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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平元年(公元194年),春。

徐兖交界的一处山谷里,扎了无数的帐篷。

天近黄昏,营地里炊烟袅袅,许多人正在埋锅造饭。

在最中间的一座帐篷里,曹德突然从羊毛毡垫上惊坐而起。

这特么是哪儿……

他本是一个历史系学生,经过千辛万苦终于把心仪的学妹追到手,两人开了房,正准备进行深入的交流。

可是一转眼,他竟然来到了这座帐篷里,还穿着一件丝质的襜褕直裾单衣。

紧接着,一股不受控制的意识插入他的脑海。

他竟然是大汉前太尉曹嵩之子曹德,字季德。

同时他还有个更为出名的兄长,曹操,字孟德。

搞什么?

这紧要关头……穿越了?

就不能再等五分钟?

记忆里,这是东汉末年的天下大乱时期。

皇帝以及众公卿被西凉军劫持在长安,大汉王朝早已名存实亡。

此前他一直跟着父亲在琅琊郡避祸,后来大哥继任兖州牧之后,便派人通知他们搬去兖州方便照顾。

于是他们父子便携带上百车财物,以及奴婢仆役百余口,从琅琊启程。

在路过徐州治所之时,徐州牧陶谦是他父亲的旧交,所以对他父子盛情款待。

临行前又派麾下都尉张闿,率领一千军兵沿途护送。

可关键点就在这里。

他作为一个后世学历史系学生,很熟悉这段历史。

据史料记载,徐州军护送曹氏父子到了徐兖边界,都尉张闿见财起意,杀了曹氏父子以及所有人,劫财而去。

所以才有了后来曹操征伐徐州,屠杀百姓,为父亲和弟弟报仇。

……

曹德想到这儿,不由惊出一身冷汗,他急匆匆起身,掀开帐帘来到外面。

门口有青年仆从对他躬身施礼道:“少君,有何吩咐?”

曹德问道:“这是走到哪里了?”

那仆从答道:“此地属徐州开阳县,明日便可进入泰山郡华县,那便是兖州地界了。”

曹德听到此处,心里彻底冰凉。

这里正是徐州兖州交界之地,也是张闿屠杀曹氏一族之所。

他攥了攥拳头,暗自思忖:“既然已经知道面临死局,绝不能坐以待毙,带上老爹逃命要紧。”

什么?

要是有人问,作为一个穿越者,为何不直接跟徐州军正面刚?

曹德便会回一句,你能,你来!

重生到这人命如草芥的汉末,抽到的又是必死的开局,能保住命已经很不容易了好吧?

此时天已渐黑,周围都是他曹家奴仆在忙碌。

有的在做饭,有的在聚拢那盖着油布的百十辆马车。

而前后一箭之地,各有一支全副武装的军兵在驻扎。

那便是张闿麾下的一千徐州兵了。

这山谷显然是张闿故意选的,他把军兵一分为二,在曹家营地前后扎营,美其名曰防卫,但实则堵住山谷两头,要想行凶,保证曹家一个人也逃不出去。

而两侧的山坡很陡峭,想攀爬也要费一番工夫。

曹德丝毫不敢耽搁,匆匆来到父亲曹嵩的帐篷,掀帘进去便道:“父亲,我看情形有些不妙。”

曹嵩今年年过六旬,头发胡须俱已花白,但是面皮白净,慈眉善目,丝毫看不出这是做过大汉最高军事首领之人。

他斜坐在正中一张羊皮毡垫上,正捧着一卷竹简默读,听见儿子的声音,抬头看了一眼,放下竹简气急败坏道:“怎么不穿外衣就跑出来了?

你从小身子就弱,前些日子又生了一场大病,到今还没有痊愈,正该是修养之时?

你这般不注意自己身体,要是有什么闪失,让老父怎么办?”

曹嵩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旁边自己一件锦袍给曹德披上,继续唠叨道:“如今虽已立春,但早晚天气依旧很凉。

更何况我们还是在山里过夜,山风刺骨,尤其要小心……”

曹德见父亲满脸慈爱的絮叨,所言都是关心他的身体,竟是没注意他刚才说的话。

常言道“帝王爱长子,百姓爱幺儿”。

在曹德的记忆里,大兄曹操任侠放荡,不置行业,飞鹰走狗,游荡无度。

出仕后还总得罪权贵,净给家里惹祸,素来不为父亲所喜。

本来有个二兄,但是过继了出去,三兄又早早夭折。

所以他这个幺儿,也是父亲最为疼爱的一个儿子。

父亲去琅琊避祸,也只带了他自己而已。

如今他预知有危险,说什么也要带上父亲一起逃。

曹德打断父亲的絮叨,急忙道:“父亲,生病事小,丢命事大。

咱们带了这么多财货,难免不会惹人眼红,万一那徐州军兵想要图财害命怎么办?

咱们这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可不是军兵的对手。”

“我儿多虑了,”曹嵩闻言微微一愣,随即不在乎的摆摆手道:“为父当年在洛阳之时,与那陶谦颇有交情,数度对他施下厚恩,他岂能加害为父?”

“父亲,我不是信不过陶谦,而是信不过那张闿啊。”

曹德急道:“咱们如此多财货,恐怕是那些军将几辈子都没见过的,足以令他铤而走险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被我不幸猜中,到时后悔也就迟了。”

曹嵩捋着胡须哑然失笑道:“我儿素来只沉迷圣贤之书,从来不关心这些身外之事,今日这是怎么了?

那张闿再是眼红,可他毕竟是陶恭祖部将,他若敢动老夫一根寒毛,回去那陶使君必定活剐了他。

我儿就把心放肚子里,回帐好好休息便是。”

“可是,父亲……”

“不要可是了,赶紧听话回去,莫要吹着凉风,等饭食做好了,为父派人给你送帐篷里去,不要再随意出来。”

说完曹嵩摆了摆手,低下头继续看书。

曹德见父亲死活不信,只好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他坐在绵软的羊毛毡垫上冥思苦想,思虑对策。

若是坐等,那只会让历史重演,是必死的死局,不可取。

而曹氏护卫的青壮部曲只有五十人左右,若选择与一千装备精良的徐州军硬拼,也是死路一条。

所以唯一出路,就是趁人不备躲藏起来,等兄长接应的军马到了,再想办法报仇。

可是父亲又不相信张闿会行凶,不肯跟他走怎么办?

想来父亲也真是,在大汉官场上摸爬滚打一辈子,历任司隶校尉、鸿胪卿、大司农,甚至做到了三公之一的太尉,应当是个极有心机的人物,怎能轻易相信张闿一个武夫?

要不然……就自己逃?

可是若自己逃走了,将来见了兄长怎么解释?

历史上兄长因为老爹被杀,愤怒之下,可是纵兵屠杀了徐州几十万人进行报复,尸体堵塞泗水为之不流,难道这一世要重演一遍?

正当曹德左右为难的时候,突然帐帘掀开,曹嵩带着一阵凉风走了进来,凝重的压低声音道:“阿德,快起来,跟为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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