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的京城已是寒风呼啸。
而远在南方的福建却还温风拂面。
经过将近一个月的连续赶路,魏忠贤终于赶到了福建月港。
月港是目前大明唯一开放用于海贸的官方港口。
自明成祖时期郑和七下西洋后,大明就实行了海禁政策。
直到隆庆时期,才重新开放了一个月港作为海外贸易窗口。
魏忠贤来到月港后,也对眼前的热闹与繁忙所惊讶。
在月港中,不乏各类色目人种,一些金发碧眼的西夷人种来往穿梭。
在月港港口的海面上,各种大小海船密密麻麻。
可见月港的海贸繁荣程度。
然而,如此繁荣的月港,每年也仅仅只能给大明朝廷收上来区区几万两银子的税收。
每年从月港流出或者流入的商品价值至少上千万两甚至数千万两白银。
即使按照大明三十税一的商税收取,至少也能给大明每年贡献数十万两或者上百万两白银的税收。
但是实际上收上来交给朝廷的税收却是少的可怜。
实际上,在大明禁海期间,民间私下进行海贸的事一直都有。
隆庆时期朝廷要开海,也被南方士大夫集团极力阻挠,最终也是虎头蛇尾,仅仅开了一个月港而已。
至于每年上缴给朝廷的几万两白银税收也仅仅只是南方海贸集团给朝廷一个面子。
即使有派遣镇守太监在此,也依然收不到多少税收。
可见南方士大夫集团是何等猖獗。
开关后,历代皇帝也并不是不知晓这里的实际情况,但是奈何南方士大夫集团的极力阻挠,也无可奈何。
毕竟整个北方边军和京师每年都还需要依赖南方提供大量的粮食以及税收支持。
面对此等情况,即使皇帝也不敢在某些方面与南方士大夫集团硬钢到底。
一个不下心就会引起整个大明动荡。
到时候,南方士大夫们能找到各种借口给北方断粮断税。
如此一来,北方边军便无粮可食,朝廷也无钱维持运转。
甚至更严重一点,南方士大夫集团可以重新在南京拥立一个藩王登基。
这种巨大的威胁,让朝廷以及皇帝都不得不妥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对于这些情况,朱由检虽然了解的不是很清楚,但是大概也能猜到一些猫腻。
毕竟明朝时期通过海贸流入大明的白银何止亿万两,到明末,整个大明的白银拥有量保守估计也不低于七亿两。
其中大部分都是在明朝中后期通过海贸流入大明。
因为在这个时期,西方在美洲发现并开采了大量的白银,用于向大明购买丝绸布匹瓷器等物品。
海贸利润如此丰厚,朱由检觉得三十税一的关税实在是太低了。
十税一都毫不为过。
若是按照十税一收取海贸关税,能够全部收到,每年至少能够给大明朝廷带来数百万两甚至上千万两白银的税收。
据传,在明末时期,郑芝龙集团凭借着强大的海上力量,手下数万海盗,数千艘各类大小海船。
横行于南方海面,直接向每艘海船收取三千两白银的过路费。
单此一项,就能每年为郑芝龙集团带来数千万两白银收益。
面对如此巨大的财税流失,朱由检不心疼不眼红么?
自然是很想要的。
但是奈何眼下朱由检根基薄弱,还有西北流寇饥民危机,东北建奴危机。
朱由检倾尽全力也只能勉强应对北方的这两个危机,若是此时再与南方士大夫集团开战,那就是自取灭亡了。
也只能无奈的暂时放任,让他们再发几年财了。
这次派魏忠贤前来,也没有要整顿月港关税的意思。
虽然魏忠贤在朝堂上威势滔天,但是在遥远的南方,凭借魏忠贤区区百来人,还翻不起花浪。
所以,即使南方士大夫集团知晓了魏忠贤的行踪,虽然略微感到有些紧张,但也并未有多少忌惮。
有些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
在皇帝没有那个绝对实力之前,他们是不害怕的。
魏忠贤因为事先得到了皇帝的指示,所以来到月港后也很规矩,没有要向月港关税伸手的意思。
虽然魏忠贤此时已经六十岁了,但是在从京师前来月港的路上却是一刻也不敢怠慢。
原本要花费两个月的路程,魏忠贤仅仅用了不到一个月就走完了。
好不容易新帝才给了他机会,自然要不惜一切把握住。
第一次任务,以及今后皇帝交代的每一个任务,都必须要拼尽全力完成。
因为经过在京城新帝的敲打后,魏忠贤深知当今陛下拥有一双慧眼。
自己的一切在新帝面前都无所遁形。
而新帝又是一位极为务实的皇帝,自己以前糊弄天启皇帝的手段在新帝面前毫无作用。
想要继续保持现在的地位权势,就必须老老实实为新帝办好每一件差事。
这是魏忠贤深思熟虑过后得出的在当今陛下面前唯一的活路。
所以,从京师一路南下,魏忠贤在路上不敢有丝毫懈怠,没有张扬。
进入南方后,魏忠贤就发现一路上都有人在跟踪或者监视自己一行人的行踪。
进入月港后,魏忠贤也发现周围若有若无监视自己的人变得更多了。
对于这些,魏忠贤都未曾给予理会。
“哼,这些人太放肆了,早晚有一天会让你们知道咱家的厉害。”
“若不是皇爷交代过,这一路上咱家势必要见见血,暂且让你们先得意一会吧。”
魏忠贤也只能在心里发狠。
进入月港后,魏忠贤没有片刻耽误便行动起来。
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寻找甘薯的消息,第二件事就是派人去探寻郑芝龙的消息。
两件事分为两拨人同时进行。
通过向当地人打探,很快便获得了甘薯的消息。
据传回来的消息,甘薯在福建当地确实有广泛的种植。
得知此消息,魏忠贤心中的两块石头落下了一块。
不过,甘薯这种西在福建当地也是很低等的存在。
只有山里许多贫苦的农民才会种植。
因为这东西吃多了腹胀,且也不顶饿,所以只有许多土地贫瘠出产不高的贫苦农民才会种植用来果腹。
这东西一般也不会有人购买,主要还是山里的农民自种自吃。
想要收集十万石如此庞大的数量,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好在,魏忠贤毕竟是京师的大人物,可以驱动福建当地官方机构办事。
通过当地知府向下面各县传令,贴出告示以及派出衙役去山里宣传购买甘薯的消息。
然后在派出自己带来的随从带着银子去各县坐地收购。
根据实际信息了解,魏忠贤也明白了甘薯这东西在当地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而且产量还很大,相当于种植其他主粮三倍以上的产量。
连大米在当地也仅仅只是五钱银子一石。
所以,魏忠贤给甘薯定了二钱银子一石的收购价格。
从甘薯的产量和食用价值来说,这个收购价格相对于大米的价格是偏高了许多了。
但是魏忠贤心中牢记出京之前皇爷的交代,不可欺压损害百姓的利益。
而且,这些甘薯都需要当地农民从大山里通过肩挑手提运出来。
这也需要不少的成本。
同时,魏忠贤开出这么实惠的收购价格也是为了能够尽快的落实完成这个任务。
价格若是低了,则吸引力不够,任务完成的时间就需要拖延。
对于魏忠贤来说,现在的时间是很宝贵的,必须要赶在年前将这两件任务完成,并且顺利的将收购的十万石甘薯运回到京城去。
时间只剩下三个月了。
多花点钱也算不得什么。
经过数日时间的消息扩散,当地许多大山里的农民也知晓了县城里有人收购甘薯的事。
而且给出的收购价格很有吸引力。
一石就能卖出二钱银子,一亩地的甘薯产量足足有八石之多。
算下来,一亩地产出的甘薯就能卖上一两六钱银子。
这个收益可足足比种植其他粮食高出五成了。
这个收购价格不可为不良心,而是实在是太有良心了。
导致许多得知消息的山民都不敢相信。
因为甘薯他们也种植了至少十几年了,几乎从来没人收购过。
都是留着自家吃。
若不是土地实在是太过贫瘠,地里的粮食产出太少,谁愿意种植和吃这东西。
虽然口感还行,但是吃多了肚子也不舒服,而且也不顶饿。
也只有这些贫苦的山民在生存的压迫下才会食用这东西。
收购条件实在太好,再加上山民们长期被当地官府和权贵们的压迫。
许多山民都认为这是个骗局,兴奋过后便将此事给抛在一边了。
魏忠贤也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发了一次善心,却被人当做是骗子。
得知这个消息后,魏忠贤也郁闷的想吐血。
但是,在巨大的利益诱惑下,总有胆大的。
极少数胆大的山民冒险挑着自家种植的甘薯到当地县城进行交易。
原本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没想到交易非常顺利。
没有刁难,没有缺斤少两,也没有压价。
山民小心翼翼的领取到卖了一石甘薯获得的二钱银子,一步三回头小心翼翼的离去。
似乎在说你们真的不要把我抓去卖了?
让负责收购甘薯的东厂番子也有些无语。
山民离去之后,用刚换来的二钱银子去粮行买了三十斤大米,还有几斤盐,欢天喜地的回山里了。
回到山里后,消息三开,许多山民被白花花的大米和盐引得蠢蠢欲动。