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想,这老道竟也不落下风。犹如脚下生风一般,稳稳跟在李羲身后。就这么随着李羲回到私塾院内,进了院内自去寻了一处树影,倒头就睡。
李羲见此,也是吩咐诸多学生,勿要打搅这老道人休息,闲来玩耍也不要靠近那片树影。
“子曰: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
“弟子疑惑,若是不争,如何能够得到。”
给私塾内的学生出了几道算术题,让他们慢慢思索学习后,李羲叫来赵佑,听闻赵佑不明如果不争,就得不到的疑问,不由得哈哈哈哈大笑。
“痴儿,痴儿。子禽曾问道子贡,夫子是怎样得闻各国国情的,子贡答: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
“对于君子来说,根本没有必要去争,无论是财富、地位还是官爵,只要你有德行,有贡献,自有人奉送上门。”
“君子之争非是窝囊忍让,换一说法,就是道家的先予后取罢了。”
“如此,你可明白了?”
“先予后取?”
“下去吧,多看看你母亲平日是如何与人交际,你多多帮衬,就明白了。”
看着这个似懂非懂的弟子,李羲哈哈哈一笑,让他回到座位上。
坐起身来,放下手中的书卷,李羲看到台下众多学生。挠头抓耳,不一而足。轻叩三下教案,李羲开口道。
“四道算术做的如何?”
“先生,能否再给些时间,有些难了。”其中有个孩子小声说道。
闻言,李羲朝那个孩子看去,就发现是坊正公家小孙子。
“王仓,有何不懂?”和声问道,李羲也知自己出题确实有些难度,但是也在正常范围之内。
岂料,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听到诸多弟子纷纷抱怨,七嘴八舌说题目难,让李羲颇为头大。
“安静。”手中戒尺拍下,看似轻飘飘,但在这些孩子听来,却如同雷鸣一般无二。
“王仓,你来说,哪里不懂?”
“先生,您看这道题,城池四方,不知占地几何,四门皆从城墙中开,出北门二十步有树一株,出南门十四步,折而向西行一千七百七十五步则见树,求解城池边界?”
“先生,我实在不会。”听到王仓点出这道题,李羲也是对他看了一眼,这道题乃是李羲自己出,难度几何自然心知肚明。
思索一二,李羲张口点名:“赵佑,你来答,几步?”
被点名的赵佑自桌案前站起身来,先是对李羲行礼,这才开口道:“回禀先生,弟子算出二百又五十步。”
听见有人算出,学生全部朝赵佑看去。让这少年人颇有些不自在,略微有些脸红。
“你给他们说说,为何是二百又五十步。”
得到李羲吩咐,赵佑定定心神,开口郎朗而谈,说起自己的解题思路。也是让李羲频频点头,得到先生肯定的赵佑更加有底气,那一丝怯懦再也不见。
等到赵佑说完,王仓等人也是明白如何去算,纷纷朝赵佑抱拳行礼致谢,赵佑也是一一回礼,这才坐了下去。
下午给学生们讲了一番论语中的《里仁篇》,见天色已晚,给学生布下今日功课,就让他们趁早回去。
又叮嘱几个调皮的学生,归家路上莫要贪玩,早些回家云云,顺带给赵佑一本自己注解的论语,让他带回家好好温习翻看。
等到学生们都已离开,落日残阳,天边仅剩下红霞一抹。那树影下的老道才睁开双眼,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
瞧见李羲坐在桃树下捧着一卷道书细看,笑着走过来,夺过道书翻看几眼。
“诶,诶,老道长何意?”李羲未曾拿稳,为老道士夺了去。连忙站起身来,准备拿回道书。
不料这老道士翻看几眼后,又将道书递还给李羲,笑着问道:“小子平日就看这些道书?”
正自抚平道书褶皱的李羲听见老道士发问,细心抚平几道褶皱后,才开口回答。
“弟子平日里常看就是这一卷道书,难道有不妥之处?”
“倒也不是有何不妥之处,就是这卷道书上都是些外道法咒,神鬼记载,无有多少正法流传。”
听得此意,李羲像似突有所悟,正待开口,就看到一道红霞与一阵黑云从阁楼上飘出。在院内化作胡生与侯生的模样,心下疑惑时,就听胡生优先开口。
“不知天师驾到,泰山学子狐生与猴生招待不济,还请天师恕罪。”
这老道瞧见突然出现的两人,还自纳闷,就听见两人道破自己的身份。这二人又自称泰山学子,这才细细打量。
“原来是娘娘的学生,就是不知是哪一位?”
“娘娘座下最愚笨的学生,怎能入得天师法眼。”胡生苦笑一下,侯生也是在一旁瓮声瓮气道:“蠢笨之徒,入不得天师法眼。”
听闻二人自称,这老道眼里却是多了些戏谑之意。
“老道还说哪一位,原来是你们两位,十年前路经泰山,还曾问娘娘为何诸多学子俱在,唯独少了两人。”
“原来你二人到这小县城,忽悠人学仙来了。”这老道言语间,带了些不明意味。
吓得胡生与侯生,连忙跪在地上叩拜,口称不敢,又称误会。
李羲见此也是出声发问:“这位老天师,如何做此,两位兄长指点我修仙问道,难道违反天律正法了吗?如若没有,老天师这么恐吓我二位兄长,又是为何?”
“看在弟子请老天师吃饭的份上,此事就当作罢如何?”
又伸手去搀扶跪在地上的两位兄长,可是胡生与侯生依旧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起身。
“起来吧,念你二人事出有因,又念在你们这位贤弟给你们求情,此事就此作罢。”这老天师听闻李羲开口求情,又提及一饭之恩。
本就没有多少杀意,也就顺坡下驴,让胡生与侯生起来,又敲打一番。一挥手,胡生与侯生二人,就如同死物一般,定住不动。
“这,天师这是为何?”见到老道挥手将两个兄长定上,李羲推动一二,不见动弹,又朝老道士询问。
“老道前来寻亲,当然是与亲说几句贴心的体己话,自家人说话如何能让外人听去?”
“天师寻到亲人,也不必将我两位兄长定住呀,再说这院内就你我四人,何处有亲?”
“等等。”李羲好似想通关节,指着自己问道。
“天师所寻之亲,不会就是弟子吧!”言语中颇有狐疑之色,自己父母已故,也不曾听闻家中有长辈是仙人。
“弟子愚钝,何时与天师有亲?”这老天师行事古怪,难以琢磨,非亲非故。说自己与他有亲,定然事出有因,可是李羲左右思索,还是未曾想到这老天师所谓亲从何来。
好似看出李羲心中狐疑,又或者看到李羲脸上纠结之色,老道士开口道:“枉你也曾为官一任,这养气功夫,还欠缺火候。”
“你们儒家圣人有言,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你还差的远呢。”啧啧摇头,这老道士口内贬低不停,听得李羲羞臊不已。
“老道受人之托,路过此地,替人捎物罢了。”右手一翻,一卷道书朦胧。看着这卷道书,李羲仿佛明白什么。
“就是你猜的那样,你家长辈托我交给你的罢了,如今腾不出手来,托我带给你。”那卷道书漂浮片刻,化作一条白龙,咆哮飞出朝李羲眉心而去。
识海内,三卷道书与这条白龙交汇翻腾,最终化作一卷天书,漂浮在李羲识海。
“弟子拜谢恩师。”接触到这卷道书后,李羲顿时明悟,这才是得了东升道人全部道统传承,当下立刻朝徽州方向下跪,在地上叩上三拜。
又朝老道士叩拜道:“弟子恩叩天师传道之恩。”
“起来。”伸手一扶,李羲站起身来。老道士又盯着李羲看了几眼,眼里多是满意之色。又自怀内掏出一物,此物非金非玉,似铜似铁。
将此物交予李羲,李羲双手接过此物,入手初觉温润,后感冰凉,此物入手。李羲就仿佛明白什么,法力稍稍注入,一道天际流过心头。
“玄机道人,功行七。”
“此为天箓功,你与我老道一般,走的是积累道功的路,这天箓功,你日后多有用处。望你好生修持,勿忘本心。”
风吹散过,院内空空如也。仿佛未曾有人来过一般,被定身的胡生与侯生也是在这时解去定身之法,胡生好似未曾发觉,走到李羲身边问道。
“贤弟,许天师何时走了?”
“许天师?”
“对,方才那位就是九州都仙太史高明大使,雷霆泰省天枢伏魔上相,神功妙济真君。”说罢,又艳羡的看着李羲,言语里颇有酸气。
“贤弟倒是好福气,与天师有缘。若是这天师与我有缘,随便点拨几句,为兄早已成仙矣。”
胡生又是捶胸顿足,又是悲声锵然:“如此良机,如此善缘,我怎就睡去了。”
就听侯生在旁瓮声瓮气,那难听的声音响起,给胡生补上一刀。
“说明你无缘,莫名其妙睡觉,怪的了谁,再说,能在天师面前捡回性命,已然是万幸,兄长又为何做此姿态?”
许是未曾想到平日里呆愣的侯生能说出这番话,胡生那红色的狐脸上,露出一丝愧色。随后又做佯怒,一脚踢在侯生脚上,二人一起化作青烟消散。
只留下一句:“贤弟,我二人告辞去也。”留下李羲站在院内,一脸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