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凌风两道冷电般的眼神,凝注在何太冲与班淑娴面上,黯然叹息道:“想当年昆仑三圣何足道因为一句话,就不远千里赶赴少室山。
将信义二字体现的淋漓尽致,贤伉俪一派宗师,却连他半分品格也没学到,呵呵,跟朱武两家如出一辙,也真是可悲!”
他深知若在昔日全盛之时,这剑阵再妙,以他二人修为也不在自己眼中,随手可破。但现在若要正常胜出,恐非短时间所能做到。那就得戳一戳二人心窝子了。
这话是说给何太冲夫妇听的,但武烈父女也不由惭愧,他们也知朱武两家,上代都是名门正派的侠士,又互为臂膀,故有“连环庄”之称。但到了他们这代,侠义之风那是半分也没有了。
何太冲听了这话,心下也满不是味儿,以他们夫妻俩的身份,别说联手,便一对一的相斗,给这么一个后进少年击败,也已大失面子,
只是何太冲看见张无忌在此,不提谢逊下落,便是他将自己以怨报德,忘恩负义的事迹传扬开来,他一代宗师的颜面何存?
无论如何非将他杀死灭口不可,深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昆仑派与谢逊仇深似海,你却要架横梁,需怪我二人不得!”
他久临大敌,身经百战,被卓凌风出言讥讽,竟半点不见焦躁,很是气定神闲。
班淑娴用手一指,被卓凌风适才从卫璧手里夺过,抛在地上的那把长剑,嘶哑着嗓子道:“你现在捡来使,也还不晚!”
卓凌风长像本很英俊,但却有一种孤傲凌人之气,双目又神光炯炯,使人一望生畏。
班淑娴又不似何太冲般,要处处保持前辈高人身份,也以言语相激,好让他空手对敌,如此方能胜算更大。
只听卓凌风长笑一声,朗声道:“昆仑‘太上掌门’果然是名不虚传,卓某人就以这双肉掌领教一下誉满武林的昆仑两仪剑!”
何太冲脸上一热,暗道:“他与张无忌不死,我这怕老婆算是天下皆知了。”干咳两声,道:“这麽说!我夫妇只好成全你了?”
话音未落,班淑娴长剑颤动,剑尖上抖出朵朵寒梅,刺向卓凌风右肩。
何太冲亦展开生平绝学,剑光爆长,斜挑卓凌风下腹。
两人长剑挺出,带着哧哧之声,剑力不凡之极。
他们此时劲敌当前,已于剑招中使上了毕生所学。哪知卓凌风的身法,比两人剑势还快,身躯一转,便让开了剑势,可他一闪避开,并不还击,仍是静静站着。
何太冲夫妇一击不中,第二招随即出手,长剑振腕点出,剑光伸缩间,瞬息攻出五招,
然卓凌风又一味闪躲,不肯出手还击。
武烈与武青婴见他避招时,身法快速灵巧,他又身负极高武功,不知为何不做还攻。
张无忌得谢逊传授武学妙理,再修习了《九阳真经》,又深谙医道,看了一阵恍然大悟。
原来卓凌风先前言语讥讽对方,再只守不攻,一方面是在探究虚实,再一个就是要让两人心浮气躁,好寻隙取胜。
果然,班淑娴大喝一声:“你只会挨打不还手吗?”她似是狂怒已极,霎时间人随剑走,何太冲时而如影随形,时而乍分乍合。
两支剑时而凌空并行,如双蛟乘云,时而急如骤雨狂风,光影万千。
只见一缕缕剑光,便如流星飘絮,飞雪漫天,布成一道剑网,已将卓凌风裹在其中。
卓凌风身周皆是耀眼剑花,剑气纵横,以他的武功与见识亦是心下一凛:“这正两仪剑法果然了得!若由真正的顶尖高手使来,实可谓不败的剑法!”
张无忌在旁看得怦然心动,但见卓凌风并未被其威势所制,他那行云流水般的身法,在剑阵中忽进忽退,任何太冲夫妇猛刺急削,都能一沾即走,脱出剑圈之外。
卓凌风施展的正是“天罡北斗步。”
一时间,只见得三条人影忽来忽往,起落不定。
这昆仑派“两仪剑法”与华山派的“反两仪刀法”同属一派,都是从中国固有的河图洛书以及伏羲文王的八卦方位中推演而得。
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像、四像化八卦,正变六十四招,奇变六十四招,正奇相合。共有四千零九十六种变化,正反相合,几近万数,天下武功之变化繁复,无出其右。
而卓凌风的“天罡剑法”,亦是将阴阳两仪、五行生克、北斗七星运行之变化囊括其中,招数之繁复,也是世所罕见。
但正反两套功法需得四人合成剑阵,方能天衣无缝。却不似“天罡剑法”之一人一剑施用了,但究其精微奥妙深处,却又难分轩轾了。
可何太冲、班淑娴习此“正两仪剑法”也不过得其二、三成,与寻常江湖人士争斗,固然大占上风,卓凌风再不还手,想要以此制住他,也尚嫌不足。
张无忌初时见卓凌风一直不出手,迭遇险招,颇是担心。
但看得久了,发现卓凌风总能凶险之时,化险为夷,不禁松了口气,可心中却冒出一個念头,反倒希望三人永远不要分出胜负。
因为他想的却是,若我面对何太冲夫妇,又如何闪避?
他一念及此,几人变幻莫测的武功,仿佛都在教他武学奥义,心中也在思虑如何进退闪避,如何回手反击。
片刻功夫,便身在物外,状如痴呆,心中只有武功,全无其他。
可他于两仪四象八卦方位之学,只是小时候听父亲讲过,但所学甚浅。
如此一来,面对三人精妙的武学,便好似遇上了生平最深奥难解的学问,越看越妙,越想越奇,一脚沉溺进去,哪里拔得出来?
而卓凌风作为亲身经历者,亦是大有发现,盖因自己“天罡剑法”也有阴阳两仪之变,只是其中细微之处却与昆仑派大有不同。
显然每个人从先天易理中领悟出的武学都是不同的。
转眼间三人拆了五十多招,更准确的说是何太冲夫妇攻了五十多招,卓凌风躲了五十多招。
何、斑两人心下惭愧,剑势又变,阴阳互易,班淑娴长剑大开大阖,剑法竟是阳刚路子,声势浩荡。
何太冲的剑招则变得轻灵无比,如春风拂面,风吹柳絮一般。
卓凌风明白这是先天卦象中老阴生少阳、老阳生少阴的惯常变化。
而这夫妻两在一起数十年,早已心意相通,施展这套剑法时,更具神威。自己若再看下去,他们不知道还有多少新招出来。
这时何太冲与班淑娴长剑互相交叉,破空刺来,这是乃是‘昆仑两仪剑’中的杀着之一。
却见卓凌风一动不动,好像石像一般,刹那间剑锋已逼至眼前,剑气激的他发丝飞舞。
蓦然间,卓凌风身子如陀螺般旋转起来,这时两剑已破空而至,眼见卓凌风避无可避,但他却在千钧一发之际,两指弹在了对方剑刃上。
何、斑二人虎口一热,长剑竟然把持不住,脱手从卓凌风腋下穿了过去,刺进了柴垛之中。
本来以卓凌风如今的内力,与何斑二人只在伯仲之间,弹指神通再是精妙,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弹落二人长剑,但因为他身子急转,力从地起,凭空加了几分力道,一举奏功。
这一点胜机稍纵即逝,卓凌风滴溜溜一个旋转,双掌划过一个玄妙的弧线,顺势向二人前胸拍到。
何斑二人被他弹掉长剑,也是吃了一惊,好在两人都是武林中难得的高手,一出左掌,一出右掌,与卓凌风双掌一抵,双方各自弹出一丈开外。
但何太冲修为最弱,落地时多退了一步。
这时间,武烈父女目瞪口呆,一时都怔住了。
何太冲拱手道:“阁下武功高强,何某佩服,下次再领教!”
卓凌风负手而立,冷笑不语。
班淑娴恨恨地道:“去吧,丢人现眼还不够么?”向丈夫怒目而视,一肚皮怨气,尽数要发泄在他身上。
何太冲道:“是!”
两人并肩奔出,片刻之间,已奔得老远,昆仑派轻功之佳妙,确是武林一绝。
至于班淑娴回家如何整治何太冲出气,是罚跪顶剑,或是另有昆仑派怪招,自非外人所知了。
武青婴抱起卫璧尸体,扶着父亲慢慢走去。
他两人极怕卓凌风乘胜追击,可又不能如何太冲夫妇这般飞驰远去,每一步中都担着一份心事。
卓凌风寒声道:“你们不会都有今天这般运气,且行且珍惜!”
他自觉这几人一起来的,自己留不下何太冲夫妇,已经大失颜面,再去打杀武烈父女,太没口子了,便放了二人一马。
卓凌风两道眼神,投落在张无忌身上,就看他呆呆发愣,手上比划。
他阅历丰富,知道对方正在思考武学,心下暗叹:“这也是个武学奇才!”凝注良久,见张无忌眸子清明,手上停了,才缓步走到他身侧。
张无忌在脑海中思考,手上比划,只觉双颊生津,百骸充盈,真气在经脉之中如明珠流转,浑身大畅。
他如今内力之深,远在卓凌风之上,只是武功远为不及,这三大高手一场比武,反而是他收获最大。
忽听脚步声响,回头看去,只见卓凌风笑吟吟走过来,说道:“你有多少收获?”
张无忌面上一红,向卓凌风拱手道:“卓大哥你的武功可真好,何太冲夫妇人品低下,但武功修为着实了得,不在我俞二师伯、峨眉掌门灭绝师太之下,你以一敌二仍能胜出,真了不起!”
卓凌风勉强一笑,坐了下来,说道:“他们的武功修为不在你说的几人之下,可内力修为还是有所不及的,所以总体实力不如这几人。
就像你的内力修为是我的几倍,但要和我动手,你是打不过我的!”
张无忌一寻思,的确是这个道理。
听说觉远大师就不会武功,可以潇湘子、昆仑三圣何足道武功之高,也不是他的对手。
武功在伯仲之间,并不代表实力也在伯仲之间,各有所长。
张无忌笑了笑道:“不过卓大哥的武功,除了我太师父,我再没见过第二人有这般厉害!”
卓凌风叹了一口气,说道:“要搁在以前,收拾他们这种人物,又焉能用的了三招!”
张无忌一愣,思忖道:“卓大哥不像是爱吹牛的人啊。”
但见他神色中充斥着悲忿,不觉愕然,低声问道:“大哥,你受了伤?”
卓凌风笑道:“适才因忆起一段往事,不自觉触情伤怀,失礼之处,尚望海涵。”
张无忌赶忙答道:“大哥救命之恩,在下还未报答,这等说法,兄弟实在当受不起。”
卓凌风摇了摇头道:“这是什么救命之恩,若非我揭穿你的身份,何太冲他们如何能够认出你来,这全是我惹出来的事,你要再说什么救命之恩,我就走了!”
说着霍然起身,张无忌见他言词谦和,但眉宇之间却有一种凛然威仪,使人不敢逼视。忙道:“是小弟的不是,大哥请坐。
那你究竟是怎么了,不瞒大哥,小弟曾跟蝶谷医仙胡青牛学过几年医术,或许能帮上忙。”
卓凌风听他说的诚恳,缓缓坐了下来,叹息道:“我不是受了伤,是在内功修习上有了些许问题,所以我才想找九阳真经,看能否有用。
听说当年尹克西与潇湘子就到了这昆仑山,也就来碰碰运气。”
张无忌医术精湛,已然看出卓凌风并未受伤,才故意问他。耳听这话,想了想,又道:“我们刚才说到少林对我武当敌意甚重的原因,大哥你还没说呢!”
卓凌风哈哈一笑道:“你这小子,我适才说了这么多,你还不明白?”
张无忌摇了摇头道:“在下愚鲁,实在不知!”
他见卓凌风放了武家父女,能做到“得饶人处且饶人”,便不是恶人坏人,已经有心将《九阳真经》的下落,告知对方了。
但还是想知道少林对武当不满的原因,仿佛这样他心里更能踏实一点。
他将经书埋了,别人自己找到,这是缘法,这叫“佛渡有缘人”。
自己告知便又是另一回事了。
毕竟全真教与少林曾经必然有嫌隙,那这《九阳真经》无论是否王重阳所创,可出处却是少林寺藏经阁。
那么他就得慎重一点了。
只听卓凌风道:“刚才说到重阳真人压制了少林寺。
可他因为创制《九阳真经》这门神功,伤了本源,天不假年,未及六旬,便早早仙游。
但武林中尚有“东邪西毒南帝北丐”四大宗师,仍然横压在少林寺头上。
东邪黄药师独来独往,可他门下两弟子,便将江湖闹的腥风血雨,无人敢惹。
西毒欧阳锋称霸西域,底下蛇奴都在西域中原横行霸道。
南帝一国之君,称雄天南,更不用说。
北丐领掌天下第一大帮,十万弟子,声势浩大,屡屡与金国做对,让其大为头疼。
他们四人就是武林中人公认的泰山北斗,就跟今时今日的张真人一个分量,少林寺中无一人能与之相提并论!
少林寺明明也是武学正宗,旁支仙霞派收了黄药师的徒孙为弟子,用他的话说,给他桃花岛提鞋都不配。
可见有多瞧不起他们。
后来又出来了郭靖、杨过两位大侠,黑白两道无不饮服。
那时的少林寺几乎没有存在感,与他们方丈齐名的高手,也得听神雕大侠号令。
昆仑派掌门也一样!”
说到这里,叹了一声:“后来五绝都相继离世,他们有的没了传人,就是有门人弟子活下来,也都不成才。
你看今日的朱武两家,乃至于丐帮,还有我全真教,都是如此!
可这对于少林寺来说,意味着什么?”
张无忌被问得呆了一呆道:“这个……这个……”这个半天,还是这个不出所以然来,却转眼望着卓凌风。
卓凌风笑了一笑道:“这就是少林寺发扬光大的大好时机啊!
少林寺几百年浸润传习,武功可为武林翘楚。这时还有何人可匹敌?”
张无忌脸色十分凝重,望着卓凌风道:“你是说我太师父……”
卓凌风点点头道:“对啊,本来人家少林寺从北宋年间,熬到了人们淡忘方丈的大丑事,又熬死了五绝及其势力。
本该人家扬眉吐气了,可又来一个张真人!
最可气的就是他,还是从少林寺逃出去的!
固然有少林寺一直拿他是少林弃徒来挽尊,可江湖不是少林寺的一言堂。
张真人与武当七侠也是有朋友的,这也导致很多人就认为武当派武功更胜少林寺,张真人纵然出身少林,武功却出胜于蓝了!
所以江湖上形成一种共识,武当年代虽近,可艺业之精、威名之大也不逊于少林,隐隐然与少林并驾齐驱,可称武学双璧。
那你说少林寺的和尚有没有怨愤之心?”
张无忌本是极端聪明的人,登时豁然开朗,点头道:“大哥,你所言非虚,我能明白,可他们都是佛门中人,又哪来这么大的执念!”
说着很是惆怅。
卓凌风笑了一笑道:“你心中坦荡,却无此烦恼!
但人生在世,都是有所追求的,
读书的要做状元,学武的想当天下第一。
少林寺和尚虽身为出家人,但也是武人,佛门精义要求“无住无着”,可这境界又有几人能够达到?
若都是这种高僧,少林寺的绝顶高手早都层出不穷了!
这一代好不容易出了个空见神僧,练成了金刚不坏神功,整个少林寺都对他寄于厚望,盼望他能将少林寺推向辉煌,却让你义父给打杀了!”
张无忌神色一凄,道:“我义父杀了很多人,可唯独对于杀死空见神僧大为懊悔,一直耿耿于怀。”
卓凌风道:“所以你爹与谢逊结拜,跟你娘成亲,少林寺是极为高兴的,
这也是整个世道的样子:满口都是豪言语,背后尽是龌龊事。
少林寺和尚不傻,尤其是一寺方丈。
他们上武当山,能不能逼你爹说出谢逊下落,拿到屠龙刀,其实都是次要!就是要借着这份正当理由,打击你武当派的声望。
谁人不懂江湖人最讲究信义二字?
你爹纵然说出你义父的下落,也会为人不齿!从而导致武当蒙羞!
若是不说,那就是是非不分,武当也蒙羞!
少林寺这一局可谓必胜!
所以三大神僧才一同前来,也敢挑战你太师父!
张真人打赢了他们,其实也是输!
因为他本就是公认的天下第一。
赢了理所应当,但一个不讲道理,唯力是持的帽子,那是戴稳了。
若输个一招半式,你武当派威望、声望也就可以烟消云散了。
所以他们有恃无恐!”
张无忌听的目瞪口呆,他如何能想到这一层?
卓凌风续道:“纵然你爹娘自刎而死,这些年来,你武当派的口碑也急转日下,你大师伯身为一派掌门,又岂能不着急?
你等着吧,但凡江湖上有什么事,只要少林寺参与,你武当派也不会落于人后!
这都是为了争一口气!”
卓凌风深知六大派围剿明教时,宋远桥就一句话,只要少林寺去,莪武当必不落后!
可见憋了多大的气!
父亲身亡,张无忌对于太师父与师叔伯对自己的爱与对娘亲的恨,感受很深。
现下被卓凌风陡然一说,一切都明白了。他爹爹娶了他娘,与义父结拜之事,影响太过深远,这就是给别人递了一把捅武当的刀子。
想到这里,遂道:“卓大哥,多谢你为我解惑。实不相瞒,我知道九阳真经的下落。”
卓凌风听得一呆,暗道:“这小子也不知是傻还是侠肝义胆,这等珍贵之物,竟对一个素不相识之人说了出来!”
他说这话,其实只是自己想落个内心通透,没想过要让张无忌自己说出其下落,他宁愿自己花时间多找。
反正就在这座悬崖上面。又不是没了目标,需要在横亘千里的昆仑山找?
张无忌目睹他脸上惊奇神色,微微一笑,一指身后的峭壁,说道:“这九阳真经就在这上面,还有一副医书与毒经,都被我留名埋下了。以卓大哥的武功想要攀缘上去,也不为难。”
卓凌风见他神态轻松,丝毫没有吝惜重宝之意,心中更是佩服万分,暗道:“此人胸襟这等宽大,的确是与众不同!”
遂道:“张兄弟,送你一句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张无忌憨然一笑道:“卓大哥对我一个素不相识之人加以援手,一身武功又堂堂正正,绝非歹人!”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道:“你纵然杀人也杀的有理有据,并非恃强凌弱之人。
你能将武烈父女放走,足见仁恕之心,这几件东西落在你手里,必能造福武林。”
卓凌风见他说的诚挚,叹了一声道:“在你这君子眼里,什么都是好的,可你这性子,以后说不定得吃亏!
仇人还是可以杀一杀的。”
张无忌笑道:“我从进了中原,就有很多人害过我,要一个个都去杀了出气,也杀不尽这许多。
何况,有些人存心害我,其实他们也是挺可怜的。
就好比朱姑娘,她整日价提心吊胆,生怕她表哥不跟她好,担心他娶了武姑娘为妻。
像她这样,做人又有什么快活?”
卓凌风笑道:“你还想朱九真啊,幸亏我没杀她,不然你得恨死我!”
张无忌脸色一红道:“我早就想清楚了,朱姑娘不是我意中人,她跟我不相干。
她若死在你手上,也便是应了那句善恶到头终有报!”
说到这,又很是涩然道:“但要我去杀她,也的确是下不了手的。”
卓凌风道:“今天我总算又开了一次眼界,见识到了何谓多情之人!”
说罢,纵声大笑不止。
他没想到张无忌这么有意思。
想到他以后跟几个女子的感情纠葛,只笑得涕泪横流,仍是不肯住声。
但笑着笑着,又想到了另一个世界的盈盈,人家多情,和自己心爱的女人纠缠,也是一种快乐。
而自己呢,怎么看,都好像是薄情了。
当初是不是就该横下心来……
张无忌见他笑着笑着,竟然充满了极度的悲恸,神色由错愕逐渐变为惊奇,只觉此人如此年轻,武功这么高,却也有自己的烦恼与痛苦,不知经历了什么。
神色又渐渐凝重起来,但他知事体非小,难以推想出其中详情,这事属别人隐密,自是不便追问。
大约有一盏热茶工夫,卓凌风逐渐恢复镇静,张无忌便道:“卓大哥,你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
卓凌风明知他的事,但也不厌其烦,说道:“你说我就听!”
张无忌将他从冰火岛回来,所经历的一切,乃至于九阳真经具体埋在哪里,峭壁的特征,都对卓凌风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
饶是卓凌风知晓他的经历,可听着听着,很是感动莫名。
尤其是他从凤阳附近的蝴蝶谷带着杨不悔一个小孩,走到昆仑山。
那时他才不过十四岁,又明知自己命不久矣,仍然受信重义,不远万里赶赴昆仑山。
路途中,几次险些丢了性命!
到了昆仑山,自己救了何太冲的小妾,可何太冲却忘恩负义,要杀自己等等。
卓凌风听到这里,插口道:“刚才我与何太冲他们动手,你若是瞅准机会,扔几块石块助我,我就可以将他们杀了,给你报仇了。”
言下不无遗憾。
张无忌却淡淡说道:“且不说卓大哥与他们光明正大的交手,我不会偷袭!
况且我也不想报仇,何太冲一派掌门,威名赫赫,却在家里畏妻宠妾,懦弱猥琐,便似个寻常没志气的男子,他活着也不舒服!
我对他也没有杀心,不想报仇!”
卓凌风叹了一声道:“你这一身武功可算……唉……”
张无忌笑了一笑道:“我练武功,只想着自己若是遇到坏人,不受伤害便好了。
我却不想主动去伤害别人!
冤冤相报,无有尽时!”
卓凌风听了这话,得出了一个结论,
一句话,张无忌能有后来的福报,就是人家自己积来的德!
试问,自己若明知快要死了,会为别人不顾危险,跋山涉水吗?
自己经历别人恩将仇报,仍能不改初心,保持最大的善良吗?
但卓凌风有些事持疑问态度,可有一点却是很确定。
他总认为,世上终究善良多一点,还是好!
因为只要是个人,就有亲朋好友,就会有自己在意的人,世上多一些善良,或许受益的就会是他们!
若都是以牙还牙,斩草除根的做法!
那么你能保证自己或者家人,不会惹到一个比你更强的人吗?
他们也是这种斩草除根的做法,那将会是如何?
恐怕就是你人生最大的惨剧!
张无忌这看似迂腐的以怨报德,何尝不是世上最大的人性光辉。
也是照亮世间黑暗,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