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地势复杂,遗民众多,民风剽悍,治理艰难。若是只民族和边境问题倒还好说,偏生还有条茶马道。很多官老爷不敢管,也不想管。
云南的匪患存在几乎和立域的时间一样长,甚至于和边境诸国的摩擦,都得仰仗各位土匪大爷们。
各个匪帮之间派系林立,关系错综复杂,不好好种田打渔,净想着怎么打劫平民百姓和过往商人。他们之间的地盘领域和分工甚至比官府更清楚明晰。
如此,各种作奸犯科的事更是屡禁不止,云南哪能来安定和富足?
而最近,吴有东敏锐的察觉到了变化,最近各个帮派之间发生了规模不小的械斗和地盘势力抢占。
他深觉这些土匪之间定是内部出现了什么问题,不在此时浑水摸鱼大规模清剿就太说不过去了!
于是乎他跟总督那边“阳奉阴违”,总督只以为还是什么“例行公事”的清剿,便允其省内走动,便宜行事,但不拨给一兵一卒。
谁成想他一路追到勐腊,倒牵扯出一座假金矿!一群乌合之众的土匪敢在官府眼皮子底下开矿?他们有这实力嘛?
若说是朝中无人支持,三岁小儿也不会相信的。
没成想还有意外收获,逮到了一群配备顶尖火器的安南人。这次正好将他们一网打尽,保管那些毛猴子近十年都不敢来犯!
但是火器是如何流出……
吴有东也犯了难,假金矿的事再加火器……定会在朝中掀起惊涛骇浪,这一切到时候还是他这个春城知府能把控的住的吗?如果他出了事,春城已经徐徐展开的改制又怎么办?……
“子曰:‘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吴有东喃喃。
“大人,您说什么呐?!”
“老马,记住我的话,也记住我这个人!
‘居下而无忧者,则思不远;处身而常逸者,则志不广’,我吴有东心怀广志,即使我日后被扣上什么帽子,刀剑加身;
但我要你们都知道,我是一个清清白白的人!”吴有东郑重其事的说道。
“呸呸呸!大人,您说什么呐!您是好人,春城里许多人都给您立长生牌位,您定会长命百岁的!”马武这个大老粗虽听不到吴有东的剖白,但也感觉不像什么好话,急的直跳脚。
吴有东笑笑:“逗你你还真当真了!对了今晚给我把衣服洗洗,这次用点心,别全是褶子……”
马武:“……大人,有褶子才配您这张老脸啊!”
“放肆!工钱还想不想要了!”
……
正说着,天上忽然下起了绵密的小雨,温暖热烈的太阳霎时和煦的阳光便被隐去,天空立时就变得灰蒙蒙一片,倒像京城中下雨的模样。
这般天气,倒让人直觉不是什么好兆头。
但是杜蘅却一反常态,丹凤眼亮的吓人:“天助我也啊……”
吴有东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两人对视后,都把视线投向身后被薄雾笼罩的密林。
***
当听到吴有东和杜蘅表示要引安南人进到族人公认的“死亡之境”时,薛斐白还是有些愣怔,但是好在有人替他开口了:
“贵人们,去那里太危险了,一定要这样吗?那里有四通八达的暗河,常年不见阳光,谁也说不清楚里面到底有什么;
有族人不信邪去查探过,一月后只顺着水流漂出一句残缺不全的骨殖。
连我们自己人都不敢轻易踏足,这样做太危险了啊!”族人们好心的劝阻。
“安南人不是段彪那伙草莽,他们的生存环境比一般土匪只会更加恶劣,对付段彪的东西不见得对安南人也管用;
而且他们有火器,有了防备之后肯定会倾巢出动,我们这点子人,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所以我们一定要兵行险招!”吴有东表态。
杜蘅也接茬:“放心,我们只是诱敌,只在外围,并不深入。而且到时候我们还有帮手呢!~”
“什么帮手?”薛斐白接茬。
杜蘅也只是笑笑,并不接话。薛斐白:又来了!故作神秘!
“那好,既然吴大人胸有成竹,我们也定会鼎力相助!我等会就选个最了解地形且胆大心细的人跟随!”……
***
刚把金花他们安置好,猴子一般的叫喊便从四面八方潮水般涌来,吴有东他们假模假样的杀了几个人抵御几下,便装作不敌往林中退去。
那些身材矮小的泥猴子们各个嘴中发出叽里呱啦的叫喊,有的像被踩中尾巴的大猫,喉咙中传来尖利到可以划破人耳膜的嘶鸣;有的则像是某种兽类对敌人所发出的低沉呜咽,昭示着饥饿与嗜血。
他们一路上紧追不舍,几乎所有人都对这些安南崽子的嗜杀残忍暗暗心惊。
勐腊的这片密林,不仅神秘,却更为美丽:
有可以产龙脑香的乔木,还有珍贵比肩柚木的石梓,山白兰、肉豆蔻、萝芙木更是不一而足;不止有云豹那类伤人的动物,更有绿孔雀、长臂猿、犀鸟这类观之可亲的小动物。
可是这一切,都被陌生人的入侵而毁掉了:
林中不好瞄准,各种珍奇的树种便承载了弥漫的硝烟、漆黑的伤口和烧灼的火星,在树身上多多少少留下伤痕,常年苍翠的树叶变得焦黄,栖息其中的鸟儿受惊嘶鸣;
那些安南人更是杀红了眼,砍不到、射杀不到人便拿动物出气,敏捷的躲避云豹的突袭、兀鹫的冲杀,将游走而过的草蛇都要剁成几截。
碰上沼泽地时,也会灵敏的像猴子一般荡起树藤,在树丛间跳跃。
一只慌不择路的小灵猫,大大的豆豆眼像圆润的黑珍珠,长长的尾巴宛如黑棕相见的围脖,看的薛斐白直想撸,斜刺里却受惊窜出,正好撞到一个安南人的腿上,那毛猴子直接攥住了小灵猫的被黑褐色斑纹包裹的脖颈,
可怜的小家伙都没来得及挣扎,凸起的小嘴只吐出口血沫,瞬间就没了气息。
薛斐白看了都想喊一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吴有东也双目血红:“无畏则从其所欲而及于祸!”而这句话,似乎也预示了这些残暴的安南人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