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十三年,正月。
应天,永昌侯府。
一处偏院中,蓝承从床上缓缓坐起身,愕然审视着自己的双手双腿,而后猛地冲到了门口的铜镜边照了照。
他整个人都懵了。
眼前这具身体年仅十三四岁的模样,但双手已然遍布老茧,尤其是虎口位置,那是常年持握武器才会有的痕迹。
镜中人面容沉凝,长得很是俊俏,却只有些少年的青涩,而无阴柔之气,小麦色的皮肤更衬得此人眉眼如霜、目若朗星。
蓝承伸手试探着摸了摸——
好家伙,十四岁,一米七五的个头,居然腹肌胸肌肱二头肌样样齐全!
平心而论,这皮囊着实不差。
那么问题来了。
“我,穿越成了……”
“洪武十三年,永昌侯蓝玉,的,侄儿???”
蓝承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的。
但凡看过点历史小说的都知道,永昌侯蓝玉最后是个什么下场。
那他娘的可是赫赫有名的洪武四大案中,最骇人听闻的胡蓝之狱啊!
尽管在洪武年间,不论哪家勋贵子弟都得夹着尾巴做人做官,可如果投胎到跟胡惟庸和蓝玉家里有瓜葛的,基本就已经被提前判死刑了。
原因很简单。
只要不能改变太子朱标早逝的命运,那么作为太子外戚的蓝玉必死无疑,这跟他平日的生活作风没有任何关系。
“不不不,唯一的好处是,起码现在距离朱标嗝屁还有十二年左右……”
“我还有时间苟发育……而且万一能把朱标给救活,那事情不就完全不一样了吗?”
“对,还没到死路!”
“再不济,先找找机会逃离应天府,偷摸造个船去海外,也同样不会被波及到!”
蓝承一脑门子的官司,在房里不断转着圈,一边来回踱步,一边迅速置顶了初步计划。
他现在首先要确定的一点就是,自己是否有能力改变大的历史走向。
看过那么多小说,主角都在书里呼风唤雨,可历史的车轮滚滚而过,谁知道自己是司机,还是自不量力螳臂当车的蝼蚁?
尤其,他如今的身份只是蓝玉的远房侄子。
现在能住在永昌侯府,都是因为人家高门大户有礼貌,愿意让他来打打秋风,原计划中,自己顶多再过半个月就要离开了。
就算是蓝承想跟这便宜叔叔透点底,对方凭什么就能信他?
做梦呢!
但正在他焦躁踱步,疯狂脑内风暴,想要作出更缜密精确计划的时候。
一道声音,忽然在耳边响了起来。
【恭喜宿主,成功绑定天下第一谋士系统!】
【本系统秉持为每个世界稳定输出至少一位绝顶谋士的理念,已倾情培养出无数优秀宿主,您,就是本系统选定的气运之子!】
蓝承猛地愣住。
什么玩意?
第一谋士??
大哥,朱重八已经立国十三年啦,元末乱世结束的时候我这身子才刚出生,如今苟延残喘的元廷都快被追杀到捕鱼儿海去啦,你现在冒出来干啥玩意儿啊?
但凡换到三国,换到唐末,哪怕换到南宋去,都比现在强八百倍吧!
洪武接下来就是永乐,难道要他提前投靠到朱棣门下,替代姚广孝的位置保命?
开什么玩笑,作为铁杆太子党蓝玉的侄子,燕王殿下能信他才是见鬼了。
蓝承捂住脑门,满脸悲痛:
“系统,你先检索一下我的身份……我觉得你找错人,也来错时候了。”
“要不咱换个正常点的,你能改成奸臣系统不?至少这样,我大概还能苟到朱允炆那会儿,教唆他弄死朱棣。”
空气安静了几秒。
在这几秒间,蓝承都担心系统CPU被自己给弄烧了。
半晌,他才听到了系统回复。
【抱歉,您的要求本系统无法完成。】
【检测到宿主身份为永昌侯蓝玉之侄,原定将在十三年后,即洪武二十六年被连坐诛杀……】
【因首要目标为宿主存活,系统将重新为您制定计划……预计时间需要72小时……】
嘎嘣一下,这道机械音就直接卡带,最后居然直接消失了。
蓝承颇有些感慨地摇了摇头。
好家伙……真把CPU给干烧了啊!
但他现在好歹算是松了口气。
至少如今有了个给自己兜底的,即便这破系统看起来有点人工智障的意思,那也比他一个人在这洪武十三年孤军奋战来得强。
不过……
蓝承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虽然刚才跟系统说能不能改成奸臣系统,只是随口扯了个淡,但转念一想,好像这也是条出路啊?
奸佞奸佞,说白了就是去给皇帝背锅。
在洪武年间给皇帝背锅,风险是巨大的。
毕竟这项上的大好人头,说不准什么时候贪个三瓜俩枣就要被朱八八给砍了。
可往后看看,不论是建文还是永乐,他们俩都并没有太苛待臣子。
现在系统在给自己想办法保命,那假定能苟到洪武结束,往后就能大展穿越者拳脚了,也未可知啊!
想着想着,蓝承眼睛就亮了起来。
正此时。
偏院门外传来了侯府婢女的呼喊声。
“公子,您起了吗?侯爷请您去书房一趟!”
蓝承从未来蓝图畅想中惊醒,听见蓝玉要见自己,顿时有些毛骨悚然。
他可是个今早才穿来大明的西贝货,连原主记忆都才刚熟悉得七七八八,万一露馅怎么办?
而且从记忆里看,蓝玉压根就没太在意这个来家里打秋风的穷侄儿,怎么现在突然就要见他了?
怪。
怪得离谱!
外头,婢女见没动静,有些急切地又喊了一声,这才将蓝承彻底喊回神。
他顿了顿,高声回道:
“稍等,我更衣便去。”
………………
侯府很大,是超出了蓝承想象范围的大。
从他居住的偏院一路走到书房,便用了接近两刻的脚程。
不过这多半还是由于此时是正月,应天府也下了雪,青石板铺成的地上湿滑得很,领路婢女走得小心翼翼。
边走着,蓝承边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敢问姐姐,不知今日叔叔叫我去书房,是有何事啊?”
“唉,我功课欠佳,只有这功夫还算看得过眼,若叔叔今日想考校那劳什子书啊经的,怕是要被骂了……”
他本就相貌堂堂,即便只有十四岁,光凭这张脸也已经足够让少女春心荡漾。
所以,听到蓝承故作苦恼的话,那婢女冻得发红的脸颊似乎愈发红了几分,低声安慰道:
“公子放心,侯爷向来不会考校府中诸位少爷们的功课,顶多问一问,他不甚在意读书的事,只看功夫偷没偷懒。”
“虽然不知寻您有何事,不过奴婢今日撞见东宫来过人,或许,跟此事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