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杜蘅继续面无表情的把石头扔掉，只掀起了一个较大的水花，然后碧晶阁，再次陷入了盛玉来前的安静。

接着，杜蘅蹲下打量了一下盛玉，约莫着他大概何时会醒过来，然后又解下盛玉里面的长腰带，一边系在盛玉外面的腰带上，一面打了个活结，套在一处有豁口的围栏上。

最后以眼神示意林凌：最后大快人心的一步，交给你了。

杜蘅了解这个小姑姑，林凌虽然温柔，但也是心智坚毅之辈，这种狗杂种，林凌若是有机会，定是愿意手刃了他的。

林凌把盛玉大半个身子踹了下去，但是又沉不下去，让连着桥和他的那根绳泡在水里。

但忽然又蓦地想起什么，要把人拉上来。杜蘅拦住了她，说到：

“不碍事，他不会死在杜家的。我估摸着他最多昏迷一炷香的时间；

而这处的水是活水，通向城东的护城河，所以看似湖面静止，实则有暗涌，等到绳顺着暗涌移位出护栏上的豁口他整个人泡到水里时，差不多也就醒了。不会连累我的。”

但是苦头是一定得吃的，说不定要呛水，那也是活该。杜蘅心里悄悄加了句。

然后，两个人就离开了案发现场。

路上，林凌露出一个发自真心实意的笑靥。

这也是她自从亲人全部问斩过后第一个笑容，连日来的阴霾虽不能说是一扫而空，但好歹盛玉做了那个倒霉的出气筒。

压抑的情绪，太需要释放了。

林凌端详了杜蘅一会，看年岁不大，说到：

“你是杜四小姐吧！你或许不识得我，要是你知道了我是谁，不一定愿意……”

“林小姐，我认得你。”

她说的是林小姐而不是盛少夫人，林凌心下涌起一阵酸楚的感觉，终于有人认为她是林家的女儿而不是林家的幸存者了！

况且，她本来就是林家的女儿！

“杜小姐，你刚才出手相救林凌真的感激不尽，但是你下次，还是别做这么冒险的事了……”

自然，只是因为对象是你我才这么干。杜蘅没有说话。

“我比你年长不少，你其实叫我‘少夫人’也是使得了……”

比你小许多的是杜蘅本尊，不是你的亲外甥林致君。杜蘅没有说话。

“你之前从来不在宴饮花会这类的场合出现，没想到性情这般果敢，薛家小郎算是捡到宝啦……”

唔，我小姑姑的情商还是这般高，旁府之间的亲缘关系记得这般清楚。杜蘅还是没有说话。

忽然，林凌不再自言自语，她郑重其事地在杜蘅面前站定，双手捧起她的脸：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杜小姐，你让我感觉好熟悉啊，这样的相处模式，这样的性情……”

杜蘅心下巨震，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哦？”终于说出了一路上以来的第一个字。

林凌忽然垂下脸，意兴阑珊起来：

“你让我想起一个女孩，她也是这般放纵我，纵使我比她年长，辈分也比她高，但她总是视我为小孩子，总是像你这样静静地看着我；遇事永远不慌不忙，但是自己人的事就跟火烧眉毛了一眼，哈哈……”

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林凌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

回忆这般美好，就像是急不可耐的去喝鲜鱼汤，即使知道自己会被烫到，也永远不会放慢调羹的速度。

霎时的欢愉最后却要带来满口的烫伤。

“她做事难免有些偏执，认定就会做到底，父亲管这叫‘牛心左性’，总是说她和她性情沉稳的哥哥换个脾气就好了……”

这番话的口气，林凌却是带上了无尽的悲哀，这般好的侄儿和侄女，却永远和她阴阳两隔了。

杜蘅强忍住要垂落的泪水，“听林姑娘的口气，是在怀念林家的亲人吗？逝者已矣，可是林姑娘你还在，他们也会希望你过得好……”

“是吗？”林凌扯开嘴角，露出一个冷笑：“永远也不会过去的……”

杜蘅被她这般模样吓住，连忙推了推她，“林姑娘，不要把什么不该有的担子压在自己身上，你夫君待你这般好，和他白头偕老不好吗？”

许是提到夫君，林凌方才一闪而过的癫狂才退却，不言语的人，换成了她。

杜蘅叹了一口气，背负血海深仇的，自己一个就够了，没必要再累及小姑姑。

她如今有幸福的家庭，虽然婆婆难缠了些，但是婆媳问题在哪家也是如此。

或许过个一年半载，她也有了一儿半女，婆婆就不能总是刁难她了，小姑姑的生活重心也会逐渐放在孩子身上。

想到这里，杜蘅开始拐弯抹角的劝林凌：

“小……林姑娘，一个男人不止是有丈夫身份，对内他还会是父亲和儿子，对外还是臣子。

做命妇的，更多还是内宅的事，不管是哪头偏沉了，另外两头都会失控的；

其实做一个命妇的艺术，其实也就是让男人在内保持三种身份的平衡……”

杜蘅小心翼翼的组织着语言，也不知道林凌有没有在听，她一直低着头，似是在沉思。

“杜小姐，你以后就会这么做一个妻子，一个内宅妇人吗？”林凌突然发问。

杜蘅想也没想的就回答：“我不会去做命妇的……”然后似是意识到语失，抿住了嘴唇。

林凌没有多想，她以为是杜蘅会嫁一个庶子，以后有没有诰命还两说。

但是杜蘅知晓，她这一辈永远不会被困于内宅。

从前是林致君的时候也就罢了，婚后她会帮周显管理后院，和命妇交际，她不会争风吃醋，她会努力做好一个太子妃和未来皇后。

但是现在，呵，杜蘅心下冷笑一声，他们周氏不配！

林凌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反正面上是一片开朗。

没等她俩继续寒暄，忽然一阵刺耳的女音响起：“不好了不好了！”

二人心中一震，莫非是盛玉？

但是后面响起的声音揭晓了答案：“大小姐不好啦！快叫大夫！”

这个丫头是杜芷兰的大丫鬟，往常定不会这般失态，何况今日还有外客在；但看她这般模样，林凌和杜蘅心下也就明了，杜芷兰是真的不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