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剧烈的炮鸣声,宛如惊雷一般,领事馆附近的官兵惨叫哀嚎。
当即就有不少官兵扔下武器,转身就跑。
清廷官兵,并没有多少血性,谁敢拿血肉之躯和火炮相拼?
纳兰元述一见手底下人逃跑,顿时大怒。
“站住!都给本官站住!”
“不准跑,听到没有!”
他身形一跃,一把抓住附近一名逃跑的官兵。
那兵卒哭喊道:“大人,那是火神炮啊,小人不跑,只有死路一条啊。”
“临战退缩,你该死!”
“小人上有老,下有小,当这官兵,也是被朝廷逼着的啊,我也不想参军打仗的啊。”
“你……该死!”
嘭!
纳兰元述猛然怒吼一声,双掌朝着这个官兵太阳穴猛力一拍。
顿时嘭的一声,小兵瞬间七窍流血,直接瘫倒在地。
纳兰元述一把拔出佩刀,翻身上马,怒吼连连:“所有人听令,去炮楼!胆敢违令者,杀无赦!”
他一边怒吼,一边带着亲兵拦截向路口,胆敢当逃兵的,直接一刀一个。
杀了几十人,终于混乱的场面压制下来。
纳兰元述一挥手,大吼道:“去炮楼!”
官兵们纷纷被迫快速往炮楼跑去。
洪门这边,洪一虎见状,立刻喝道:“兄弟们,去炮楼,支援冯兄弟!”
文彪也立刻大喝:“镖局弟子听令,围住领事馆,抓住洋人!”
二人默契的分兵行动。
洪门弟子纷纷冲向炮楼。
他们人数不多,胜在灵活,一路狂奔,很快就抵达炮楼。
而官兵那边,时不时会被余振汉、左丘的炮火轰炸,一时间推进速度急慢。
等到清军好不容易靠近炮楼时,洪门弟子已经早就到了炮楼碉堡里。
洪一虎不但让人重新摆好拒马,而且已经派人占据炮楼射手窗口。
上千名清军到来时,已经被冯骥大炮轰死了一半了。
此时纳兰元述靠着平日凶狠威压,还能镇住官兵。
然而抵达炮楼的时候,面对拒马洋枪,官兵们再度伤亡惨重。
激烈的枪声不断打出,官兵们死伤惨重。
不大一会儿,就已经有三分之一的官兵中枪。
纳兰元述看的额头青筋直跳,一旁的郑先生急忙劝道:“不能再强攻了,提督大人,再打下去,恐怕会发生哗变啊。”
纳兰元述抬头一扫,果然看到大部分官兵已经在不断后退了。
不管他的亲兵如何督战杀人,威逼利诱,都没有效果。
这些兵卒,已经被吓破了胆。
他内心痛苦,这一幕他太熟悉了,数次和洋人打仗,都是一样的惨烈。
对面的叛贼甚至都不如洋人熟练枪械,却依旧打的他们节节败退,死伤惨重。
“皇上的新军,到底什么时候能练出来啊,哎!”
纳兰元述心里愤怒,只能一挥手:“全军撤退!”
顿时所有官兵如蒙大赦,纷纷扭头就跑。
只是跑的快了,队形一下子散开了。
便在这时候,四下里埋伏的洪门弟子猛然冲杀出来。
顿时一边倒的屠杀开始了。
兵败如山倒,便是如此。
纳兰元述见状,顿时大怒:“逆贼,找死!”
他猛然一跃而起,抓起一根长棍,呼啸砸出。
呼呼呼——
恐怖的棍影闪烁,砸的空气爆裂巨响。
一名洪门弟子躲闪不及,直接被棍子打在脑门之上。
顿时嘭的一声,脑门皮开肉绽,脑浆迸溅。
纳兰元述的四门棍法,凶悍无比,在乱军之中,简直乱杀。
洪门弟子无一人能够抵挡。
洪一虎也立刻注意到了这一点,顿时大怒,转身吼道:“狗官,找死!”
他转身迅速冲杀上来,一双手臂上,不知何时已经套上了一排厚重铁圈!
铛铛铛……
拳影呼啸,棍子砸来,发出叮当之声。
纳兰元述眼睛一亮,顿时狞笑起来:“洪门铁线拳!原来你们这些反贼是洪门弟子,哈哈哈,今日就先杀你这反贼头目,收收利息!”
洪一虎怒吼一声:“满清狗,就凭你吗?”
“住口,贱民,找死!”
两人一边怒骂,一边已经交手。
一人棍法超绝,呼啸不断。
一人拳脚迅猛,出拳迅疾。
一来一往间,明劲不断炸空,暗劲相互奔涌。
洪一虎的铁线拳确实得到了铁桥三一脉真传,打起来虎虎生威,其中夹杂了龙虎豹各式擒拿法。
然而一寸长一寸强,纳兰元述棍法老辣狡诈,根本不与洪一虎贴身。
始终保持两個身位的距离,不断靠着棍法点戳横扫。
洪一虎愤怒不已,双臂已经数次被对方棍子扫中。
棍子劲力刚猛,竟然还隐含暗劲。
“这狗官竟然还是暗劲高手?”
洪一虎心头惊讶,猛然想到什么:“你是纳兰元述?”
“乱臣贼子,既知道本官之名?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哈哈哈,狗官,原来你就是纳兰元述,不过如此罢了。”
洪一虎大笑一声,一脚提起一柄红缨枪,欲要以长兵器对长兵器。
只是他不擅长枪法,几次对招之下,顿时就被缴械。
无奈之下,再度施展铁线拳。
数十回合之后,但见纳兰元述忽然长棍一抖,猛地从虎口插入洪一虎胸膛。
嘭的一声,洪一虎立时被棍头点中,霎时间半边身子都麻了。
他心头一惊,急忙运转气血,欲要冲散这股暗劲侵袭。
然而纳兰元述岂会给他这个机会,瞬间一跃而起,一棍狠狠砸向他的面门。
洪一虎躲闪不及,下意识暗道不好。
嘭!
一声闷响,洪一虎整个人被这一棍砸的踉跄倒地。
危急关头,他侧过脑袋,躲开了致命一击,但是棍子却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此时肩膀骨头似乎已经碎裂,伤势不轻!
洪一虎咬牙,想要起身,但是对方刚才这一棍,带上暗劲,令他动弹不得。
纳兰元述冷笑一声,丝毫没有迟疑,一个踏步,一棍猛点洪一虎面门而去。
这一棍又急又快,若是点中,洪一虎怕是当场就要饮恨。
洪一虎不由闭起眼睛:“大业未成啊……”
“呜——”
便在这时候,空中陡然传来恐怖呜咽声音。
洪一虎不由急忙睁开眼睛。
但见空中一道黑色盾牌呜咽旋转,呼啸飞来。
纳兰元述面色陡然大变,急忙收回棍子,猛然转身抽打飞来的盾牌。
嘭——!
这一棍轰然砸下,正中盾牌。
然而纳兰元述脸上没有任何喜色,只觉手臂剧痛,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袭来。
他的棍子瞬间咔嚓一声,直接被盾牌边缘的刃口切割成了两截!
盾牌余力不衰,猛地射向自己。
关键时候,纳兰元述急忙一个跟头倒翻。
轰!
盾牌从他腰腹上方一点点距离擦过,落在了地面之上,发出轰鸣震动。
纳兰元述满头冷汗,急忙站定身形,顺着盾牌上的锁链,回头看向来人。
这一看,他不由瞳孔猛地一缩。
来人仿若巨人一样,一米九的高度,浑身带血的盔甲,厚重之余,给人恐怖的压迫感。
冯骥扫向纳兰元述,面无表情,随后看了看洪一虎。
见洪一虎肩头塌陷,顿时眉头一皱,冷声道:“这狗官打的?”
洪一虎咬牙爬了起来,咬牙道:“不要紧,还能杀几个清狗。”
冯骥没说什么,只是右臂一拉,哗啦一声,地上的盾牌立时飞回手中。
“歇着吧,接下来交给我吧。”
纳兰元述脸色阴沉,冯骥似乎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他当即冷笑一声:“乱臣贼子,胆敢造反,尔等不怕诛连九族?”
冯骥瞥了他一眼,大步走向他,问道:“洋人打的你们哭爹喊娘,你们怎么不去诛连他们九族?”
纳兰元述顿时脸色大变,气的通红。
冯骥淡淡道:“哦,是你们没这个本事吧。”
“所谓的株连九族,不过是因为你们掌握的力量,比普通人强大,所以你们能够随意定人生死,株连别人。”
“但是面对更强的洋人,你们连打仗的勇气都没有。”
“别说株连洋人,你们恨不能跪在洋人面前,祈求洋人让你们继续统治这片神州大地。”
“嗬嗬嗬,这就是清廷,这就是软弱无能的清政府。”
“想要诛我九族吗?拿起你的武器,过来!”
纳兰元述被冯骥几句话,怼的哑口无言,内心怒火翻涌。
他知道冯骥说的都是真的,说的他毫无理由反驳。
正因如此,他更加生气。
一个人帅的时候,你说他丑,他只会轻笑一声,当成玩笑。
但是一个人丑的时候,你说他丑,他会跟你翻脸。
因为他真的丑!你说的是事实。
眼前恼羞成怒的纳兰元述,便是如此。
他猛地怒吼一声:“住口!贱民,你有何资格评判大清,评判皇上?我杀了你!”
他猛地一跺地面,身形如电,手中半截棍子猛点冯骥面门。
冯骥不疾不徐,没有丝毫躲闪。
手掌一抓,嘭!
棍子被他单掌抵住。
纳兰元述脸色一变,急忙就要收棍换招。
冯骥却忽然五指一握,一把抓住了这短棍。
任凭纳兰元述如何拽取,根本纹丝不动。
冯骥手掌顶着断棍,一步步往纳兰元述走去。
纳兰元述双腿死命蹬地,不肯后退半步。
然而在冯骥巨大的力道之下,他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在地上‘吱呀’滑行起来。
鞋底甚至传来了嘎吱嘎吱的布匹撕裂声音。
冯骥面色依旧,似乎看不出他在用力。
“这就是你的四门棍法?不堪一击的棍法,连我的一只手你都打不过。”
“你凭什么来这里剿灭我?”
“知道吗?面对洋人,你们无计可施,面对我,你一样软弱可欺。”
“纳兰元述,你和你背后的清廷一样,早已不堪一击!”
“今日,我便从你开始,击垮这腐烂的大清!”
纳兰元述脸色憋得通红:“不!你不配!”
他猛地一松手,随后一蹬地面,轰的一声,身形仿佛猿猴,猛地凌空踹向冯骥。
然而他人在半空,冯骥忽然手掌往空中一抓!
嘭!
纳兰元述爆发出有史以来最强的一记高劈腿。
然而这一脚,被眼前这个男人轻而易举的抓住了!
甚至于,对方手臂晃都没晃一下。
纳兰元述急忙要收腿,另一条腿就要连环踢出。
这时候冯骥猛然发力,用力一捏!
咔嚓!
霎时间,纳兰元述的腿剧痛!
他啊的一声,发出惨叫。
冯骥随即轻轻一甩!
嘭!
纳兰元述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被狠狠砸在了青石地板之上。
顿时浑身筋骨碎裂,气血瞬间崩散。
冯骥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低头冷笑:“你能弃棍再攻,清廷能吗?”
“蠢货,洋人都已经打到门口了,你的主子,光绪和慈禧,还在皇宫里争权夺利。”
“在你们这些人眼里,是不是只要洋人还承认你们是统治者,就随便洋人如何欺辱百姓?”
“我现在告诉你,洋人承不承认你们的地位,都没有用,我不承认,天下百姓不认,你们就得死,清朝,就得亡!”
“咳咳咳……你……大逆不道……”
纳兰元述瞪大眼睛,咳着血,死死盯着冯骥。
冯骥不由仰天大笑:“哈哈哈……大逆不道?满狗,你们也学会了汉家文化?你们满人,什么时候也知道大逆不道了?”
“记得下了地狱,去跟死去的洋人说说看,看他们理不理你。”
咔嚓!
冯骥脚尖一点,顿时纳兰元述胸膛凹陷,口吐鲜血。
直至死时,他依旧怒视天空,似有不甘。
大雨砸落在他的脸颊上,仿佛他流下的泪水。
他武艺超群,军事卓越,奈何生不逢时……
……
“兄弟,租界再无能阻挡我们的人了,咱们接下来如何?”
洪一虎捂着肩头,询问道。
冯骥看了看他,道:“谁说没有了?”
“还有?”
“你忘了,港口里停的都是什么船?”
“你要攻下港口?”洪一虎瞬间来了精神,满是兴奋道。
冯骥咧嘴一笑:“知道吗?广州失踪的人口,有百分之九十都在洋人的船上。”
“他们以金山为诱饵,或是骗,或是拐,亦或者从四大家族里买,也要将这些人带回去。”
“知道去了洋人的地盘之后会怎么样吗?”
“没日没夜的劳作,帮他们挖矿、修建隧道、铺设铁路。”
“生产出来的子弹、枪炮,再来打我们,掠夺我们的人口。”
“这就是洋人。”
“不杀他们,杀的他们胆寒,他们不会罢手。”
“这次,我们不但要打下租界,更要占据广州,打下港口。”
洪一虎心头震撼,顾不得伤势,问道:“可是……我们只有这点人,能做到吗?”
冯骥看了他一眼:“谁说只有我们了?洪门在海外的致公堂、三合会、白莲教、革命党、黄飞鸿的团练团勇,整个广州被欺压的百姓,不都是人手?”
“只要咱们有枪有炮,他们不比清军差,不会比洋人差。”
“可是……他们能听咱们的?”
“嗬嗬嗬,听不听是他们说了算吗?”
冯骥一句话,就让洪一虎哑口无言。
有冯骥这种恐怖的存在,任何人,任何势力,恐怕都没办法不听命吧。
冯骥问道:“教堂找到了吗?我大姐呢?”
“找到了,不过教堂是空的,问了周围的百姓,说是教堂神父,带着人躲进了领事馆,不知道文彪师傅那边怎么样了。”
此时无形之中,冯骥似乎成了洪一虎的上司一样。
实在是这一战之中,冯骥已经彻底展露出他的恐怖。
别说洪一虎,怕是现在整个洪门弟子和镖局弟子,都对冯骥唯首是瞻了。
冯骥点头,道:“我带人去一趟港口,洪大哥,你让兄弟们进炮楼碉堡,调转炮口,对准海港。”
“等我信号,一旦我救出俘虏,立刻准备开炮,攻击港口。”
“明白,你小心……算了,还是我小心点吧。”
洪一虎本想叮嘱一下,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冯骥穿着这一身盔甲,根本就是刀枪不入。
洋枪都不怕,那洋人还有什么本事跟冯骥打?
倒是他肩膀受伤,才该小心才是。
冯骥挑选了一批擅长枪械的洪门弟子,一挥手,直接带人迅速赶往港口。
……
领事馆,所有洋人看着外面已经攻进来的震远镖局人马,各个面露绝望。
领事馆的查尔斯红着眼眶,看着四周死去的同伴,心中恐惧。
文彪率领人马进来,扫视一眼,立刻将目光看向查尔斯。
他沉声问道:“会说华语吗?”
查尔斯连连点头:“会,会,你好,可不可以不要伤害我们……”
“教堂的神父在哪里?”
查尔斯一愣,他以为文彪会问一些军事上的问题,没想到文彪居然询问教堂神父。
他不由下意识的看向身后角落,一个白胡子的老者,身穿天主教的衣袍,在他身后,站着不少修女打扮的人。
文彪立刻看了过去,喊道:“你是神父科尔金?”
“我主耶稣,请保佑你的孩子们……”
科尔金神父神神叨叨的念叨着。
文彪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呵斥道:“谁都保不了你们,从你们侵略莪们国家开始,你们就该死了!”
“我问你,见过这个女人没有?”
他一抖冯骥留下来的画卷,露出冯金凤的画像。
科尔金闭着眼,什么都不说,只是念叨着圣经。
忽然他身后一个修女惊呼起来:“啊,我认识,我认识,各位好汉,我认得她,就是她!求求你们放过我啊。”
却见这修女推搡着一个修女,这修女脸色苍白,满脸惊恐。
“我……我不是,我不是……”她惊恐否认,低头哭泣。
文彪仔细看了看这女人,不由大喜,连忙问道:“你是段冯氏吗?我们是受你弟弟冯骥所托,特地寻你来的。”
女人猛然抬头,满脸震惊:“你……你说什么?你们……你们是……小弟派来的?”
冯金凤不敢置信,在她印象之中,小弟虽然习练武艺,有些拳脚功夫,但是本质上还是那个纨绔,喜欢逛青楼,押妓循环的不听话弟弟。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些人,竟然是小弟派来的!
这……这怎么可能?
只是尽管知道不可能,她依旧喜极而泣,眼泪扑簌流下。
“小弟……小弟……呜呜……他在哪儿?他在哪儿?”
文彪知道眼前这女人受了多少苦,心中不由怜悯几分,安慰道:“他在其他地方,不过你放心,很快他就会过来寻你的。”
冯金凤哭红了眼,忽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叔,呜呜……大叔,你们能不能救救我孩子,我孩子被他们抓走了,他才十岁啊……”
冯金凤泣不成声,不断磕头。
文彪急忙将她扶起,连忙安慰道:“别哭别哭,段夫人,冯骥兄弟既然过来了,肯定能找到你孩子,你放心好了。”
冯金凤抹着眼泪,连连点头,文彪让小敏扶着她去一旁休息。
面对同样是女孩的小敏,冯金凤不由放松警惕,询问道:“姑娘,你们是什么人啊?怎么认识我家小弟的?”
“大姐,冯大哥对我们有救命大恩,要不是冯大哥,我们早就死了。”
“啊,这是怎么回事?”
小敏满脸崇拜,对冯金凤讲起了冯骥的事情。
从冯骥南下,遇到洪一虎,一直讲述到冯骥为了找她。
杀上同孚行,杀洋人,甚至到现在杀入租界。
种种的一切,让冯金凤有种做梦的感觉。
她眼眶通红,这才知道,弟弟为了找她,竟是做了这么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