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张大胆在路上走着,忽然一名脸色苍白,浑身瘦弱的男子拦住了他的去路。
“咦,张大胆?”
张大胆见对方叫出自己名字,心中诧异:“你是谁?”
“哎呦,我你都不认识了?我是癞皮狗啊,之前咱们喝过酒的啊。”
张大胆为人豪放,倒是交过不少朋友,却不记得眼前这个人。
他只道自己忘记了,装作哈哈大笑:“啊,哈哈哈,是你啊,癞皮狗……你有事儿?”
“张大胆,你胆子是不是还是那么大?”
“那肯定是啊,这个镇上你去打听打听,谁能有我张大胆的胆子大?”
“嘿嘿,好,我就是听说你胆子大,所以特地来跟你打赌来了。”
“打赌?什么赌?”
癞皮狗顿时嘿嘿一笑,道:“嘿嘿嘿,你敢不敢今晚在镇子外的马家祠堂睡一晚上?”
张大胆大笑:“那有什么不敢的,不过我干嘛跟你赌啊。”
他也不傻,怎么可能平白无故跟人赌。
癞皮狗见状,呵呵一笑,取出一块碎银,足足有十两。
“咱们赌十两银子,你要是在里面睡一晚,这十两银子就给你。怎么样?”
张大胆闻言,顿时双目放光:“你说真的?”
“骗你作甚?”
张大胆见过太多想要吓唬他的人,这些人之中,许多人不信他胆子有多大,常常拿银钱与他打赌。
张大胆一开始也不是真的胆大包天,他也怕的。
但是自从第一次有人跟他打赌,他赢了一顿午饭,那时候他就发现这天底下还有这么多傻子。
就为了证明他胆子小,还拿真金白银跟他打赌的。
从那之后,他对外就说自己天不怕地不怕,有人来跟他赌,他就顺势应下。
他靠这個办法,赚了不少外快,这也让他更加热衷此事。
不过这些年来,他也确实遇到过一些诡异之事。
正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但是他不舍得那些傻子上门送钱,所以仍旧在外打着胆大的名头,等着一些人上门找他打赌。
眼前的癞皮狗,他虽然不认识,但是对方一口气拿出十两银子跟他打赌。
这简直是他打赌以来,见过最大的一笔钱。
张大胆深吸一口气,压住心头喜悦,故意露出为难之色。
“马家祠堂……这……这地方可是有些邪门的啊。”
“嘿,不邪门怎么证明你胆大?”癞皮狗嗤笑一声:“你到底赌不赌。”
“行,我跟你赌,不过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只要你进了马家祠堂,这十两银子就直接给你。”癞皮狗笑道。
张大胆顿时一喜:“好,那就赌了!”
徐千鹤远远的看着这一幕,不禁摇头:“竟敢以鬼神打赌,这些凡人真是胆大包天。”
看着癞皮狗离开,徐千鹤注视着癞皮狗,果不其然,癞皮狗很快就在街道拐角,与师兄钱开碰面了。
“怎么样了?”钱开问道。
“搞定!”癞皮狗嘿嘿一笑。
钱开点头,道:“好,事情办成,那十两银子归你。”
“说好了啊。”
钱开挥了挥手,打发走了对方。
当天晚上,张大胆提着酒坛,带着干粮,就往马家祠堂走去。
一边走,心里一边嘀咕:“听说马家祠堂里,有马老爷的棺椁停在那里,也有十几年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化成白骨。”
“都说酒能壮胆,我今晚直接喝个大罪,一觉醒来,就有十两银子了,有什么好怕的。”
他不断安慰自己,正走在山道上,忽然就见到前面一道人影迎面走来。
现在是傍晚,但是还是让张大胆心头一跳,有些紧张看向那人。
待来人走近了,他才发现,这人原来是个道士,不由心中松了一口气。
却见那道人走来,看到张大胆,直接问道:“兄台,请问马家祠堂怎么走?”
张大胆一愣:“额,顺着这条山路,往左走,上了山坡就是了。”
那道人微笑点头,转身就走。
张大胆也跟着走上去,忽然意识到,这人也去马家祠堂干什么?
他连忙喊住对方:“喂,道长,你去马家祠堂干嘛?”
那道人笑道:“哦,我去给一个胖子收尸。”
张大胆顿时脸色一变,低头看了看自己身材,咽了咽口水,问道:“那个……你看我算不算胖子?”
道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唔,你不是算,你就是胖子。”
张大胆顿时哭丧着脸:“道长,你说的那人不会是我吧?”
“哦?你要去马家祠堂?”
“是啊。”
“不去不就好了?”
“不去不行啊,我跟人家打了赌的。”
道人摇了摇头:“你要钱不要命啊。”
“不是啊,有命没钱更难过啊。”
道人一愣,看了看这胖子,不禁道:“你这家伙,还有点慧根,能说出这样的话,这样,今晚听我指点,可保你活命。”
“啊,真的吗?”胖子顿时大喜,连忙问道:“道长,我该怎么办啊?”
“一更时分没什么事,到了二更天的时候,你立刻钻到房梁上去,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别发声。”
“三更时分,会安静下来,你可以休息一阵子。”
张大胆忍不住道:“那四更呢?”
“到四更时分,你躲到棺材下面,我可保你无恙。”
“哦哦,那五更呢?”
道人一笑:“五更时,天已经亮了,自然没什么事了。”
“多谢大师,多谢大师,大师怎么称呼啊?”
“贫道千鹤。”
“千鹤真人?”
张大胆呢喃自语一句,一转脸,再看这位千鹤道长时,竟是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顿时心头一跳:“活神仙!这是活神仙啊?”
当下急忙跪在地上,不断磕头,念叨‘神仙保佑’。
等到他赶到马家祠堂时,天色已经微微泛黑,癞皮狗早就在马家祠堂外焦急等待。
一见到张大胆,立刻跑过来,骂道:“你怎么才来?靠,知不知道这里吓死人了,让我等这么久?”
张大胆道:“我走过来也要时间的嘛,喂,你拿着链子干什么?”
“别问了,你快进去,记住了今晚别离开啊,不然赌约作废。”
说着,癞皮狗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他推进了马家祠堂,然后一把关上门,用锁链直接锁上了!
张大胆吓得连忙拍门:“喂喂喂,锁门干什么啊?快开门啊。”
“嘿嘿,张大胆,为了防止你作弊,我把门锁上,这样你就不会半夜逃出来了,我明天再来给你收尸啊。”
癞皮狗哈哈大笑,转身就走。
张大胆隔着门缝,大骂道:“收你妈个头,你才会死呢。”
他扭头打量马家祠堂,但见祠堂破败,光线阴暗,到处都是蜘蛛网。
只有头顶正上方,开了个小天窗,只有人头大小,能透进来光亮。
四下里倒塌的牌位,草席板凳都破烂不堪。
最中央的地方,赫然停着一口满是灰尘的黑色棺材!
看到这口棺材,饶是张大胆做足了准备,还是心头一颤。
他连忙上前,对着棺材拜道:“马老爷,得罪得罪,今晚小人在你这借宿一晚,你千万不要见怪啊。”
他拜完之后,跑到一根柱子下面坐着,一边喝着酒,吃着带来的食物,壮着胆子,等着时间一点点流逝。
好不容易熬到一更天,他只觉得实在是漫长。
……
与此同时,谭家。
钱开已经在张家开坛做法,准备设法杀人。
谭家老爷、柳师爷都在现场,观摩钱开这个茅山大师做法。
钱开让徒弟摆好法坛,研磨朱砂。
很快便当场开始故弄玄虚的跳大神,画符纸,杀鸡取血。
这些步骤,一个不少。
但是其实这里面,除了画符是必要的步骤之外,实际上其他的种种,都是糊弄谭老爷等人的。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钱开深知这些普通人的想法。
不大费周章一点,人家怎么知道你在卖力?
“叽里咕噜……”
钱开口中胡言乱语的念诵所谓的咒语,实际上,已经悄悄借助控尸符,将一缕神识烙印在符箓之中,白天就让癞皮狗将符箓塞进马老爷的尸体力了。
有这张控尸符,他远在张家,一样可以开坛做法,控制僵尸的一举一动。
不过唯一有点麻烦的是,相距太远,他的灵识看不到那边的情况,只能靠僵尸的身体,听到一些那边的动静,来判断对手方位。
“一个普通人而已,吓也吓死他了,哼。”
钱开冷笑一声,开始在法坛下不断跳大神一样,终于看了看天色,已经二更天了。
此时正是阴气最为浓郁之时,更方便他操纵僵尸。
当下他开始施展法术,催动法坛上的一口棺材!
那是一只袖珍棺材,实际上也是没用的东西,只是做给谭老爷他们看的。
却见他桃木剑一点,口中大喝:“起!”
一丝法力勾动祭坛上的碗筷,顿时哗啦啦震动起来。
柳师爷和谭老爷顿时都瞪大了眼睛。
柳师爷忍不住道:“动了动了,真的动了!”
谭老爷也不可置信:“还真的管用?难道天底下真有道术?”
钱开心头暗笑,剑尖一挑,顿时袖珍棺材板轰的一下,直接被跳了起来,里面是一个稻草人模样的假人,此时被他以法力勾动,稻草人一跃而起。
如此神奇的一幕,看的在场的柳师爷和谭老爷目瞪口呆。
钱道人嘿嘿一笑,暗道:还是瘟部的这一套请神术看起来唬人啊。
他用的自然不是请神术,只不过模仿茅山瘟部的请神时古怪步骤达到唬人的目的罢了。
此时他灵识已经感应到自己的控尸符。
当下心神一动,控制僵尸起身。
与此同时,马家祠堂这边。
张大胆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当下连忙爬上房梁,紧张的看向下面的棺材。
等了大约不到两分钟,忽然那棺材咣当一声,震动起来。
张大胆瞬间吓得脸色大变。
却见棺材盖子哗啦一声,猛地被推开。
张大胆一把捂住嘴巴,抱紧房梁,往棺材里面看去。
却见那棺材里,一具身穿清朝官员服饰的赶尸,缓缓起身。
两只手掌笔直向前,浑身僵硬的如同木偶。
那手掌上,锋利的指甲,宛如一把把匕首一样,又长又尖。
僵尸轻轻一跃,瞬间从棺材里跳了出来。
这一跃,其膝盖甚至都没有弯曲,完全不知道他是如何发力的。
而且僵尸落地,更是举重若轻,只听到咚咚咚的跳跃声音。
那僵尸双目褶皱的干皮包裹,已经看不到眼珠子了,应该是已经腐烂掉了。
此时他双手伸直,与肩膀齐平,开始在屋内胡乱跳跃,似乎在寻找什么。
张大胆死死捂着嘴,在横梁上吓得脸都白了,额头豆大的汗珠往下滴。
谭家院子外面的高空之中,冯骥与司马燕站在飞剑上,往下面看去,将钱道人施法的一幕看的清清楚楚。
司马燕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这个钱道人真的是你们茅山太岁部的人吗?我看他这装神弄鬼的模样,倒是像北方出马弟子,咯咯咯。”
冯骥也哭笑不得,道:“这套招摇撞骗的手法倒是熟练,只怕他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司马燕笑道:“这钱道人果然心术不正,冯大哥你有先见之明,这种人确实不该收入茅山,他若是加入你们,只会拖后腿。”
二人笑着聊着天,看着钱道人在院子里上蹿下跳,眨眼之间,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了。
钱道人控制着僵尸,在屋子里找了半天也没能找到活人,此时灵识已经快要耗干了。
他满头大汗,却不敢断掉法术,控尸符只有一次性效果,一旦断开,可就再也联系不上了。
“妈的,怎么会找不到?”
他累的口干舌燥,喊道:“水!”
徒弟连忙上前,给他递上茶水,他一边催动灵识,一边趁机咕嘟咕嘟喝了一大碗茶水。
“不行,不能再这样了,先歇会儿。”
他控制着僵尸,重新躺进棺材里,保持着若有若无的联系,自己趁机缓缓恢复灵识。
马家祠堂那边,张大胆见到僵尸跳回棺材,不禁一喜,连忙从横梁上滑下来。
看了看僵尸,他急忙将地上的棺材板扛了起来,用力将棺材盖子盖了回去,从头到尾,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因为他记着路上那个道士说过,不能出声。
看着棺材盖子封上,他还不放心,四下里找了一圈,却没有找到绳索之类的东西。
当下只能找来桌椅板凳,将之压在棺材上,希望能将僵尸压在里面。
忙活了一阵子,三更天过去了,四更天来临。
谭家这边,钱真人终于运功完毕,灵识恢复大半,缓了过来。
他脸色阴沉,豁然起身,道:“这个张大胆,不可能不在屋子里,地上找不到,是了,一定是在横梁上!”
想到这个,他立刻灵识沟通控尸符,猛地厉喝一声:“起!”
马家祠堂里,棺材板轰隆一声,传来一声巨大的轰响。
整个棺材板,连同桌椅板凳哗啦啦的撞飞了出去。
这巨大的动静,瞬间惊醒了差点睡着了的张大胆。
张大胆猛然吓醒,立刻蜷缩在棺材下面。
这是徐千鹤叮嘱他的办法。
却见那僵尸猛地一跃跳起,竟然没有落地,直接跳上了房梁的木头之上。
双手宛若两条铁杆,猛地旋转横斩,轰的一声,横梁支撑的柱子瞬间轰鸣一声,竟然被他生生撞断了!
巨大的动静,让上面的砖瓦哗啦啦的掉落砸下。
僵尸立刻侧耳倾听,却仍未听到活人叫喊声音。
谭家院子里,钱开满脸惊疑:“没有?怎么会没有?不可能的,我亲眼看着他进去的。”
他连忙操纵僵尸,在空中找了一遍又一遍。
毫无所获之后,他气的怒吼,立刻操纵僵尸跳了下来,疯狂的到处乱撞,企图找出张大胆。
忽然间,僵尸脚下一拌,钱开猛然一喜:“找到你了!”
原来马家祠堂这边,张大胆虽然按照徐千鹤的办法,躲在了棺材下面。
但是因为他体形肥胖高大,故而虽然躲在下面,但是一双脚还子在外面。
以至于僵尸刚才直接踩在了他的双脚上。
他瞬间吓得立刻蜷缩起来,收回双脚,险些叫出声来。
张大胆吓得面无人色,颤抖的往双腿那边望去,却没见到僵尸的脚。
他心中惊疑,忽然身边有一股尸臭传来。
张大胆猛然扭头,一只干瘪没有眼珠子的脸出现在了面前!
“啊——!”
张大胆瞬间尖叫起来,二者距离,不足半尺!
那僵尸顿时咧嘴,尖锐的牙齿猛地咬了过来。
张大胆急忙一个驴打滚,从棺材里瞬间逃了出来。
哗啦!
僵尸猛地跃起,瞬间追了上来,一双干瘪的手臂,却如同千斤铜铁,急速插向张大胆。
张大胆惊恐大叫,靠着一身蛮力,猛地一把抓住僵尸的两只手臂。
一人一尸,竟是开始角力起来。
那张大胆体格强壮,双臂孔武有力。
本来即使如此,也不可能挡得住僵尸的力道。
但是眼前这只僵尸,却并非真的僵尸,而是由钱道人的灵识控制。
这僵尸的力气有多强,全看钱道人的灵识有多厉害。
钱道人早在刚才二更天的时候,已经消耗了不少灵识。
此时前后找了半天,又再次消耗大半灵识,于是这角力,竟然有点势均力敌的意思。
钱道人大怒,在谭家院子里急速催动灵识,口中念念有词,竟是准备爆开控尸符,激发僵尸的本能!
忽然间,远处传来一声鸡鸣。
五更天到了!
钱道人脸色顿时大变:“不好!”
五更天,雄鸡报晓,天明在即。
自己灵识若是不立刻收回,让僵尸沉睡,那么他的灵识很可能会被困在其中!
当下心头焦急之下,立刻一挥法剑,厉喝一声:“回去!”
马家祠堂里,原本已经要支撑不住的张大胆,被僵尸猛地一起带着飞起,哗啦一声,重新躺回了棺材里!
张大胆顿时浑身脱力一般,整个人瘫软在了尸体上。
他此时眼冒金星,魂都快吓掉了。
眼前一黑,竟是当场昏迷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