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余庆闭塞视听,直接拒绝。
从怀中快速掏出事先准备好的麻袋,套住余钱。
上脚一颠,扛着他,钻入弄堂深处。
自小在县中长大,哪条巷子偏僻,哪条弄堂人少,余庆早已熟稔于心。
七拐八绕之下,借助夜色掩护,就这么扛一段,歇一段,最终来到县郊的一处乱葬岗。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小有家资之人配享棺椁,入坟冢,但是穷人不过草席一卷,扔到荒郊野外,沦为山间野狗的口粮。
像眼前的这等规模的乱葬岗,下河县县郊还有五座。
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数量还在不断的增加。
“砰!”找了个平坦的地方,抖肩将麻袋丢在地上。
余庆双手扶住膝盖,弯下腰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这一会脸色很不好看,蜡黄如纸。
方才杀人不觉,只是感觉到手掌微微发抖。
现在看到余钱的脑袋透过麻袋显露出来,两只瞪大了的眼睛,充斥着的全是惊愕之色后。
余庆的胃部便开始翻腾,险些让他吐了出来。
“呕~”
“是你逼我的!”
“你不死,我没法活!”
黄水从嘴角渗出...被手抹去。
远处遥遥传来的几声狗叫,渗人心脾。
余庆轻咬舌尖,靠痛觉强撑着镇定下来,清楚眼下没人会给他缓冲的时间。
等到那些个野狗嗅着血味扑过来,想要脱身就没那么简单了。他便撂下余钱的尸体,脱掉沾染了血渍的袄子,盖在他的身上,之后四下里逡巡,寻到百米开外的一颗柳树,上脚一蹬,爬了上去。
树枝掩映之下,余庆鼻息凝神,悄然蹲下,静静守候,借助稀薄的月光,看到几抹绿光伴随着狗叫声越来越近,很快便欺到余钱身边,开始撕咬吞咽他的血肉......
最后就连他的骨头都叼了去......
余庆默念了一声道号——“福生无量天尊”。
匆匆看了最后一眼。
飘身从柳树上落了下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乱葬岗。
尘归尘,土归土。
回去的路上,身穿亵衣,顶着凛冽寒风奔跑,不知不觉,两行眼泪顺着余庆的脸颊滑落。
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心中堵得慌。
余庆脚步渐止,最终在遇到一条小河时,停了下来。
他脱掉鞋袜,卷起裤管,蹚入冰冷刺骨的河水中,低下头,泪珠滴落,掉入水中荡起了阵阵涟漪。
波光淋漓的水面上.....
隐隐的...余庆好像看到了跟他长相一模一样的人,躬身抱拳向他作揖。
他似是再说:
“多谢兄台,祝我解脱。”
“家母,之后便全权交由兄台照顾,望兄台珍重。”
起时木讷胆小,再抬起头时,这人嘴角斜上拉起,温暖一笑,身影化作斑点经涟漪一卷,消失不见。
余庆揉了揉眼睛,抬头望月,这一瞬,只觉天高月明,风轻云淡,不负严寒,浑身上下筋骨松动,卸下来一块巨石。
平日不修善果,今日方知我是我。
“兄台且去,路上走好。”
在这一瞬间,余庆明白了他为什么会流泪,原因在他又不在他。
他吸了吸鼻子,轻声呢喃,声音乘着寒风飘荡......
再次垂头,面朝河水,郑重回了一揖。
随后直起腰板,回到了岸上。
河水静静流淌,点缀着月华。
背身擦干脚上的水渍,套上鞋袜,余庆提起一口气,脚下生风,披星戴月,赶回梧桐巷的家中。
彼时,夜色已深。
梧桐巷深处,余家近在咫尺,破落的前院未现灯火。但是余庆知道,今夜余张氏辗转反侧,注定难眠。
晚间出现的那档子事,换做谁都会睡不着。
但即便知晓这种情况,余庆也没有冒冒失失的去打扰余张氏。
只能等时间慢慢消化再说。
轻叹一声......
蹑手蹑脚,直接绕到后院,翻墙而入,来到柴房。
瞧见夹在门缝中的丝线依然还在,确定余张氏并没有悄悄来过,余庆悄然松了口气,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墙角处铺就的干草垛,松软干燥,甫一进入自己熟悉的小窝。
余庆当即躺了上去......
摆在房中的炭火盆尚有余温。
他干脆也不点灯,就靠着火盆中零星几点炭火,打开了面板。
一抹幽光闪烁......
熟悉的提示音响彻在脑海——
《感应篇》一栏,字幕滚动,跳将出来。
这一次,余庆没有再拒绝,选择了“是”。
【感应篇:入门。】
【当前进度:5/99。】
原本的“生涩”即刻蜕变成了“入门”。
当下,余庆就感觉到脚心一痒,自身体深处,涌现出了一股暖流。
这股暖流经由四肢百骸,沟通脚心、掌心、头顶心五心,架起了一座周天之桥,循环往复,开始滋润余庆干涸的身体。
余庆察觉出了异样,掏出赖婆婆给予的那张黄纸,对照王建修炼《太上感应篇》的心得,恍然明悟——
这股暖流既是真气!
照王建所说,《感应篇》第一卷,主在“引气入体”。
随着它褪去生涩,真正入门,真气自然涌现,余庆也算是真正踏入了修真所述的“练气”境界。
‘只等我体内积攒多年的杂质和毒气排空,身体便会褪去肉体凡胎,成为真正的练气士!’
‘自此,距离我脱离老魔的掌控,无疑是更近了一步!’
余庆兴奋不已,细细感受,片刻后按捺住内心的躁动,探手摸了摸自己的肚脐,又逐渐冷静了下来。
体内尸鳖一日未去,一日就不可大意。
‘那老魔既然能给出《感应篇》,就说明她也是个练气士,或者说...境界还在练气之上。”
所以...现在还远不是高兴的时候。
一念至此,余庆深吸了口气,干脆也不睡了,一个鹞子翻身,坐了起来,阖上双眼开始打座吐纳。
“嘶~呼~”
气息自鼻入,从口出,气息逐渐平稳悠长......
一夜无话,直至卯时,院外传来鸡鸣,余庆方才睁开双眼,站起身来,跺了跺脚。
随着他的身体轻微颤动,黏糊糊的汗水贴着他的亵衣流下,形成了一股污流。
这污流正是经由他的毛孔排出去的杂质和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