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的是,就目前来看,他们的过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顶多摊上个“大意视察”之罪,毕竟无能也比助纣为虐好听吧!
现在贵州费禄那波人还不知道怎么着,可是万万不能从他们京城这边撕开口子的!
想到这,这郎中又梗起脖子,一幅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模样。
“大胆!凭你也敢攀附我八哥?”
周砚一直以来云淡风轻的模样似被击碎,一脚踹上了那郎中,俊逸的面容似有些扭曲。
“你要证据,那本殿下便给你证据!”
郎中捂住肩膀,听到周砚开堂以来第一次称“本殿下”来以势压人,心下直觉不妙。
“贵州道御史的折子也是你这狗奴才来收办,你来念念这本折子上写了什么!”
啪——的一声,折子坠地,似一击重击打到那郎中的心上。
他颤颤巍巍的伸手,可却一直拿不起来,他害怕这千篇一律的封面下,隐藏着什么吃人森白的獠牙。
周砚冷笑一声,现在知道怕了?但是也没继续为难他,反而叫受到“万分爱戴”的老尚书念。
“臣贵州道御史李玄叩上:近年贵州频发男童掳掠案,始于隆庆四十五年八月,最近一桩于隆庆四十六年四月。
诸案已成滚雪球之势越滚越大,人心惶惶;
此类案件在贵州境内并无明显频发地区,但近日来,多起案件已有时间跨度越来越短、失踪男童越来越多的特点,手段之歹毒,失踪人口之巨,实乃近三十年来少见之性质恶劣之大案!
臣以为,此案虽仍不脱‘拐卖人口’四字的窠臼,但事出反常颇为妖异,臣私以为若非朝中权柄滔天之人为之,便如闻香教、圆顿教等蛊惑人心之异端萌复。
若为后者,便需协同多省、府办案,多方寻访死、残的无名男童。
请圣上阅批,臣李玄再拜顿首。”
此折子后面,还附了封长信,约莫是这两年来此类案件的详述,成百上千男童的共同年龄特征以及李玄如何做出的两种猜想。
那郎中和员外郎无力的坐倒在地,完了,全完了,十殿下是如何寻到那两个月前早被按下不表的折子的?
这就等同于坐实了他们知情不报,徇私枉法啊!
“怎么,还有什么话说?
本殿下告诉你,八爷的人已经随朝廷派出的天使一并去拿费禄了,务必使牵涉人员一律押解回京,绝不走漏一人。
想必到时候不管是罢官还是杀头,你们这一路上都不会寂寞了……”
***
周硅在自己的大厅听完胞弟审案的消息,来回踱了不知步,这么热的天,也不知出了多少汗。
直到走的看到身边静立像桩子一样的侍女都觉得烦闷,大喝一声:“都滚下去!”
“怎么了,八哥,这么热的天还这么大的火气。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快搬两个冰盆过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周砚这不就摇着扇子,大摇大摆进了来,自己娴熟的给自己倒茶。
“哎哟,我的好弟弟啊!你怎么审的案子啊?生怕八哥我不会脱层皮吗?
况且刑部尚书还是咱的人,你来这一遭,他准得‘告老还乡’;这一回,你可让八哥我‘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嗨,臣弟还当什么,就为这事?八哥,朝野上下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咱,这案子必须得好好审,而且费禄也是必死无疑了,至于老尚书,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你这话说的倒容易!费禄那老东西干出这种人神共愤的事,不活剐了他就不错了,就是杀了千遍万遍本王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可是六部、内阁,就那么大点一亩三分地,父皇仍旧宝刀不老大权在握;太子虽然懦弱,可他那个嫡子可不是吃素的,老爷子也一向对那个孙子青眼有加;
三哥他又一向对咱兄弟俩虎视眈眈,这次若刑部易主,咱们手里攒的这点家当再丢掉张大的,这便是灭顶之灾啊!咱哥俩就等着被他们撕碎吧!”
周砚听到这话,竟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他悠哉游哉的站起,安抚地把周硅按到座位上,
“八哥,你平心而论,那老尚书虽然说是向着你,可是暗中可曾一分一毫的出力?他确已年迈,而且更重要的是根墙头草,实在是不值得咱们费心;
我查探过了,刑部侍郎能力还不错,这次的事情,是可以敲打一下让他站队了,臣弟会给出一个他拒绝不了的条件,毕竟威胁,也是机遇。
至于太子和三哥,呵呵,八哥你就瞧好吧!”
周硅虽是将信将疑,但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这个弟弟,一次也没有让他失望过。
不过,“十弟,你说的是刑部哪个侍郎?”
***
杜蘅觉得,若是八皇子党想保留刑部的势力,候选人九成是刑部左侍郎,燕焘学。
其一是燕焘学身为左侍郎分管的是内务,多是京城的刑狱,而贵州的刑狱都是负责外务的右侍郎掌管,燕焘学受到的牵扯少些;
二则燕焘学比他的右侍郎同僚年轻能干很多,刑部右侍郎比天香楼的厨子还能甩锅,是个当之无愧的滑头。
杜蘅皱皱眉,他想起京中对燕焘学的传言,无一不是好言,什么能力过人、才华横溢、机敏锐达。
最要命的是他还喜欢搞一生一世一双人那套,燕夫人虽不是悍妇,但也算是性情泼辣,她可真是京中女子争相羡慕的对象之一。
说来可笑,之前京中女子最羡慕的人,还是她林致君。
思来想去,这燕焘学完美的就像个假人。
即使是圣人,也有小毛病、脾气乃至于爱好,这燕焘学对上对下都寻不出半丝错处,更无什么烧钱的爱好。
杜蘅不禁怀疑,各方势力想拉拢他,寻的到突破口吗?
杜蘅想了想,决定去探一探这位刑部侍郎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