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德之言一出口,在场众人全都倒吸一口冷气。
他竟然直接翻了一倍半,这不就是坐地起价?
曹操听了心里暗乐,这小子真敢狮子大开口啊。
他偷眼观察那一群乡绅使者们脸色,全都瞠目结舌,阴晴不定。
其实二十万石是他们的报价,未必便是他们的底线,一定有上涨的空间。
可是想不到曹德一开口就还了个天价,显然超出了他们的权限范围。
有人小声道:“此事我可做不了主,得向家主禀报一下。”
这时候那使者代表咬了咬牙道:“军情紧急,若等禀报来禀报去,徐州军早就杀过来了。
既然委托我来代替大家发言,这事我就替这一百零八家家主先答应下。
五十万石,保证一粒不少,还请曹使君马上出兵。”
曹德追问道:“我该如何相信于你,能说服其他家主出粮?”
那使者代表道:“回去之后我自会禀告各位家主,我已代替大家与曹使君承诺。
若曹使君兵至,在南武阳未见五十万石军粮,曹使君大军立即返回鄄城,便有一百万石也请不回了,请大家自己掂量。”
“好,”曹操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既然诸位如此诚心,那就请回,吾将立即起兵。”
“多谢曹使君,”众人一起向曹操施礼,然后忐忑不安的各回各家,前去汇报去了。
待使者出去之后,曹操宣布道:“此次我将亲率五万军马前去迎战,子孝子廉、仲德妙才随军出征,元让子和文若留守鄄城。”
“那我呢?”曹德忍不住问。
曹操对兄弟今天搭台的表现很满意,微笑道:“为兄已经想好,你麾下都是典农军,所以封你做军需官,负责运送辎重粮草吧。”
“运送辎重有什么意思,难道不能让我领军参战?”曹德有些失望的问道。
看来兄长是准备让他管后勤了。
曹操笑道:“你难道还看不起军需官是不是?
一支军队,并非全部需要冲锋陷阵的猛士,执掌军需物资者,也必不可少。
只要能按时送达,中间不出差池,将来也是大功一件。”
“那好吧,”曹德非常无奈的答应了。
他这无奈是有原因的。
这秦汉时代的军队,大体还是沿用当年商鞅变法时所制定的军功爵制,以战场上的杀敌多少来记军功。
记功的首要方式,便是看砍了多少人头。
而且砍人头还有讲究,必须砍到喉结以下,以确定不是杀的女人和小孩冒功。
但是到了战场上,一来没时间砍人头,二来腰间挂着人头,不利于接下来的作战。
所以后来人性化了,改用割耳朵记功。
又怕人有两耳,重复记功,故而统一选择割左耳。
除了这些普通记功方式外,还有奇功奖励,譬如陷阵、先登之类的死士,只要存活下来的军士,在秦时人均升一级爵位,即使死了,爵位也由子嗣继承。
所以才有那么多人抢着去做陷阵军兵或者先登死士。
这个时代虽然没有了军功爵,但是遇上需要做陷阵先登军士者,主将一般都会临时开出优厚的条件,譬如“谁先登上城头者,赏XX钱之类。”
获得最大的奇功奖励,莫过于斩将夺帅了。
当年项羽被杀之后,头颅身躯被四个人疯抢,刘邦便分出了四个侯爵。
值得一说,有个叫杨喜的小兵,因为抢到了项羽的一条腿,被刘邦封侯,从而孕育出了一个传承数百年的豪门——弘农杨氏。
说一千道一万,一支军队终究还是打仗杀敌,才能快速获得功劳,没听说做后勤官还能立大功的。
所以曹德想来想去,倒是隐隐盼着有人前来劫粮了。
商议妥当,待众人散去之后,曹操独把从侄曹休留下。
偌大的书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曹操看着墙上挂的一张羊皮舆图,背对曹休道:“文烈,可知把你留下有何事?”
“侄儿不知,”曹休道。
曹操伸手指着舆图上泰山郡的位置道:“此地既有陶谦的兖州军,又有屯于开阳的泰山军,形势尤其复杂。
我到时必须首尾兼顾,两方军马都要照顾到才行。”
其实泰山军就是所谓的泰山贼寇,本来是黄巾之乱时,由臧霸、孙观、吴敦、孙礼等人聚集乡勇以自保。
只不过黄巾军来了他们也打,官军来了他们也打,久而久之成为泰山郡的一股割据势力。
后来陶谦为了把势力伸到兖州,于是策反了臧霸等人,上表朝廷把他们封为骑都尉,让他们屯于徐州的开阳。
这股势力就成为陶谦对付兖州的秘密武器,这帮人都是泰山郡人,臧霸的家乡正是华县,论地形,没有比他们更熟悉。
这也是曹操所忌惮的。
他对曹休道:“季德此前一直苦读圣贤之书,这还是他第一次领兵,毫无临敌经验。
万一泰山贼寇派出奇兵绕至后方断我粮道,恐季德以及麾下典农军难以应对。
故我拨付于你三千军马,率军尾随其后,暗中保护。
若属我多虑,泰山军并未出现,你就不用现身。
若泰山军真的出现,你便率军杀出,策应季德,听明白了么?”
“侄儿明白,”曹休抱了抱拳,心想叔父对亲兄弟果然不一般。
若是担心曹德小叔父实力不足,直接任命他曹休为押运官多好?
可是伯父却让曹德做押运官,以锻炼才能,然后又让他暗中保护,这不是多此一举?
……
不管曹休如何不满,曹军还是稍稍准备了一下,便准时出发了。
曹德率领的军队随后押运粮草辎重的马车缓缓而行。
虽说前方的南武阳,豪绅们应该已经准备了粮食。
但是曹操疑心病比较重,也不能把所有赌注都押在豪绅身上,所以能够支撑数日的粮草还是要带着的。
路上曹德倒是很轻松,只因他有太史慈替他压阵,要真有人前来劫粮他也不怕。
“少君,有人跟着咱们,”行军途中,太史慈突然小声对曹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