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弟子高喊一声过后,庭院里马上就沸腾起来。
“卢贼肯定不只带上了全家老小,说不定还从宗门里偷走些珍宝呢!”
“不靠修炼长生,反而堕入魔教,依我看应该马上出去把这老贼抓回来斩了!”
“就是,别说他区区一个卢贼仗着御珍会欺人太甚,有朝一日必须把魔教铲平!”
“......”
凝霜雪身后几位长老也开始围在一起,商讨此事该如何解决。
接替父亲成了宗主以来,凝霜雪还没遇到过这样的阵仗,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然而沉默片刻,她竟下意识将目光转到远处瞎晃悠的方闲身上。
更不知为何脑子一抽,不顾长老们怪异的眼神站到方闲面前。
“嗯......本座有话要问。”
“宗主是想问,接下来该怎么做吧?”将她在众长老面前犹豫不决的样子尽收眼底之后,方闲早就猜到了她要问什么。
“本座按你口中的第一把火照做,可你还没说何为第二把火。”
“这第一把火叫做立威,火候不够不算烧完,显然宗主还缺个杀鸡儆猴的戏码。”
方闲用下巴点点跪在院中的卢立。“那就是最后一步。”
“照你意思,要本座了结了他?”
“没错。”方闲笑笑,“原以为他只是品性败坏,没想到还敢在暗中作孽。若宗主觉得不过瘾,先打个百十来棍再杀也行。”
“嗯......本座过不过瘾有何用。”凝霜雪微微点头,仍在思考该不该说完后半句,见方闲看她看的入迷,半晌又道:
“只记得你似乎对卢姓贼人恨之入骨,不知......如此轻松了结了他,你可过瘾?”
“那我肯定觉得痛快啊!”方闲笑笑。
差点死在卢立手里,方闲哪能忍下这口气,才不想玩什么人前显圣那一套。
“等等?宗主这是在问我的感受?怎么开始在乎我啦?”
方闲咧着嘴,几番相处下来,他确实能感受到凝霜雪已经没起初那么冷淡,开始越来越贴近他给的设定——温柔善良的绝美女剑仙。
可他给凝霜雪的设定,明明还有年轻有为、当机立断等词条,按理说怎会在这种事情上犹犹豫豫。
显然是那本子又出了BUG,把她本该在后期才体现出来的性格拉到了前面。
加上他亲临自己笔下的仙侠故事,成了主角,也就更担心眼前这个活生生的女主、这个耗尽他心思的才设计出来的完美形象,在故事前期就人设崩塌。
“胡说!本座只是看你立下功劳而已!”
这话本乱了凝霜雪的心角,还好她强行凝聚真气才保持神色不变。
想抬手教训方闲,又发现同宗族人都在一旁围观,想着好不容易才立下的威信可不能这么毁了。
又赶忙问:“那第二把火呢?本座要你继续说。”
“第二把火,本是把反叛的卢家连根逐出门外,眼下既然给那老贼逃了,也就变成了捉拿老贼之类。”
“好!那就在你那法宝上写下本座了结了老贼,顺带将御珍会也连根拔起抹除掉。”
“那可不行!”方闲赶忙反驳。“第二把火名为立信,也就是要让众人信服。”
“本座杀了那老贼还不足以立信?”
“当然不够。”方闲又解释道:“就像我为了得到宗主的信任,可是费了不少功夫,甚至连命都差点搭上了。”
“那倒是......”
“但是,从大局上来讲,除掉老贼也好,和魔教宣战也好,都不该由宗主来做,至少不该由宗主一人来做。”
方闲这话说完,马上感受到了凝霜雪眼里的不屑。
“你是瞧不起本座的实力?”
“绝没有那个想法。”
设定中,论前期战力,她流云剑宗宗主敢称第一,没人敢称第二。
但问题就出在这儿,没有意义的屠杀等于无事发生。
于是他又接着补充:“不管那卢立和他爹,还是那御珍会的小贼,他们难道不清楚自己不会是宗主的对手吗?可最后还不是勾结在一起。”
“宗主一人能杀,但我不建议宗主去杀,因为杀了一个保不准还有下一个。”
方闲刚刚想把话说完,又觉得凝霜雪仍然听的似懂非懂,于是补充:“宗主觉得,问题出在哪儿?”
“你是想说,原因在于他们不服本座?”
“呃......也可以这么理解。”方闲顿了顿,又道:“说的直白点儿应该叫做参与感。”
“既然是堂堂宗主,要凝聚人心、赢得信任,让手下弟子甘愿为宗主卖命便是第二把火。”
“本座懂了!”凝霜雪惊叹,“就好比你原本就可以直接告诉本座答案,却还要反问本座一下?这便是参与感?”
方闲笑着点头。
凝霜雪被他一顿指导,恍然大悟,心中暗想方闲表面上嘻嘻哈哈,竟然对宗门管理头头是道。
想着前几天还威胁要取他性命,多少有些愧疚。
要不然,她也不会问方闲对处理卢立有何意见。
可正要按方闲所说去做,抽剑赐卢立一死,却又被他小声叫住。
“我知道宗主很急,但请宗主先别急。”
“......?”
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方闲抬头示意,凝霜雪才发现,和方闲交谈太久,那在远处围观的长老和弟子们各个神情怪异。
这才忽然意识到,方闲这人只是单独得到了她的信任而已。
昨日他当众瞧不起流云剑宗,哪怕身份被洗白,在其他人眼里仍然是个“败类”。
堂堂正派剑宗宗主,偏偏和这败类走的这么近,肯定要惹人口舌。
“若宗主信我,那就再给我方闲一次机会如何?”
“本座......许了。”
凝霜雪下意识要说出“当然信你”,还好刹住车及时换了个说法。
倒不是她口是心非,只是怕方闲咬文嚼字,不愿让他听出些什么来。
毕竟方闲身上那股奇怪的魅力,确实让她放下了防备,若不是堂堂宗主拉不下颜面......
摆正思绪,继续听方闲讲解他的计划。
“这第二把火,其实也并非要直接宗主去找卢老贼,或是御珍会,也不是非要现在就去。”
“其实接下来凡是团体活动都有同样的效果。所以我建议,宗主不如先把第三把火给烧了。”
“哦?此话怎讲?”
“立下了威严,得到了信任,那第三把火也可以理解为明确目标,再要求大伙努把力保证目标能顺利实现。”
“本座这就把那法宝给你......”
“可宗主,法宝我暂时不会再用。”
“为何?”
“我还是觉得,有些故事就该从头说起,苍生道途应如广阔草原四通八达,而并非由我全权定下一条死路才对。”
“好!”
话是这么说,实际上方闲心里有些摸不着底。在这仙界和凝霜雪相处一段时间,方闲心态竟起了很大的变化。
一系列事件让他觉得自己已经完完全全融入这个仙界,同样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些风险就没必要去冒才是。
因而时不时冒出“能靠女宗主何必还要靠自己”这样本不该有的想法。
可他却不知道,简短几句话让凝霜雪愣了半天。
甚至她心中冒出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哪怕法宝上的那句:“赢了凝霜雪”有非分之意,也全都无所谓了。
又是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赶忙又接着道:“你只需要告诉本座该怎么做便是。”
“那便请宗主让我来处置掉卢立,然后再扒了我的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