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
时值正月十五元宵节,年味褪去了大半。
陆泽骑着他的白色雅迪电动车在新建的小区里穿梭。
雨后的天空灰蒙蒙的,潮湿寒冷的空气不禁让人瑟瑟发抖。
作为独立室内设计师的陆泽今天跟客户以及施工方约定好了来量房。
他运气不错,刚从新房里出来雨就停了。
小区门口的保安大叔老远就看到陆泽骑着小白龙溜过来,笑着打起招呼,“小陆,完事儿了?”
因为工作的关系,陆泽来这个新建小区的次数比较多,一来二去就跟门口保安也混熟了。
“是啊,刚完事儿。”陆泽笑着回应。
保安大叔局促地搓了搓手,憨笑着,“对了小陆,你也二十大几了吧?找对象了吗?”
“之前谈过,早吹了,一直单身,这事儿不急。”
“不应该啊,你这小伙又高又帅的,工作也不错。这年头女孩少,好女孩就更少了,你年纪也不小了,应该抓点紧你说是不?”
“您说得对。”
“咳咳,小陆啊,我有个外甥女……”
陆泽连忙伸手打断,“诶,叔,打住打住,这事儿不用您操心,我还是想自己找一个我喜欢的。”
“你每天工作这么忙,有时间找?难不成随随便便就能在大马路上捡一个啊?”
“保不齐呢?到时候我捡到了请您吃饭。”
“……”
应付完盛情的保安大叔之后,陆泽骑着小白龙驶出小区。
他在江城临江区远离繁华市中心的位置租了个楼房,平时也算是作为自己的私人工作室。
陆泽靠着马路沿骑了大概二十分钟,时间来到晚上十点多,路边几乎看不到行人。
忽然间,
四下弥漫起白雾。
渐渐地,
白雾愈浓。
陆泽的视野慢慢被白色占据,以至于他根本看不清前面的路。
“怎么大晚上的还起雾了?”陆泽眉头皱起,有些疑惑,自言自语说了句。
他刚说完,一个黑影突然从侧方人行道上速度极快地纵身跃起,直接将电动车上的陆泽扑了下来,旋即整个人都压在了他的身上。
“砰。”
小白龙失去了动力和平衡,在惯性的作用下滑行了一段距离后便侧翻在地。
在气温低下的春夜,陆泽的脖颈处感受到明显的冰冷,他的双手被死死按住,同时伴随而来的还有从黑影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恶臭。
那味道...就像是很长时间都没洗过的衣服散发出的浓烈馊味还夹杂着下水道里的酸臭味,不停钻入陆泽的鼻腔,简直令人窒息。
虽然在浓雾下失去了视觉,但陆泽能够从脖颈处传来的冰凉隐约感觉出来,抵在他脖子上的...是一把锋利的匕首。
抢劫?
陆泽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劫财还是劫色?
陆泽很快想到现在这种是男是女都分不清的情况下劫色好像不太可能。
“别动,你要是敢乱动一下我会瞬间划破你的喉咙。”
身上那人恶狠狠地说了一句。
听到声音,陆泽有些愣住。
说话的是一名女性,听起来年纪很小,应该是位少女。
空灵、清澈,
很好听。
让陆泽更惊讶的是,挟持自己的明明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儿,力气却大得惊人,自己一个一米八几的小伙子竟然被死死按住根本挣脱不了。
见陆泽没有回答,少女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他白净的脖颈间隐隐有血迹渗出。
陆泽这时才回过神来,强忍着扑面而来的恶臭所带来的呕吐感,吞了口口水,神色稍微有些紧张:“好我不动,你千万别冲动,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钱?”少女冷哼一句,“你当我是傻子吗?要钱有什么用?”
陆泽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要钱?
不要钱玩命干嘛?
不要钱的话只有一种可能了。
难道今晚真碰到了女流氓?
亏自己守了二十几年的贞操啊。
少女认真地道:
“我问一句,你回答一句。”
虽然不太明白,但在这种情况下,陆泽也只好顺着她的意思,“好,你想问什么。”
“这里是什么地方?”
“啊?”陆泽一愣。
就是问个路?
问个路有必要兴师动众地拿匕首架在别人脖子上?
这是什么操作?
但锋利的刀刃扼住了他的咽喉,陆泽确实不敢动,只好老实回答:“这里是临江区金华路。”
“金华路?什么乱七八糟的,”少女的语气有些不耐烦,“我问你这里是几号壁垒城?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高的建筑?还保存的这么完好?还有,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壁垒城?什么壁垒城?”陆泽有些懵。
“我劝你最好不要装傻,杀了你对我来说轻而易举。”少女一字一顿说着,显然耐心快要达到极限。
此时,
浓雾缓缓散去。
道旁路灯散发的亮黄色光芒驱散了黑暗,让陆泽勉强能够看清自己此时的处境。
他被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少女压在身下,右手被少女的左手按住,左手被她的右脚按住,脖颈间被她用一把闪耀着寒光的小巧匕首死死抵住咽喉。
少女身上的皮衣皮裤、脚上的皮鞋、以及皮衣里的T恤不知道穿了多久,都是脏污的黑灰色,完全无法看出原本的颜色到底是是什么。
皮衣和T恤明显不太合身,露出了腹部大块的肌肤,腰腹间缠着一圈同样污秽的绷带,绷带内侧左边的侧腹部隐隐有血迹渗出。
少女留着一头只到耳垂位置的利落短发,脏黑又凌乱的头发里藏着几根银丝,滴下来的油大概都能炒几盘菜了,小脸上也脏兮兮黑乎乎的满是灰尘,看不清样貌,但从小巧的瓜子脸型和五官大致的轮廓来看肯定不丑。
少女此刻也看清了身下这个男人,有些怔住。
脸很白净,头发也很干净,头发上好像还带着淡淡的似有若无的香气,五官英俊帅气,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看的男人。
男人身上的衣服也很整洁,根本没有沾到多少灰尘。
这不科学。
很不科学。
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干净的人?
躺在大马路上的陆泽仰视着骑在自己身上的少女,无奈说道,“我没装傻,我是真的不知道你说的壁垒城在什么地方。”
少女的目光落在陆泽的眼睛上。
双眼皮的大眼睛,而且眼神很清澈。
以少女十几年来在刀口上舔血求生的经验来看,她知道这个男人并没有说谎。
打量了陆泽片刻,少女一字一顿道:
“我再问你,你为什么这么干净?身上和衣服上为什么一点都不脏?”
“???”
陆泽是彻底不会了,大半夜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少女用匕首架在脖上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他在心下飞快地思虑起来。
难不成她是从哪家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精神病?
似乎很有这种可能。
精神病人发病的时候好像情绪都比较激动。
陆泽判断眼下自己应该先稳住这个此时被他定义为精神病的少女,等找到机会再打电话报警。
陆泽想了想少女刚才所问的问题,如实说道:“因为我几乎每天都洗澡啊。”
和疑似精神病患者没有逻辑可言,陆泽只好暂时顺着少女回答。
“每天都洗澡??!”虽然看不太清楚,但少女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惊讶。
“怎么了?”陆泽不太理解少女为什么这么惊讶。
这又不是二十世纪的东北,每天洗一次澡不是很正常?
但很快陆泽想到这女孩可能是精神病,便不觉得奇怪了。
少女情绪有些激动,声音大了许多,简直是喊了出来,“哪来的那么多水让你每天都能洗一次澡??!”
陆泽微微眯起眼睛。
少女的此番举动让他心中的判断更加坚定。
陆泽此时完全把少女当成精神病,像哄小孩一般顺着她回答。
“洗澡又不是什么奢侈的事情,家家户户交了水费就能用太阳能或者热水器烧热水洗澡啊。”
虽然不太懂‘太阳能’、‘热水器’是什么意思,但‘家家户户都能洗澡’、‘热水澡’等字眼传入少女的耳朵,她脸上的惊骇之情无以复加。
少女四下环顾。
平整的柏油马路,路边排列整齐照耀着光亮的路灯以及葱绿的行道树,道路两侧鳞次栉比高耸矗立的楼房,以及其中许多户人家里透着温馨的灯光。
一切的一切,无不透露着祥和与美好。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少女用尽所剩无几的气力,歇斯底里地喊了出来,按住陆泽的手又加重了几分,表情有些狰狞。
陆泽被吓了一跳,脖子被锋利的匕首微微割破了一个小口子,几滴鲜红的血液滴落下来,“不是,大...小妹妹,冷静冷静,我刚才说了啊,这里是临江区金华路。”
“再具体一点!”少女大声喊道。
“华国荆省江城临江区金华路!”
闻言,少女的脸上似乎有些惊愕,“华国?你确定这里是华国?!”
陆泽语气坚定:“确定。”
“不,这不可能是华国,”少女不断摇着头,精神仿佛有些混乱,“你一定是在说谎!”
陆泽见少女情绪不稳定,微微有些慌乱,害怕她一时激动手上没个轻重,旋即,他想起少女刚才所说,先是让自己镇定下来,语气柔和,试图引导少女转移她的注意力,“你刚才说的壁垒城是什么地方?你是从那里来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少女腹部的伤口渗出大量的血液,甚至穿透过外层包裹着的绷带,她的嘴唇变得煞白,在伤口的作用下精神恍惚,“我要回去……找到她……”
少女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最后细若蚊蝇,她也逐渐失去了意识,缓缓闭上了双眼,身体随之倾倒,最后侧躺到了陆泽的身边,手中的匕首也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落在了地上。
“呼——”
陆泽连忙起身,走远几步,大口喘着粗气,心中庆幸着劫后余生。
他头也不回地沿着马路朝着前方三百米处的小区走去,拿出手机按下了110三个数字。
就在即将按下拨打键的时候,陆泽转身望去。
深夜,寂静无人的街道中,穿着紧身皮衣浑身脏兮兮的短发少女毫无意识地瘫倒在马路边。
显得弱小无助。
在经过短暂的思想斗争后,陆泽轻叹了一声,转身又走回到少女身旁,蹲下身,稍微打量了一番少女,这才注意到她受伤了。
少女腹部的绷带被伤口的血迹浸染了大片,情况不容乐观。
陆泽想了想,还是删除了后面“10”两个数字,按下了“20”,紧接着拨通电话。
很快,电话被接通。
陆泽语气急促:“你好,这里有伤员需要抢救!”
“好的,请问伤员现在在什么地方?”
“在荆省江城……”
“啪。”
还未等陆泽说完,随着一声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少女皮衣的夹层里掉了出来。
陆泽下意识看去,待看清之后,他的瞳孔瞬间放大。
从少女皮衣里掉出来的是一把黑色的手枪,摔在地上的声音很大,应该很重。
“淦。”
“这位先生,你怎么突然骂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