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目睹这一切的帝辛却推开人群,走上前。
费仲却是最先发现,赶紧跪下,高呼,“叩见陛下!”
周围朝歌百姓亦随费仲跪下行礼。
西伯侯犹豫片刻,亦随着众人跪了下来。
帝辛却并未随往常一般,令众人平身,反倒是走到跪着的少师强面前,说道:“朝歌治安,到底归谁负责?”
少师强道:“归微臣负责!”
帝辛追问,“既然归你负责,你却缘何让西伯侯处置此事?”
少师强语气有些惊惶,道:“西伯侯德高望重,贤名远播,此事处置有理,微臣不敢置喙!”
帝辛哈哈大笑,示意周遭百姓起身,却不曾理会少师强,反而走到蜀侯面前,怒斥道,“蜀侯,你是想反我大商么?”
蜀侯原本喜悦的脸,迅速变了颜色,急忙回答道,“小臣不敢!”
“那你为何胆敢在我朝歌,杀我大商子民?”
“西戎杀我大商一人,我大商便灭他一族!”
“东夷破我大商一城,我大商便灭他东夷诸国!”
“蜀侯,是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杀我商人?”
帝辛声音并不大,但却好似雷霆震怒。
蜀侯听闻帝辛之言,颜色慌乱,瘫软在地。
年迈的西伯侯疑似跪地过久,晕了过去。
帝辛却并未在意,反而问周遭百姓,“依照商法,杀大商子民,何罪?”
“杀人者死,伤人者刑!”
“以命抵命,以血还血!”
周遭百姓纷纷说道。
蜀侯惊骇,脚下出现了一滩水渍,哭喊道,“陛下,小臣乃是一方诸侯,那姒庸不过庶民,如何需要以命抵命?”
帝辛却道,“若是杀一奴隶,只需赔偿牛羊!但姒庸乃是我大商子民,在朕眼中,并不比你蜀侯低贱!”
“来人,将蜀侯押入天牢,听候发落!”
周遭商人听闻此言,山呼万岁,声若雷霆。
回转宫中,费仲低声说道,“陛下,蜀侯虽杀人,但八百诸侯都在朝歌,若令蜀侯以命偿命,可会让诸侯心中不快?”
帝辛却道,“诸侯畏威而不怀德。”
“于我大商,是诸侯重要还是大商子民重要?”
“让蜀侯抵命,其他诸侯最多不过嘲笑蜀侯愚蠢,但大商子民却能知道,在朕心中,他们并不比诸侯轻贱。”
只是费仲不知,帝辛在现实模拟和杨广记忆碎片之中,都看到了这蜀侯追随西岐反他大商。
如今,蜀侯在朝歌杀人,却正给了帝辛诛杀他的理由,顺便还能收割一波民心,开启大商刑法改革的序幕,何乐而不为。
但帝辛令人传召商容。
虽时机已经到,但仍需与这位大商首相相商。
商容匆匆赶来,帝辛令人赐座。
商容方才发现,这九间殿中又出现了新物什,便问道,“陛下,这又是何物?”
“叔祖,此物名为凳,昨日才令工匠造出,明日我便让人将这送到你府上。”
“陛下,你又假借已得先祖托梦,劝我不要去当劦祭祭品?”商容想到先前帝辛以先王托梦赐他制瓷器之法,劝他不要去做祭品。
但帝辛此法,又如何能劝动他,倘若真是先王托梦,为何不教他逆转大商命运之术,反倒传这小术。
这分明是帝辛自己琢磨出来的,现在假借先王名义,来劝他。
但祸事本因他而起,自然也该因他而了结。
商容自觉早已活够,只希望老躯仍能为大商贡献他最后的力量。
“叔祖,真是先王托梦!瓷器也好,胡床也罢,若非先王,谁能得此妙术?此次劦祭大典,朕早已安排妥当,叔祖真不必去做那祭品了!”
“陛下!你不要再劝了!我知道瓷器胡床都是你发明的,历代先王,可没有人擅长制器的。陛下怜惜老臣之心,老臣虽感动!但此祸因老臣而起,老臣真是自愿为祭,你无需再劝!”商容却不听劝。
“叔祖,此次召你前来,却是有事相商。蜀侯杀我商民,朕欲令蜀侯偿命。”帝辛无可奈何,只能调转话题。
“陛下!蜀国实力强大,西方两百诸侯中,他们仅弱于西岐,若令蜀侯偿命,可会令蜀国反叛?”商容说道。
“叔祖,蜀国远在川中,纵使反叛,也不过是疥癣之疾。但大商子民,却会愈加归心。”
“朕所虑者,却非此事!”
“蜀侯杀我大商子民,朕可以令他以命偿命;那若是大商士大夫杀人呢?”
“刑不上士大夫,那死于士大夫之手的平民百姓呢?”
较之后世,此时的大商并非没有律法,反而相当详细,对诸多行为都有规定。
但几乎都是针对平民。
对于贵族,却显得太过宽容,正所谓刑不上士大夫。
但无刑能治士大夫,士大夫们又如何会畏惧他帝辛?
而杨广记忆碎片中有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之说,帝辛反复权衡,却以为不合时宜。
他帝辛是商王,亦是巫王,乃是大商民臣臣民眼中的人间真神。
如若有罪,又凭什么让万民敬仰?
但士大夫,却该同那蜀侯一般,被大商律法所约束。
商容闻言,沉思片刻,“陛下所思,确实有理!老臣以为,不仅是士大夫,纵使是公卿,亦当与庶民同罪!”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大商庶民,五代之前的先人,未尝不是贵族。既然都是一般血脉,那理应同受刑罚。”
“老臣有一策!请陛下行新法,而老臣正好作为明法典刑的范例,令天下警醒!”
商容亦知大商弊病,因商汤以仁立国,历代商王,都推行仁政,宽宥士大夫,故而先王盘庚宁可迁都,都不曾斩杀异见者。
罪,当然不能加之于王上。
但公卿有罪,当与庶民同罪!
而他商容,恰好可以为新法立威。
也正好借这新法让他商容成为劦祭之祭品。
帝辛无奈,这商容自被醒神符惊醒之后,发现近来朝堂乱相皆是出自他劝帝辛去女娲庙上香之后,便一心求死,想要赎罪。
任他如何劝阻,这首相商容都铁了心想要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