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凌风听了这话,不由得血涌双颊,胸中情怀激荡,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不是傻子,如何不懂赵敏做这一切,为了什么?
就是为了跟着自己,但又生怕自己为难,竟替自己将一切说辞都想好了。
而且这是无懈可击,不违半分江湖道义的说辞,与自己声名无有半分伤损。
但对她自己,一个妙龄女子被造反头子抓了,她再是蒙古贵族,那流言蜚语也受不住。
卓凌风不由的心跳加快,转眼望去,赵敏秀眼圆睁,眼中透出深深的希冀。
直面的这一刻,卓凌风就觉仿佛有人用凿子,对脑子用力敲打了一下,头疼欲裂。
卓凌风急忙深吸一口真气,脑中异感散去,眼前清明起来。
眼看赵敏不管是为了一屡情念,还是真的想要观战,都已牺牲至此。
可自己怎么做,都是大为不妥,犹豫再三,还是缓缓道:“你是真的傻,你如此费尽苦心,但我怕你留在武当山,见到了张无忌,会觉得自己以前很可笑,也会极度懊悔如今所发生的一切!”
赵敏眼见卓凌风久久不言,心中酸苦,听了这话,精神一振,一摆手道:“我当是什么呢?你不用替我担心,武当派一向看重恩义,我既然是你的朋友,他们若找我报仇,就是不给你面子,如此岂非忘恩负义?这可大大违背了侠义道做派,岂是武林泰斗张真人之所为?
至于张无忌再是魔教教主,他也是张三丰的徒孙。武林之中最重师道,他敢欺师灭祖?
他有几个胆子,敢违背太师父的教诲,跟我为难?
况且虽是阿三用大力金刚指,捏碎俞三侠四肢,终究是他娘伤害在前,阿三在后,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是他爹自己过不去心里那道坎,这才自刎而死。他娘也是殉情,不愿意离开丈夫。
那时我尚且未出生,他又凭什么找我报仇?
至于殷梨亭也不是我用毒药抓住的,是他自己技不如人,被打断了四肢,我给他药治好也就罢了,已经给了他们天大的面子了,还要我怎样?”
卓凌风微微一笑,道:“你有纵横之才,大有张仪、苏秦之风,自是不惧张无忌向你寻仇。他也是個是非分明的君子,也不会向你寻仇了,只是你不知,我这番难言的苦衷罢了。”
卓凌风的深意当然不是赵敏所理解的。
他是害怕赵敏见了张无忌之后,出现非其不嫁的那一幕!
这两人虽是“官配”,卓凌风也没有想拆散二人的想法。然而赵敏在武当山之举,稍有见识之人,都看出她对自己有情,将好好一场武林大争斗,变成了小孩子过家家!
嗯,姑且算是汉、蒙、西域数百武林名手夜游武当山吧。
最主要的就是,赵敏与任盈盈不同。
盈盈性情端严羞涩,认准一个死不回头。
再对自己动心的那一刻,一个平平无奇的令狐冲再出现在她面前,她也不会正眼去瞧,两人没有接触的机会,更没有了解的机会。
然而赵敏热情似火,敢爱敢恨,张无忌谦谦君子,盖世神功震动天下,赵敏素闻张无忌之名,若见了本人,心中觉得他才是自己最适合的良配,这也是大有可能的。
而这又非他们如原轨迹中的一见倾心,而是彻彻底底的移情别恋。
那时赵敏回想起。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她情何以堪?
她自己肯定后悔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心里必然不痛快。
自己心里也必然膈应!
他们相遇相知生情,那是天定得缘分;可通过自己牵桥相遇,然后再互生情愫,自己被弃如敝履,成了背景墙,那成什么了?
虽算不上乌龟王八,但这一幕一旦出现,他顷刻间将会被江湖上的人引为笑柄。
尤其赵敏此时还刻意宣扬他在武当山的战绩。这时捧的有多高,到时候跌的就越惨!
饶是赵敏聪明无二,又哪知卓凌风思绪翻江倒海,言中之深意。
“什么苦衷?”
赵敏微微苦笑:“我不是要打探你们结盟机密,更不是没羞没臊的非得嫁给你!
只是信以为政、信以交友,信以立身的道理,我虽是女子,也深以为然。这世上并非你卓帮主一人,才是一言九鼎!
待武当诸侠都放回来,我答应你的事都做到了,你我之间互不相欠了,就可以桥归桥,路归路!
那时我也可以不留遗憾的回大都了。”
卓凌风皱起眉头,喃喃道:“互不相欠!”眼中陷入了恍惚:“不留遗憾!”
赵敏谛视着他,睫毛长密浓黑,面庞俊秀,棱角分明,嘴角一丝笑意又无奈又迷茫,觉得心都已融化了。
忽地,心中又是一酸,转过头来,不禁扪心自问:“他有情有义,处处舍己为人,人人见着无不敬服。
就连灭绝老尼这等老顽固,都拿他当儿子一样看待,我却是个心思狠毒的蒙古妖女,与他隔了万水千山,真有可能吗?”
山顶一时沉寂下来,二人并肩而立,目视雄伟山川,虽不言语,心中情怀念头,却是前所未有的强烈。
过得良久,赵敏长长叹一口气,说道:“还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卓凌风微一颔首道:“好,你说。”不知不觉间,他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赵敏瞥他一眼,眺望远处,幽幽说道:“卓凌风,我马上就要十八岁了,你刚才说的很对,我父王爱我之心极为深重,这就导致对我溺爱太过。
莪从小就很是任性,他对我行走江湖的想法,不得不放纵,然则这次过后,他定然会将我禁足……”
说到这里,她略一停顿,注视卓凌风,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无论是我大元是否存在,只要我不死,终究得嫁人生子!不是吗?”
她语气尽力平淡,却掩不住其中的苦涩。
赵敏贵为郡主,不可避免的需要遵守很多规矩,可她却是对红尘俗世有许多痴想,所以喜欢带人行走江湖,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卓凌风英姿勃发,无论人才武功,均是绝妙出奇,落在赵敏眼中,正应了那句“我之所无,他之所有。”
不觉对卓凌风生出极大好感,不时想象与他仗剑联袂行走江湖的那一幕。对他的那个妻子,恨不能以身代之。
好在这个人,既然没有本事陪着卓凌风闯荡江湖,足见远逊自己,不足为虑。
看着她这幅样子,卓凌风忽然生出一丝愧意。她找各种借口,内心深处,是不想离开自己。
更明白赵敏对外传扬是自己擒的她,可是玄冥二老等人定会将实情禀明,那么汝阳王岂能允许自己女儿跟反贼头目混在一起,一旦她回去,就别想出来了。
再被汝阳王嫁给蒙古哪个贵族,也不是不可能。想到这儿,心生黯然:“若她所托非人,受苦一生,孤苦凄凉,都是因我而起了,那我又对不起一个好女孩了,这就是再造孽!”
“是啊,女孩子终究是要嫁人的。”
卓凌风叹一口气,苦笑说道:“两个人能够携手相伴一生一世,这才是爱情最美好的意义!”
说到这,沉吟一下:“也罢,在武当我自当护你周全,至于一切能否如你我所料,就随缘吧!”说着转身离去。
卓凌风终究不是常人,襟怀宽广,想到赵敏对自己大有情义,可自己又无法回报。
纵然她真的看上张无忌,移情别恋了,这也比被汝阳王嫁给别的蒙古贵族好!
毕竟张无忌人品好,对自己也有恩,自己那点颜面,与这对有情人的幸福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被人耻笑又有何妨?
自己先前的想法未免太过狭隘,好不惭愧!
卓凌风前世就深受良好教育,没有被一些偏执乃至病态的思想所荼毒,他的仁善之心是刻在骨子里的。
复阳子乃是玄门高道,修为精深,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然则极为看重“恩义”二字,故而暗中观察卓凌风一年之后,对他的人品确认无误,才现身收徒,教导卓凌风八年,要为全真教培养一名弘道的护法神。
正因卓凌风胸怀似海,修习全真武学,性与意合,事半功倍,这才能短短数年,济身世间真正第一流高手之林。
故而他为人极重恩义,对灭绝师太这等人人看不惯的人,他却有一种独到的欣赏!
她不枉受恩义,再去对付人!
那就是真豪杰!真英雄!
比起忘恩负义的徒弟,她胜过百倍不止!
所以他才愿意出手救助灭绝师太,若是周芷若之流,他绝对不会管,也就不会让事态发展到今天这步!
卓凌风面对纵与自己为敌之人,也要还了恩义再做处置,哪怕是上辈之间的恩义,也会以身代还。
譬如刚到倚天世界,遇到要对自己不利的朱九真等人,他便看在上代渊源的份上,放了其一马。
他的做法不受一些人认可,可没人明白,正因他素来行事无愧,心灵才能纯净无垢,修习任何高深内功,都不会出现走火入魔之虞,而且进度飞快!
而今明知自己给不了赵敏想要的,若她真的还是喜欢上了张无忌,倒也算是美事,比嫁给自己不知晓的蒙古人强了百倍,自己心无所亏!
“你站住!”
赵敏本来早已灰心,都做好了就此离去的准备,可听了这话,心中先是一喜,继而又很是失落,冷笑道:“听你这意思,是不是待到事情一了,还要将我送回家?”
说着顿了一顿,涩然道:“听了我以后要嫁给他人,你就没有一丝不舍?”
卓凌风转身一看赵敏,她面色潮红,秀眉紧蹙,心口起伏,若有不适,眼神中满是乞盼,神色渐渐凄楚起来。
这一刻,直让卓凌风心中一阵刺痛,只想走得越远越好。
因为这个问题,他根本不想回答!
真的舍得吗?
不了能!
哪怕嫁给张无忌,此刻的他竟然都说不出“希望”二字。
但若不舍、不希望她嫁给别人呢?
他又以什么立场说这话?
卓凌风并非道学先生,若将此时的赵敏换了什么别的不入流女子,他完全可以当作一场露水情缘去接受,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可惜这世上的好女孩很少很少,似任盈盈、赵敏这种女子就更少。
卓凌风一直认为,情深不可负。
但前世他从未遇到过这类女子,又因为大环境,女人的裤腰带很松,所以他能在花丛中飘来飘去,没有一丝不适。
然而在笑傲世界,遇到了任盈盈,让他才体会到了什么是书本中的爱情代入现实,又是何谓能够满足任何男人所有幻想的奇女子。
故而他对任盈盈是发自内心的爱,为此宁愿放弃那个一直想要追逐的长生之梦。
然而造化弄人,事与愿违!
他是真的对不起任盈盈!
就将人一个孤零零,扔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她究竟过的怎么样,自己一无所知。
每次想到任盈盈曾对自己说:“但愿你事事顺遂,早日前来,我在这里日日夜夜望着。”
卓凌风就心如刀割,久久不能平静。
无数次生出妄念,希望那个世界的时间,随着自己的离开,陷入了静止。
或与自己经历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自己有朝一日若能回去,她会深情款款的对自己说:“风哥,一别三日,我想你想的好苦。”
不管事实如何,但也只有这样想,他才能少些自责,不让自己沉浸在痛苦中。
赵敏与盈盈一样,她们就是造物主精心设计的人间极品,一个男人一生能够拥有一人,已是得其幸哉。
谁能不喜欢这种女子?
尤其还是一个放弃女儿矜持,主动出击、热情似火的女子。
卓凌风面对赵敏,心中自然也曾陷入过挣扎。
可她到底只是少女怀春,一时意动,还是如同原轨迹中对待张无忌一般,对自己也是生出了一种不顾一切的情感,也是无可替代的?
卓凌风身怀集运珠,身怀超凡武功,可谓是天之骄子,但内心深处的辛酸苦辣也唯有他自己方知,颇不足为外人道也。
卓凌风心猿意马间,一阵凉风迎面刮来,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寒噤:“我在想什么?”
他深知天地悬绝,赵敏对自己再是一番痴心,自己就算与她情投意合,也注定有始无终。
可他与赵敏性情相得,极为欣赏,绿柳庄中更是蒙她留情,方才留得性命。武当山上,她将胜券在握的武林大争变成了小孩子玩游戏,都是为了自己。
自己若还是不当机立断,就是在害她!
卓凌风一念至此,心中有了决断,凝视着她,缓缓道:“舍得如何?不舍如何,都没什么用!”
赵敏眼里涌出怒气,大声说道:“你真是一个蠢货!一个懦夫!”
既然不舍,又怎能让她嫁给别人?
若是我喜欢,哪怕勉强,我也得将他抢到手!”
卓凌风苦笑道:“这我倒是知道的,你做的出来,所以我曾对你说过,我欣赏你的敢爱敢恨、敢作敢为!”
“但我不蠢,更不是懦夫!”,卓凌风抬起头来,怔怔望着天空流云,说道:“只是彩云易散,我在这世上,也活不长了!”
赵敏本还怒气未消,面色潮红,听了这话,瞬间面无人色,几步奔进,抓住他的胳膊,细心查看,很是急切道:“你怎么了?”又道:“是不是前几天中了玄冥神掌,强行动手引起的?”
“不是!”卓凌风摆手道:“我将要离世,跟玄冥神掌没有关系!”
他深知赵敏知道的越多,烦恼更多,就让其以为自己活不久了,也挺好。
赵敏面如死灰,眼见卓凌风神完气足,看不出半点不久人世的样子,但觉死定了,显然伤的很重。
卓凌风见她抿着嘴唇、俏脸发白,手都微微发抖,焦急中透出一丝疑惑。这幅担心的样子,又添愧疚,语重心长道:“傻丫头,你记住,以皮相看人,是根本靠不住的。
总之一句话,我什么都给不了你,你这一腔真心放在我身上,只有错付,带给你的只有无休止的痛苦!而我也是凡夫俗子一个,受不起的你的这份真心实意。”
“受不起个屁!”赵敏怒哼一声:“你武功这么高,怎么可能说死就死!
张三丰活了一百多岁都不死,你最起码也能长命百岁!”
卓凌风说笑道:“我这么年轻,武功这么高,岂能没有代价?
只是我觉得我能撑到打退蒙古,暂时还死不了!”
“你……”赵敏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仿佛明白什么,凄然一笑,放开他的手,轻声道:“你就是因为这个,才不敢直视我?”
卓凌风默然点头,赵敏眼中泪光闪动,她再次打量于他。
果然比起绿柳庄,卓凌风纤瘦了不少,可是瘦弱之中越见挺拔,仿佛风中劲草,柔韧不屈,生意勃发,以至于赵敏不觉其瘦,只见其强,不觉其憔悴,只见其精神。
卓凌风见她神情凄苦,心头微微一软,几乎想要接受这份情,可一想到日后没个结果,禽兽当一次就够了,心肠又刚硬起来,低声说道:“赵姑娘,蒙古退出中原之日,或许就是我离世之时,你又是蒙古郡主,我卓凌风有多不要脸,敢奢求你的垂青?
我这辈子遇上两个好女子,一个是我妻子,一个是你。我已经对不起她了,我不能再对不起你了。
我不想随着自己本事越来越大,却让自己活的越来越没有人样,就仿佛一条有食就扑的狗,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赵敏忍不住叫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死?我不许你死?”
卓凌风脸上阵红阵白,甚是狼狈,咳嗽一声,说道:“生老病死,勉强不得!”
“我偏要勉强!反正你死了,我也不想活了。”赵敏面皮涨红发紫。
卓凌风更为感动,沉默半晌,但又心想:“这会这样想,倒也不足为奇,且待你见了张无忌再瞧吧!”
长叹一声道:“好,勉强,以后我说不定能不死,大劫还未到,我再努努力!”
“那是肯定的!”赵敏大喜:“你肯定不会死!就是要死,也得一百岁才行!”
她也自小习武,只以为卓凌风修习神功到了一个关口,没有把握才这样说。
卓凌风笑道:“好,不死,就是死也得活到一百岁!我们这就进武当?”
赵敏迟疑一下,点头说:“好!”
他拉起赵敏,足不点地般向着武当派而去。
不多时,就进了观中。
一群道人迎了过来,为首的道人是俞岱岩的大弟子灵虚道人,看着赵敏一脸惊疑,拂尘一甩,揖首问道:“卓帮主,这……?”
“没事!”卓凌风漫不经意地看了赵敏一眼:“我待会就去向俞三侠禀告详情!”
“如此甚好!”让了开来。
卓凌风带着赵敏去了自己昨夜所居云房。
一路上的武当弟子见到赵敏,齐齐发愣。
有的人昨夜没见到赵敏面容,不认得,但这是道观,进来一个女子,多少有些吸引目光。但见到身边的卓凌风,自也无人询问,赵敏落落大方,就像是来视察武当的。
观中曲径通幽,两人走了一程,到了卓凌风群居之地的院落。
恰在此时,灭绝师太走了出来,
饶是她修为高深,一见这情形,也是有些发愣,一瞬间刺人心魄的目光瞧向卓凌风,嘴上却是喝道:“好你个妖女,倚天剑下已经饶过你一次,你可真是胆大包天!”
赵敏冷笑一声,淡淡说道:“那是你饶的吗?况且我胆子一向很大,你此刻方知吗?”
灭绝师太一听,长眉立竖,冷笑道:“不知死活!”话音未落,一晃身冲向赵敏,
赵敏就见一道灰影袭来,出手之快,匪夷所思,不及动念,就觉一股劲风直扑胸口。
赵敏本就万难避开灭绝师太这迅疾绝伦的一掌,更何况她压根就没想反抗,她知道身边的人绝不是木头。
果然,斜刺里青影一闪,卓凌风挡在了赵敏身前。
“砰”的一声响,灭绝师太一掌击在卓凌风胸口,好似钟磬相撞一般,
卓凌风浑身一震,只觉一股绵劲如毒蛇钻来,几乎冲乱了气血,他真气一转,逼出绵劲。
灭绝师太也已退回原处,颤巍巍的有如一株古树,又诡怪又雄伟地挺立在庭院中。
赵敏从卓凌风肩后露出脸来,笑道:“怎么样?打不到我吧?”
卓凌风听的毛骨悚然,心下暗暗叫苦:“卓凌风啊卓凌风,你做什么不好,偏招了这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狐狸精,这下可有的苦头吃了。”
灭绝师太自然是怒从心头起,长眉一挑,未等开口,就听掌棒龙头大声喝彩道:“好功夫。”
他声若洪钟,一打岔,也让灭绝师太息了火。
原来丐帮四老听到灭绝师太的声音,都各自从云房中走了出来,
灭绝师太出手,快得不可思议,来去如龙,卓凌风以胸口接了灭绝一掌,更是神功非凡,自然值得喝彩。
当然,最主要的就是赵敏唯恐天下不乱,他们得快遮过这一茬。
灭绝师太目如冷电,在卓凌风面上一转,又在赵敏身上一掠,冷冷道:“你这是何苦?”
卓凌风肃容一揖道:“师太,此女现在打不得?”
灭绝师太幽幽一叹道:“我岂能不知轻重,真的打死她!”
“我就是吓吓她,你纵然要护,挡开便罢,何必以身体接掌!”
赵敏急忙上前一步,眼见卓凌风脸色泛红,急道:“你没事吧?”
卓凌风朝她一摆手,说道:“此女终究得罪过师太,若不让您发出这一掌,终究不好!
她还得在这里呆几天,请师太见谅!”
他一觉灭绝师太掌风,就觉对方未用全力,便知这是要给赵敏一个教训,
但这一掌打不死赵敏,也够她受了。
倘若出手挡架,灭绝师太性格古怪,一旦记恨上,哪天偷偷收拾赵敏一顿,自己也没有办法,只好用胸口接了一掌,让她出一口恶气。
而灭绝师太眼见卓凌风用胸口接掌,一掌击中也就乘机收力,退了回去。
赵敏一听卓凌风是用身体替自己挡了一掌,他的用意,心一转念就明白了。
但想到他马上快死了,又挨了灭绝一掌,心中顿时一拗,当即红了眼眶,用拳头直砸卓凌风,哽咽道:“你是不是傻?你是不是傻?
你就一直为别人想,你什么时候能为自己想想!”
卓凌风好不尴尬,红着脸道:“灭绝师太一代高人,只是跟你开个玩笑,没用几分力,你别让人看了笑话!”
赵敏惊魂甫定,哪管这些,叫道:“随便他们看!”
这情形饶是几人见闻广博,历事丰瞻,也直觉这场面诡异绝伦,人人想笑,却又觉笑不出来。
只有灭绝师太心中一凛,暗自思忖:“这二人莫不是前生结下的冤孽,不然何以如此?”想着便拂袖离去。
掌棒龙头直接挠了挠头道:“这莫不是老婆打老公。”
掌钵龙头喝道:“胡说什么!”
卓凌风拱手道:“诸位,我要试试黑玉断续膏,就先失陪了。”
又对远处一个小道童说道:“小道长,麻烦在我旁边给这位姑娘安排一间云房,待会我去找俞三侠!”
“是!”
小道长喜形于色,飞也似的去了。
他是侍候俞岱岩的清风童子,就是想请教卓凌风“黑玉断续膏”的事,而今自然急于禀报了。
卓凌风笑了一笑,对赵敏道:“你先跟我来!”
赵敏哦了一声,跟了上去。
丐帮四老对视一眼,有人不由陷入了深深的忧愁。
掌棒龙头却是鼓起两眼,高声叫道:“纵然帮主喜欢这蒙古妖女,私德有亏,那又算什么大事了?那些古往今来的大人物,又有哪一个是干干净净的?你看那唐宗宋祖他们……”
这话一出,还未走远的卓凌风险些栽倒,暗骂这个老家伙这是口无遮拦,赵敏则是一脸喜意。
“放屁!”掌钵龙头截口道:“驱逐鞑虏的大业还未完成,帮主和蒙古鞑子纠缠不清,这让天下人如何看待我们?”
“好了,八字还没一撇,在这里嚼什么舌头,帮主自有主张!”
执法长老一脸严肃道。
“都散了吧!晚些时候还有正事要办呢。”
传功长老一锤定音。
几人各自散了。
……
卓凌风到了屋里从怀中取出金盒就要打开,赵敏又一步抢来,嗔道:“等我回屋了,你一个人再看。
卓凌风见她古里古怪的,一直要自己一个人看,心中起疑,凝视着她,眉头一皱,缓缓道:“赵姑娘,这盒里该不会真是什么暗器吧?”
赵敏瞬间一肚子委屈齐涌心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直接一头扑在床上,浑身乱颤。
卓凌风话一出口,便懊悔不迭。
赵敏这般聪明美貌的女孩,那是被人凤凰般捧着,她还亲自跟到了这里,怎么都不应该存有害己之心。见她转眼哭成泪人,急忙拱手作揖道:“赵女侠,卓凌风小人之心,口不择言,切莫怪罪!”
赵敏听他叫自己女侠,这还是平生头一次,猛然回过头来,扑哧一笑道:“你也有怕的时候,方才你凶巴巴的样子哪去了?
这会儿倒是献起殷勤来了,若不是看你怪可怜的,马上要死了,你看我睬不睬你!”
她满面泪珠晶莹,一双妙目却笑意大盛,
卓凌风真是哭笑不得,旋即叹道:“你行事往往出人意表,刁钻乖僻,说哭便哭,说笑即笑的本事,着实令我头痛不已。
你给了我盒子,却又不让我看!
我生怕一不小心,又栽你手里。”
赵敏心下一沉,眼里涌出怒气,大声说道:“你说你不蠢,我看你就是天字第一号大笨蛋!”
说到此处,顿了一顿,心中迟疑下面这句话是否该说,终于忍不住哽咽道:“我让人带话回去,说我被……你抓了,我是……一个姑娘家,你当我们蒙古人不受汉人礼教陶冶,就不知道何谓……自轻自贱吗?”说完这句话,已泪下如雨。
“我……”
卓凌风听她直接吐露心事,泪如雨下,直如五雷轰顶,脚酸腿软,脑中空茫茫一片,张口结舌。
赵敏忽然嘶声道:“你若实在觉得我嘴里没实话,我剜心出来给你瞧,行不行?”气息咻咻,两手在胸前交扭不已。
这些话灌进卓凌风耳朵里,直如穿心一般,万料不到她对自己情深若斯,自己倘再相疑,岂不辜负她这片深情,成为薄悻寡情之人?
再也情难自禁,忙上前几步,伸手将她两手扳开,又将手掌缓缓贴在她的脸上,但觉雪白光润,神为之飞,意为之驰,替她轻轻拭去眼泪。
只见美人如玉,娇靥被泪水打湿,便如一朵白色昙花,摇曳绽放,美不胜收,苦笑道:“我素知你要爱便爱,要恨便恨,可我们相识不久,我除了武功不错,人长的不丑,再无多大的好,所以我实在想不明白,我究竟有什么地方,能值得你弃尊荣如敝屣。
正因如此,我明知你对我有意,也故作不知。而我自己也有不得不面对的大劫,在这世上活不了多久,生怕有负于你这番浓情厚谊!
但似你这般女子,如此待我,却要让我真心实意说上一句:我希望你嫁给别人,的确千难万难!“
赵敏话一出口,便好生后悔,只感两颊火烫,娇羞不胜,思忖道:“女孩儿家口没遮拦,这种言语如何可以自己说出口来,岂不是叫他轻贱于我?今后可是没法做人了。”
忽听他如此深情款款道出真心话,不禁又惊又喜,又羞又爱,心下说不出的甜蜜,自觉昨晚为他在人前引为笑柄,下山一宿难眠,今早就登山受罪,更是弃女儿家矜持于不顾,一切都不枉了。
一时间俏脸涨红,低声说道:“你不知道你有多好!这世上男儿万千,绝对没有一个人能够及的上你半分!”
卓凌风听了赵敏这句话,不由的心跳加剧,体内气机鼓荡,笑道:“这我倒是想知道,我究竟好在哪里?”
“想知道?”赵敏盯着卓凌风,伸手去按住了他的大手,嘴唇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我偏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