌风想过她会气的扭头就走,也想她会骂自己两句,唯独没想过,她会不顾体面,在这放声大哭。
身在刘府,大半夜的,她这么一哭,引来别人,那还得了?
又见她转眼间哭成泪人一般,不由起了几分愧疚之心,只能语气一软道:“好了,岳大姑娘,你可饶了我吧!
你这么一哭,惹来旁人。
我这臭屁蛋倒是无所谓,可你岳大小姐以后可就做不了人了!
尤其你的大师兄令狐少侠,不得以你华山派嫡传剑法,刺我几个透明窟窿?”
听到这里,岳灵珊猛然抬起头来,扑哧一笑道:“你这么怕我大师兄吗?
你方才凶巴巴的样子哪去啦?
这会儿倒是告起饶来了,本姑娘若不是看在我大师兄份上,你瞧我睬不睬你!”
其实她也知道,以卓凌风的武功,自己爹爹都未必能胜,更何况是令狐冲!
只是她也是一个大姑娘,自也觉得当着卓凌风的面哭,被人看到的确不好,也就乘势收蓬了。
卓凌风只求她不哭,自然顺着她的口气连连应承。又道:“你在哪里落脚,快回去吧,田伯光昨天在衡阳,未必不会来衡山城!
他若看到你这等美人,不采上一把,恐怕都对不起他那采花贼的名头!”
岳灵珊霍然起身,呸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过田伯光早就被打跑了!”
但也两颊火烫,娇羞不胜,心想:“他能这样说,看来说莪美,是发自肺腑的了!”
卓凌风见她满面泪珠晶莹,口中却凶巴巴的,一双妙目则是秋波流转,却笑意大盛,心下啼笑皆非!
这女子虽是武人,可说哭便哭,说笑即笑的本事,与前世所见女子也别无二致!
但听她说田伯光被打跑了,顿时感觉跑了一颗祭剑的人头,问道:“你说田伯光被打跑了,怎么回事?”。
岳灵珊道:“就那会啊,恒山派的师姐禀报定逸师叔,说仪琳小师傅被田伯光扣在群玉院了。
我们就和刘师叔他们一起赶去解救,你想啊,有我爹、刘师叔他们一起出马,田伯光能不跑吗?”
卓凌风瞬间恍然,原来是原轨迹的“群玉院”事件,自己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竟错过好戏了。
想到她刚才的话,继而问道:“你爹也来了?”
岳灵珊点了点头道:“是啊,他老人家几剑就将田伯光惊走了,只是这家伙轻功着实了得,还是给他跑了!”
说着又道:“你要去见我爹爹吗?”
若是别的女子,卓凌风或许会来一句,“这么快就见家长”之类的调笑之语。
但岳灵珊说出这话,让他心中不由一颤,可他却是面色如常,淡声道:“你来找我,你爹知道吗?”
岳灵珊不加犹豫道:“知道啊!”
但紧接着面色一红,用手捻住衣角,用脚尖拨动地下石子,低声道:“我爹听说我在人前叫你姓卓的,说我口不择言,大失华山派体统,还损了你的威名,叫我来跟你道歉!”
卓凌风听了这话,瞳孔一阵收缩。
瞬间就想远了,这是拿自己当林平之了!
自己在福州对岳不群说的那番话,以他的智商,莫非没听明白?
可只是一瞬间,他就明白了!
不是岳不群没听懂,而是他有恃无恐!
一方面他是人人敬重的“君子剑”,干的事没被逮现形,说了也没几个人信!
最主要的就是美人计乃是赤裸裸的阳谋!
“英雄难过美人关!”
从古至今那些栽在美人计下的人,哪个不是一世之雄,他们不懂什么是美人计吗?
并不是!
而是人性!
人本就是个感性动物,遇到某些人,你的那颗心,会不由自己控制!
年少慕艾,男儿本色!
更何况岳灵珊容颜俏丽,性格开朗,若说哪个血气方刚的男儿,见了她会不动心?
那还真是很难!
再稍微接触一下,就更难!
除非割了,才能百分百不动心!
可那就扯淡了!
岳灵珊见卓凌风半天不说话,抬头却见他脸色很是阴沉,猛地一跺脚,道:“我不就是没给你赔罪,还让你给我先道歉了吗,你还生气?”
她以为卓凌风气的是另一桩,一个赔罪的变成受礼的了,一个本该受礼,却赔罪了,心下犹是忐忑不安。
卓凌风想的入神,哪里在意这些,神色一正道:“岳姑娘,你我幼年相识,那些什么无礼啊,不敬啊,我都没当回事!
但我刚才的话别无他意!
只是念着你曾对我也算友好,还送了我一颗糖,我就好心劝你几句。
这江湖上人心诡诈,为了利益,嘿嘿……
你虽冰雪聪明,可年龄尚幼,阅历太过浅薄,况且又全无机心,以后不要一个人乱跑,我若是歹人,你有一辈子吃不完的苦头!
还有,日后若再遇到我,最好避而远之,这才是你的长存之道!”
卓凌风知道岳不群再是利用女儿,可这个女儿却是个“傻白甜”,什么也不懂!
就像自己问她什么,她也毫不隐瞒,所以也就好心做个提醒!
至于能否有用,也只能看以后了。
可岳灵珊却是心下一沉,嗫嚅道:“你,你说这话究竟什么意思?”
卓凌风微微一笑道:“你知道我在终南山学的艺,这十年我不光学武,也学了几分求仙问卜之道!
从你面相来看,你福泽深厚,唯独有一情劫。
能渡过去则福寿安康,若渡不过……”
说着眼中生出一丝凄凉,转身就走。
岳灵珊一时半会哪里明白这话的含义,直被羞得面颊飞红,心里仿佛揣了头小鹿一般,横冲直撞,忙忙喊他。
卓凌风却是不理,就回了屋子。
岳灵珊呼他不应,又不好意思冲进屋子里去,直气的连连顿足。
俄尔,嘴角忽地露出一丝微笑,趁着茫茫月色,更生几分姿色。
……
卓凌风一觉直睡到次日日上三竿,方才起身。
怎料刘菁亲自捧了盥洗用具和早点进房,虽说卓凌风知道刘正风与岳不群都想撮合女儿,但二者目的却是不尽相同。
可对这委实有些吃不消。
却又不好拒绝,只能逊谢。
吃早点时,身边还跟着一个婢女侍候,卓凌风两世为人,哪里经过这阵仗?
好不容易用过早点,便想出门。
刘菁笑道:“我爹说了,大典午时才开始,到时候,会有下人来请我们去观礼。
这会五岳剑派的长辈们也都在厢房歇息呢。毕竟来的武林人物实在太多,你若是去了,总有打不完的招呼。”
卓凌风一想也是,可刘菁在这里,他是真的如坐针毡。不禁心想:“江湖儿女不如普通人计较小节,可这也太随意了。”
可想到岳灵珊半夜都敢来找自己,刘菁陪自己吃早餐,又算个什么?
又想着,这待遇若是放在前世,那是想都不敢想,不觉又有些膨胀,生出了几分陶醉。
卓凌风这一会念头转的,是他多年最快的一次了。
这时,下人又抬来一团炉火,火上铜壶正沸,又往桌上放了一个紫砂壶。
刘菁手里揉弄着两寸见方的浑圆茶饼,细细的茶丝扑簌簌落入壶中。
婢女提起铜壶,将沸水注入,壶中翠浪翻滚,一股淡淡的茶香弥漫屋中。
忽然一声脆叫:“好香啊!”
门口窜进一个女童来。
就见她约莫十三四岁年纪,穿一身翠绿衣衫,皮肤雪白,一张脸蛋清秀可爱。
她一进来就盯着卓凌风左右打量,说道:“你就是卓凌风啊?”
她言语之间,很是随意,根本不认生。
刘菁笑道:“这是曲家妹子,名……”
女童抢着道:“我叫曲非烟!”
卓凌风点点头道:“你好!”
心里却想到她在原轨迹中,被嵩山派“大嵩阳手”一剑刺死,也是很多人心中的意难平。
念及此处,对嵩山派的狠绝又多了几分认知,却也添了几分忌惮!
毕竟这样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他是下不了手一剑杀却的!
在江湖上混,也算是一个不如人家的地方!
曲非烟在地上转来转去,一直盯着卓凌风看,又道:“听刘爷爷说,她有心将刘家姐姐许配给你,他也就可以放心无憾了!
昨夜我又听到华山掌门人,也向刘爷爷问你的住处。你说,他们这些武林中很是了不起的人物,为何都对你这般在意呢?”
刘菁面上一红,倒了一杯茶,放到卓凌风身前。
卓凌风则向曲非烟瞧了一眼,忽然一笑。
曲非烟身子一屈,坐在他旁边,问道:“你笑什么?”
卓凌风正色道:“我笑我被女子包围了,比面对几大高手还要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