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京中,是最不缺八卦的地方。前几日的风向都是不得好死的隆万宗;如今的话头,可都是素来谨小慎微,却因办理费禄案而名声大噪的十皇子周砚。
八皇子和十皇子的母妃特地举办了个花会,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来给十皇子选妃的。上次给周显的相看是不了了之,这次却是截然不同的。
十皇子的母家不显,他本人也是八皇子的忠实拥趸并没有直接争储之心,倒还远离权力的争斗漩涡;
如今更是在办案时一鸣惊人,倒让人发现了这个往常不显山不露水的十皇子,似乎是个不错的“春闺梦里人”。
若是嫁给了他,当个闲散王妃,岂不美滋滋?况且他人在京中风评倒也不错,应该干不出什么宠妾灭妻的事情来。
况且,十皇子崭露头角之后似乎越发英俊起来……
许多来花会赴宴的女眷小姐们,遥遥看着接人待物彬彬有礼的十皇子周砚,不由得也开始春心萌动起来。
往常十皇子总是对八皇子亦步亦趋,他人也是英俊的,但似乎他很自觉的将自己的英俊摆在八皇子周硅温润如玉、气韵天成陪衬的位置。
往日他的英俊如同冬日里哈的雾气,温暖又很快消散,似是怕得罪了什么人;
如今他的清雅倒像是冬日里挂在褐色树梢上的雾凇,折射日光、不可逼视。
杜蘅眯着眼瞧着头戴紫金冠,一席白色锦缎的周砚,深秋柔和日光下衣服上淡金纹的兽爪看着既张扬又内敛;再搭配上清隽的长相,是个很有矛盾气质的美男子。
不止杜蘅这么想,就连她名义上的三姐杜薇兰也很难将自己的视线从周砚身上拔开。
杜芷兰死后,杜夫人很快跟浙江娘家那边发丧,和杜芷兰一母同胞的亲妹杜薇兰,星夜兼程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即便如此,她还是没赶上杜芷兰下葬。
杜蘅和她毕竟同住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娇俏的少女脸上,总是透着股不符合年纪的狠劲。
杜蘅在还是林致君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少女的大名:凡事从来要求只做最好,只要她参加的活动,定要拔得头筹,是出了名的拼命三娘。
不过性格上的不服输,让她经常和父亲杜升平唇枪舌剑,针尖对麦芒;往常凡事还能劝着她的亲姐杜芷兰死了,只怕性格会更加偏执。
听静瑟说,杜薇兰回来的当晚,祭拜过姐姐后,抄起宝剑就要冲到盛府,扬言要杀了杜若兰。
后来不知被杜夫人用什么理由拦住后作罢,但是再也不许旁人提到杜若兰,而且也不会和她出现在同一场合,是个不折不扣的小疯子。
如今这个小疯子,正目不转睛,甚至略有痴缠的瞧着周砚。那眼中的情丝,像密密麻麻的蛛网,只待猎物看她一眼,便会被绞缠住,难以脱身。
原来这杜薇兰竟是喜欢周砚的吗?她自己身份也不低,配周砚似乎也绰绰有余了;如果周砚也喜欢她,似乎是一桩不错的姻缘。杜蘅心想。
她还在这想七想八的时候,忽然看见被围在众人中心的骆敏,在某些旁人看不见的角度,拼命朝着杜蘅使眼色。
杜蘅指了指自己,满脸疑问。骆敏几不可查的点点头。
杜蘅走了过去,骆敏亲热的上前挽住杜蘅的胳膊,玩笑跟诸位闺秀说:
“这一圈人里啊,只有杜四小姐是‘有夫之妇’,我跟她说话去,你们还是把重心放到未婚配的郎君们身上吧!”
然后在一众调笑声中单独把杜蘅拉到僻静之地说话,杜蘅自己都有些受宠若惊,她什么时候和骆敏关系如此只好了?
但骆敏显然是个自来熟:“杜四,你真是神了!你上次跟我说的事,我告知了显哥哥后,他后来和燕大人交往甚密;爱屋及乌,待我也格外和颜悦色起来!”
杜蘅细细的品味这段话,越听眉头越皱,似乎听着是格外不对劲……
但骆敏犹自不觉:“你真是我的狗头军师啊杜四,再指点我两招呗!”说完,十分豪迈的拍了拍杜蘅单薄的后脊。
杜蘅没有防备之下被拍的一阵趔趄。不亏是东北姑娘。
“咳咳,骆小姐,你只要记住‘太子和太孙才是正统’这个颠扑不破的真理就行。出发点对了,量力而行,千万不要自行其是,就不会好心办坏事。”
骆敏并不是很满意的嘟起嘴,都能挂起个油瓶:“可我就看不出那天你跟我说的事啊,我就算有一颗再为周显的心有什么用,什么力都出不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有时候不帮倒忙就是最大的帮忙了。你还是个小姑娘,更是总兵大人的掌上明珠,有时候啊,还是以不变应万变的好~”
杜蘅含笑着看着骆敏,伸手摸了摸骆敏的脑壳,最后拍了拍她的脸蛋蹦蹦跳跳的就走开了。
骆敏皱着秀眉咬着指甲,似是忽然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喂,杜四!你什么意思啊!我可比你大唉!!!你太没有礼貌了!”
喊完杵在原地,鼓着腮帮子好似个被气膨胀的河豚,兀自生着闷气。
哈哈哈哈,杜蘅转过头看见她这般模样,内心捧腹。骆敏可真是太可爱了,她怎么以前没发现呢?
杜蘅今日本来就是个凑人头的,焦点无论如何都不会在她身上。看着各家闺秀们各显神通,吟诗下棋做赋的,好不容易快挨到了开席。
虽是深秋,可袭来的是阵阵暖意东风,裹挟着丝竹之声和金银玉器的舞佩叮当,舞姬的衣袂裙裾更是不时从眼前掠过,杜蘅坦言,许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杜蘅脑子里蹦出这么一句诗,脑海中激烈的天人交战,最后终于说服了自己:
就放纵这么一日……然后将杯中桃红色还飘着零星桃红瓣的葡萄酒一饮而尽,先消受了再说……
恰好,杜蘅看到了坐在她斜前方有些不胜酒力的骆敏站起,姣好的面容染上了如这葡萄酒似的色泽,嘴唇更是润泽的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