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再不来,你就真的要人头落地了。”王五气道。
一旁狱卒顿时大吃一惊,回头看向冯骥,王五二人,喝道:“喂,你们想干什么?我可告诉你们,这里可是天牢!”
王五顿时冷笑:“本朝自有监狱以来,关押的都是好人居多!”
嘭!
王五陡然出手,一拳打向狱卒。
那狱卒不过普通小卒,如何挡得住王五一拳?
嘭的一声,狱卒顿时当场晕厥,王五一把拔出狱卒佩刀,转身用力劈向牢门锁链。
咣当!
锁链裂开,他立刻要上前开门,忽然隔壁一道破空声响起。
但见一柄单刀直插王五手臂。
王五急忙收手,神色微变,扭头看向隔壁牢房。
却见牢房阴影之中,一道人影走出。
来人身材魁梧,甚至有些微胖,头发凌乱,身穿甲胄,怪笑道:“嗬嗬嗬,想不到还真的有人胆敢劫狱。”
王五目光微冷,看向冯骥,道:“冯兄,你去救人,此人交给我!”
冯骥微微点头,转身走向谭嗣同。
那微胖狱卒猛然踢开牢门,一刀砍向冯骥。
王五立时挺身向前,一刀横斩,口中大喝:“你的对手是我!”
“哈哈哈,好,那就先杀你!”
二人立时交手,叮叮当当的声音传来,顿时惊醒了天牢守卫。
外面立刻传来大叫呼喊声,大量狱卒急忙冲进来。
冯骥来到其他牢房前,随手一捏,咔嚓一声,钢铁锁链瞬间崩坏。
牢中维新派人士顿时激动万分,纷纷起身,冲冯骥抱拳。
“敢问这位壮士尊姓大名?今日救命之恩,刘光第感激不尽。”
一旁立刻也有人抱拳道:“壮士之恩,林旭没齿难忘!”
旁人纷纷感恩戴德。
冯骥笑道:“诸位,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等会儿跟在我身后,我带你们出去,届时有车马迎接。”
很快冯骥救下了数十位维新派人士,除此之外,他干脆直接将整个天牢的犯人全部放出。
顿时天牢里的犯人们纷纷冲出牢房,拼命往外逃去。
门口官兵自然奋力阻拦,双方激烈争斗起来。
冯骥来到谭嗣同所在的牢房,却见谭嗣同仍旧坐在牢房之中,不禁沉声道:“谭兄,走吧。”
谭嗣同看向冯骥,摇了摇头:“我不走。”
他神色悲切,落寞道:“走得出天牢,走不出天下。”
冯骥不由脸色一沉,喝道:“谭兄,走得了今天,中国才有明天!”
谭嗣同自嘲一笑,看着冯骥:“明天的事,就留给明天的人去做,我今天要做的,就是慷慨赴义。”
他抬起头,看着暗无天日的牢房,神色逐渐坚定:“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今日中国未闻有因变法而流血者,此国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请自嗣同始。”
“我今日要做的,便是用我的血,去洗刷污政,激励世人!”
冯骥叹了一声,他就知道,谭嗣同不会这么容易走。
一旁的其他维新派人员纷纷过来,刘光第开口,欲要劝说。
然而谭嗣同抬起手,阻止了他们。
他回头看向墙壁,似想到了什么,咬破手指,在墙壁上奋笔疾书。
众人看去,不由念出内容。
“望门投止思张俭……”
“忍死须臾待杜根……”
众多维新派人士脸色不由微变,不少人脸上露出愧疚之色。
此两句诗,提到了两个历史人物,张俭与杜根。
张俭,东汉末年高平人,因弹劾宦官,被反诬‘结党’,被迫逃亡,在逃亡中,凡是接纳其投宿的人家,均不畏牵连,乐于接待。
这句望门投止思张俭,意思是希望维新派出逃的人,在逃亡中投宿时,能像张俭一样,受到人们保护。
杜根同样是东汉末年忠义之士,汉安帝时,邓太后摄政,宦官专权,杜根上书要求太后还政,太后大怒,命人将之装袋摔死,然行刑之人仰慕杜根为人,没有用力,欲待其出宫而放走他。
忍死须臾待杜根,便是谭嗣同希望同伴们忍辱负重,等待时机,继续完成变法大业。
这些维新派人士见到这两句诗,自然愧疚不已,他们在这场变法之中,做了逃兵啊。
谭嗣同再次咬破手指,鲜血流出,继续写道。
“我自横刀向天笑……”
“去留肝胆两昆仑……”
冯骥看着墙壁上留下的这两句流芳百世的诗句,一时间也不禁心头震撼。
谭嗣同,不愧是民族英雄。
中国,正是因为有他们这些人,才能从屈辱之中走出来!
刘光第、杨旭等人纷纷泪目,眼眶通红。
杨旭喊道:“谭兄,我与你同死!”
“左右不过一死,我刘光第甘心为变法而亡,洗刷污政!”
剩下的维新派人士,各個激动异常,竟是不肯再走。
另一边的王五与那狱卒高手交手数十招,眼见这情况,忍不住大怒道:“谭兄!你糊涂啊!”
“做大事,不是大成,就是大败,这话是你说的!”
“你此番大败,罪不在你,乃是命数,就这般慷慨就义,你之仁学,何人能继承衣钵?中国如何走出困境,还需你们探索,岂可把性命留在这里?”
铛铛铛!
刀光闪烁,他焦急万分,同时扭头对冯骥大叫:“冯兄,你还等什么?带他们走啊!”
冯骥看向谭嗣同,沉声道:“谭兄,得罪了!”
谭嗣同一愣:“你要做什么?”
嘭!
冯骥一拳打破牢门,随即屈指一弹,嘭的一声,点在了谭嗣同的玉枕穴上。
谭嗣同根本没有反应过来,顿时晕厥过去。
冯骥转身,看向众人,道:“诸位,搭把手。”
维新派众人惊愕,有些不知所措。
冯骥沉声道:“诸位,中国变革之路,未必只有辅佐清政府这一条路,你们该去南方看看,那边的变革,早已超过北方。”
“南方……?”
众人神情各异,刘光第与杨旭回过神来,立刻咬牙,道:“清廷不堪重托,诸位,咱们走!”
众人背上谭嗣同,一起冲向天牢外。
“站住!”
正在与王五交手的狱卒高手猛然一刀荡开王五,身形一跃而起,飞身拦在众人面前。
冯骥走在前头,丝毫没有理会此人,大步上前。
狱卒大怒:“好胆,我于万山镇守天牢十八载,还没人能从我手里带走死囚!”
冯骥闻言,不禁恍然,道:“你就是京城四岳之一的于万山?”
他看向王五,笑道:“难怪能跟五哥交手这么多次还不落败,有些真功夫。”
冯骥大步走来,并未停下。
于万山立时大喝:“我叫你停下!”
冯骥开口道:“这些人都是义士,为救中国而宁愿牺牲的人,于前辈,你要杀他们?”
于万山顿时迟疑起来,事实上,以他的武功,方才要拦人的话,完全可以大开杀戒。
但是他没有这么做,显然,对于谭嗣同这样的义士,他也下不去手。
“我于家世代吃着皇粮,受皇帝信任,我不能辜负皇恩。”
他沉声道。
冯骥摇头:“皇帝现在被慈禧囚禁,你怎知你听的命令,是皇帝的还是慈禧的?”
只此一句,于万山便哑口无言。
冯骥笑道:“也不让你为难,接我一拳,挡不住,你且退开,如何?”
于万山眉头一挑,道:“好狂的小子,我多年未出江湖,现在年轻人都这么狂了?”
冯骥咧嘴一笑:“敢不敢?”
“好!那就试试,若是我连你一拳都接不住,这天牢内也无人能拦得住你了。”
于万山当即横刀立马,浑身气血奔走,如若悬河。
他目光紧盯冯骥,气机锁定。
冯骥问道:“准备好了?”
“哼,放马过来!”
下一刻,冯骥一掌拍来。
于万山眉头一皱,这一掌轻飘飘的,没有任何劲风扑面,甚至仿佛老头老太太打出来的一样,毫无威势可言。
于万山大感意外,下意识问道:“你这是干什么——嗯?”
他话音未落,忽然冯骥手掌已经拍在他的刀身之上。
下一刻,他脸色大变,刀身之中,传来一股恐怖劲力!
这劲力无声无息,仿若暗劲一般,隐晦异常。
但是透过刀柄,传入他的手中时,陡然爆发,仿佛明劲炸空一般。
他手臂瞬间不受控制的巨震起来,气血瞬间崩散,任凭他如何催动气血抵挡,却被对方气劲瞬间化去。
咣当!
于振山的手掌,终于握不住刀,摔在了地上。
他整个手臂发麻,满脸震撼的抬头,看向冯骥。
“你——你已经入化劲了?”
冯骥咧嘴一笑:“正是。”
“不可能,你,你才多大?”
“有什么不可能?洋人拿着一根铁管洋枪,就能打死练武多年的拳师,你说这是什么道理?”
“光绪帝身为皇帝,却被一个六十岁的老妖婆玩弄于股掌之中,你说这是什么道理?”
“这些牢狱之中的义士,为中国存亡奔走,却反遭陷害,又是什么道理?”
“于前辈,这天底下,魔幻的事情多了,没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冯骥的话,让于万山无话可说。
他终于叹了一声,问道:“你说得对,这天下,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红毛鬼连经脉都不懂,却也能行医,连兵器都不会拿,却能用一根铁管射死武林高手,这世道啊,是你们年轻人的了。”
“你走吧,你们走吧。”
他让开身形,扭头喝道:“都停手,放他们走!”
狱卒纷纷脸色一愣,不禁回头看向于万山。
于万山在天牢之中,看似只是狱卒,但是威望极高。
他一声令下,果然不少狱卒停手了。
冯骥不禁道:“于前辈,你放我们走,怕是难以交差,不如一起走?”
于万山摇头:“快走吧,老夫这一辈子,就这样了,不想再折腾了。”
冯骥见他心意已决,当下抱了抱拳,一挥手,道:“走!”
众人纷纷离去,奔向天牢外的大门。
王五经过于万山时,脚步微微一顿,抱了抱拳,沉声道:“前辈,保重。”
于万山笑了笑,摆了摆手,没有说话。
待众人走远,于万山扭头看向墙壁上谭嗣同的题字,忽然笑了起来。
“莪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便让我这老不死的留下吧。”
……
“胆敢劫狱,给我站住!”
冯骥带着维新派人士,冲出大牢,迎面便碰上一支队伍。
为首之人,神色严肃,看起来也颇为眼熟。
他一挥手,顿时身后一支官兵队伍围剿上来。
后排更是有一排持枪官兵,排列好了队形。
冯骥一挥手,道:“先退后,你们各自找掩体。”
刘光第等维新派人士连忙后退,躲回牢房。
冯骥单人面对众多官兵,道:“我看你有些面熟,你是何人?”
那人冷笑一声:“新军总兵,陶安!”
“陶安!原来是你!”
冯骥还未说话,身后王五已经走了出来,看到陶安,顿时目露愤怒之色。
陶安看到王五,也不禁眉头一挑:“五哥,好久不见,没想到会是你们来了。”
王五冷声道:“看起来你很失望?”
“当然,我在这里部下天罗地网,等的是康党余孽。”
他神色似乎有些惋惜。
冯骥问道王五:“你认识?”
“袁世凯亲兵队长,你忘了?”
冯骥顿时回忆起来,这陶安原来是袁世凯的人。
难怪手里带着新式陆军官兵。
同时他也想起来,好像此人还是京城四岳之一?
王五冷声喝道:“陶安,我不想杀你,让开!”
陶安顿时大笑:“五哥,这种情况下,你还想杀我?”
“放下兵器吧,五哥,不要让我为难。你我当年也是论过兄弟的,我不想你死在我手里。”
王五冷笑:“哼,陶安,你与袁世凯蛇鼠一窝,谭兄当年对你们不薄,你们竟然出卖了他。”
陶安神色微冷:“五哥,朝廷里的事情,皆是个人选择而已,何谈出卖?大家都是为大清朝效力罢了。”
话已至此,王五知道多说无益。
当下冷笑问道:“袁世凯呢?叫他出来!”
“袁大人日理万机,没有时间管这些小事。”
“哈哈哈,好一个日理万机,靠出卖昔日至交好友,爬上宠臣之位,他现在得意的很吧。”
王五怒极而笑,痛骂起来。
冯骥拍了拍他肩头,道:“五哥,不要与他废话了,外面应该差不多已经动手了。”
王五点头,道:“枪队交给你,其他人交给我。”
“好!”
二人说完,几乎同时出手!
冯骥猛然一跃而起,冲向陶安那边。
陶安立时大喝:“开枪!”
他一挥手,顿时枪声不断袭来。
砰砰砰……
数十支火枪激射,子弹密集的如同雨点一般打来。
这一次,冯骥没有铠甲护体,没有盾牌抵挡。
然而冯骥丝毫不慌,因为他也不是广州时的他了!
但见他深吸一口气,浑身气血瞬间奔涌,仿佛翻江倒海一般。
肌肉不断膨胀,他猛地一跺地面。
刹时间,身形仿佛幻影一般,地面嘭嘭嘭的不断传来砖瓦碎裂炸开的声音。
一个个小坑出现,但是众人却看不到人影。
“啊——”
忽然间,身边有人惨叫。
一颗头颅化作齑粉,但是没人看到凶手。
陶安大吃一惊,惊恐后退,大吼道:“一字排开,增加射击面!”
顿时枪队排开,疯狂射击。
冯骥顿时身上立刻中了数枪,速度也受到了影响,微微停滞了一下。
陶安顿时大喜,大吼道:“开枪,开枪!他中弹了!”
砰砰砰……
顿时第二轮射击响起。
一连串的子弹打在了冯骥身上。
王五回头,看到这一幕,顿时满脸惊怒,大吼一声:“冯骥!”
陶安狂喜,这人可是冯骥啊!
奕亲王一案罪魁凶手!
若是被自己抓住射杀,功劳之大,绝对不比击杀康党余孽少啊!
他正要欢呼,忽然察觉不对劲!
对面冯骥身中数十枪,但是并未倒下。
非但没有倒下,而且身上居然一丝血迹都没有!
“不对,不对!”
陶安立时感觉到一股毛骨悚然的危机感笼罩袭来。
却见冯骥抬头,嘴角微微一咧,笑道:“有点疼呢啊。”
陶安不可置信,死死盯着冯骥身上的弹孔。
却见本该射穿冯骥身体的子弹,居然被死死卡在皮肤之外!
子弹……竟然打不穿他的皮肉!
“不可能……这不可能!”
陶安惊恐至极,仿佛看到了什么怪物一样。
坊间传闻,义和团神拳无敌,能挡洋枪,又有说红灯照女子法术,可破洋枪。
但是陶安等人知道,那都是胡说,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他在袁世凯手下,多次率领新军,在山东捕杀义和团拳民,从未见过真的有人能挡住洋枪的。
然而这一次,他看到了!
真的有人,能以血肉之躯,抵挡洋枪!
这一刻,他满心恐惧!
倘若……真有人能血肉抵挡洋枪,那……洋人还会那么强大?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幻术,定是幻术!
“对,对,这姓冯的是从南方回来的,定然是学了白莲教的幻术,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陶安状若疯癫,一把夺过手下洋枪,对着冯骥猛地开枪。
砰!
一颗子弹出膛,火光刹那间,冯骥伸手一抓。
顿时子弹嵌在了他的掌心之中。
肌肉微微凹陷,子弹变形,冯骥一咧嘴,张开手掌。
陶安瞳孔猛地一缩,却见冯骥手心,只有微微红点出现,连血痕都没有!
他……真的能挡子弹!
“妖人……”
陶安嘴唇颤抖,似乎用尽了全力,吐出这两个字。
下一刻,冯骥身形消失,一拳打来。
陶安的脑袋,轰然炸裂,整个身体,都被化劲打的粉碎,化作一团肉泥炸开!
血肉化作血雨,溅起漫天血水。
新军队伍里的官兵们,彻底吓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